如梦浮生

作者:陆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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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险为夷


      第七章 化险为夷

      那天晚上,顾浮生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房,夜里的事似蒙了层雾,什么都记不真切。可那人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暗哑低沉的嗓音,却成了缠人的梦魇,扰得她整整一夜不得安寝。他竟要自己做他的姬妾?顾浮生蜷在床榻上,只觉得可笑——原来在他眼中,但凡姿色尚可的女子,都能寻他做姬妾。那上辈子,他又何必装出一副痴心绝对、非她不可的模样?这般想来,更觉荒谬至极。可转念又想起,那日在山道上救了自己和祖母的,分明也是他啊。

      第二日天还未亮,顾浮生果然发起了高烧。整张脸烧得通红,白嫩的面颊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嘴里断断续续说着些糊涂话。祖母闻讯赶来,急忙请了郎中把脉开药,又让丫头们守着,一勺勺将苦涩的汤药灌进她口中。这般折腾到午后,顾浮生才慢悠悠转醒。一睁眼瞧见床边的祖母,她鼻头一酸,当即瘪了嘴,嚎啕大哭着一头钻进祖母怀里,闷闷地小声哭诉:“祖母救我,救我。”

      祖母笑着抬手,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带着点嗔怪道:“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家雅姐了?”

      顾浮生摇摇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祖母:“孙女梦魇了,梦见有人要把我送给别人做姬妾,然后……然后阿雅就死了。”

      “傻孩子,你现在不是好好在祖母怀里么?”祖母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可顾浮生哭得更凶了,她心里清楚,昨晚的事绝不会就此过去,她是真的怕,怕季闲,更怕那不知何时会落下的灾祸。

      祖孙俩正依偎着,房门忽然被推开,刘妈妈匆匆进来,一进门便跪下回话:“老祖宗,前厅出了些事。大姑子的婚事本就定下了季侯府的大少爷季闲,可今日那新姑爷不知怎的,竟说希望大小姐一年后嫁过去时,把府中那个曾提灯的披头散发丫头一同陪嫁,还说……还说他中意那丫头。”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现在主母和大姑子正在前厅发火呢,说是要请雅姑子过去问话。”

      “啪”的一声脆响,祖母手中的药碗狠狠摔在地上,瓷片溅了一地。便是跪在地上的刘妈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身子一缩。祖母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带着怒意:“你去告诉他们,我顾家的女儿,还不至于旁人伸手要,便巴巴送去!那季家大公子不知廉耻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反过来兴师问罪?雅姐,你老实说,你可认得那季家大公子?若是认得,今日这事,倒要先辨辨清白,免得污了你的名声。”

      顾浮生闻言,本就憔悴的小脸更显苍白。她紧紧咬着下唇,泪水又涌了上来,呜呜咽咽道:“孙女这般模样,连府门都少出,哪里认得什么季家大公子?况且……况且耽误了大姐姐的姻缘,这等大罪,孙女便是有十个胆子也担不起啊。”

      祖母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满脸委屈,忍不住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眼下你主母和嫡长姐定是气昏了头。祖母许久不管后宅之事,可她们若是敢对你动粗,你尽管回来告诉祖母。不怕的,雅姐。”

      顾浮生点了点头,接过彩云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泪。彩云搀扶着她,她身上只穿了件月牙白的薄衫,脸色惨白得像张纸,脚步虚浮地跟着刘妈妈往前厅去。

      路上,彩云看着自家主子虚弱的模样,心里满是怜惜:若不是前几晚让她独自在后山受了风寒,也不会病得这般重。

      顾浮生却没心思顾念这些,只觉得心头一沉:前世从未听说季闲与顾倾国有婚约,如今季闲突然提了要她陪嫁的要求,府里那些爱嚼舌根的人,指不定又要如何编排她了。

      真是活见鬼了。

      她转念又想,季闲若不是对自己动了心思,也不会这般不顾体面,犯了众怒也要把她要过去做陪嫁丫头。只是这样一来,她好不容易求得的安稳日子,怕是又要被人盯上,再无宁日了。顾浮生深吸一口气,悄悄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来之前她特意将额发梳得厚了些,遮住部分眉眼,只露出清秀的轮廓,这般伪装,总能少些麻烦。

      约莫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到了前厅。在刘妈妈的指引下,顾浮生低着头,脚步放得极轻,缓缓跨入门槛。她一进去,刘妈妈和四下的丫头便都退了出去,前厅里只剩下端坐在主位上的当家主母王卓。

      王卓穿着一身正红色宫裙,裙上绣着金线缠枝纹,看着华美又高贵瞧这模样,定是刚从宫里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衫,便急着来“审”她了。可王卓却闭着眼养神,仿佛没察觉她的到来,神色淡然,半点不急。

      过了片刻,王卓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疏离:“你是雅姐?”

      “是。”顾浮生轻声应道,头垂得更低了。

      “把头抬起来。”说话的不是王卓,而是她身边的李嬷嬷。这李嬷嬷是王卓的陪嫁丫头,在府中管着大小事务,是实打实的大管家,性子却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目光像刀子似的落在顾浮生身上。

      顾浮生不敢违抗,只能缓缓抬起头。房里的嬷嬷们都盯着她看,那目光带着审视与轻蔑,让她不由得身子微微颤抖,指尖悄悄攥紧了衣摆。

      王卓昂着头,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几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不屑,甚至带着几分恶心:“你太丑了。”

      主母说她丑,她便是丑的。顾浮生身形瘦弱,年纪又小,五官虽清秀,却没一处能称得上惊艳,便是说她是朵含苞的花蕊,都算是抬举了。王卓实在想不通,这般不起眼的丫头,季闲为何偏要指名道姓要她陪嫁?

      病秧子,倒霉鬼,扫把星这些念头在王卓心里转了一圈,更觉得顾浮生留不得。如今都城中流行的,是顾倾城那般名门闺秀,高贵明艳,家世显赫。顾浮生这般病恹恹、弱不禁风的模样,瞧着就让人倒胃口。

      顾浮生见王卓一脸居高临下的模样,心里虽怕,却还是怯生生地再次跪了下来,声音细软:“母亲。”

      王卓听得这声“母亲”,只觉得头疼。她小指头轻轻一勾,冷着脸,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叫来了一个身强力壮的老嬷嬷。那老嬷嬷二话不说,上前便将大病初愈、还半跪在地的顾浮生反手捆了起来。绳子勒得紧,顾浮生疼得眉头紧皱,却不敢作声。

      王卓看着五花大绑的顾浮生,冷笑道:“我不管你和季闲有没有什么牵扯,便是你是清白的,也不能再留在府里了。”她顿了顿,语气更重:“你这样的人留在府中,简直有辱门楣。”

      顾浮生彻底愣住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上的绳子已经勒得她全身发疼。下一秒,一块破布条塞进了她的嘴里,她只能发出“呜呜唔唔”的声音,连半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王卓缓缓站起身,示意老妈子扯着顾浮生的头发,强迫她昂起头。顾浮生被迫看着王卓,脸上满是楚楚可怜的模样,王卓却只蹙了蹙眉。她涂着丹蔻的指甲在顾浮生白嫩的脸上轻轻划了几下,留下几道淡粉色的划痕,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发卖了。”

      说完,她走到一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着老嬷嬷拖着顾浮生往外走,那丫头挣扎的模样实在可怜,王卓却只喃喃自语:“就这般货色,还得让我亲自动手?”

      这话让她忽然想起今早在宫中的事同娘娘喝茶时,有位妃子姿色平平,却偏偏对她百般睥睨。不过是罪臣之女,也敢在她面前摆架子,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王卓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谁敢威胁到她女儿顾倾国的地位,她便要先将那威胁的幼芽掐断。
      至于季闲,顾府里容貌尚可的丫头多得是,到时候随便塞一个过去,也就应付了。

      她转头看向门外,见刘妈妈还愣在那里,便咳嗽了一声,板起脸:“你们没听到我的话么?刘妈妈,你去告诉老祖宗,就说那丫头自己跑了,不愿待在府中。至于跟她一起来的那个丫头,也一并卖了,省得留着生事。”

      刘妈妈连忙应道:“喏。”说着,便匆匆跟着那老妈子出去了,只留下前厅里淡淡的茶香,和王卓眼中未散的冷意。

      顾浮生幽幽转醒时,只觉浑身酸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欠些。睁眼望去,身下是铺着素色锦缎的床榻,四周墙壁挂着浅青纱帐,屋里陈设简单却雅致,倒不似关押人的粗鄙地方。只是这安静太过反常,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竟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她赤着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慢慢走到门边,伸手推了推门是锁着的,铜锁紧扣,纹丝不动。心中一紧,她又挪到窗边,指尖轻轻戳开纸糊的窗棂,往外偷瞧。这一看,心更是沉了下去:窗外站着几个体格彪壮的大汉,穿着短打,腰佩长刀,正守在院子里,目光时不时扫向房门,警惕得很。

      她缩回手,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昨日被麻绳捆绑的地方,淤痕已泛出青紫,有些地方甚至磨破了皮,渗出的血珠凝结在白嫩的肌肤上,看着触目惊心。她抬手摸了摸衣领,又理了理裙摆,还好,衣衫还算整齐,想来是被装在麻袋里发卖时,只是被打晕了,并未受其他折辱。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额前碎发凌乱,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清秀模样。可眼下,她连这屋子都出不去,又如何能逃出生天?那些守在外面的大汉,个个虎背熊腰,一看就是练家子,硬闯定然是不行的。她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屋子,桌椅都是实木的,窗户也钉得牢靠,连个能藏人的角落都没有。

      一阵风吹过,纱帐轻轻晃动,顾浮生忽然想起昨日被拖走时,彩云那焦急的眼神王卓说要把彩云一起卖了,彩云现在又在何处?是和自己一样被关着,还是已经被卖到了别处?这般想着,鼻尖又是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逼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越是处境艰难,越要沉住气。她走到窗边,再次悄悄戳开纸缝,仔细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大汉们守得紧,却也不是毫无破绽,偶尔会有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话,或是转身去院角倒水。

      想到这,她的心不由得紧了紧,要不是那天晚上碰见了季闲,这一切都不会来的那么快,也不会逼的王卓对自己这么快下手。这一切都让她措手不及,无力应对。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她来不及顾及躲闪,自己已同那人见着了。

      门轴轻响,一人缓步踏入屋内。

      他身着淡紫色锦袍,衣料上绣着暗纹流云,走动时似有流光微动。那张脸生得俊秀,一双桃花眼微微弯着,盛满了笑意,可目光落在顾浮生身上时,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肆无忌惮,像是在看一件囊中之物。

      空气中渐渐漫开淡淡的龙涎香,那味道顾浮生再熟悉不过——是季闲。

      她心头一紧,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袖口,布料被捏得发皱,身子也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她想往后退,想离他远些,可身后便是床榻,已无路可退,只能安静地坐在床沿,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自己身上的白色衣衫经了昨日的颠簸,早已沾了尘土,显得有些狼狈,长长的乌发散落在肩头,几缕碎发贴在颊边,更添了几分脆弱。她抬眼时,一双明眸里满是慌乱,像受惊的小鹿,扑闪的睫毛上似还沾着未干的水汽,将那份对未知的恐惧诠释得淋漓尽致。粉色的樱唇微微张着,呼吸轻浅,呵出的气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在这略显压抑的屋内,竟添了几分异样的柔媚。

      季闲反手关上房门,铜锁轻扣的声响,让屋内的氛围更显密闭。他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目光扫过床榻边的顾浮生,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情不由得大好。方才他还担心,经了昨日的折腾,这小丫头会哭闹不休,或是摆出强硬的姿态,却没料到,竟是这般温顺又怯弱的模样,倒比他想象中更有趣些。

      “怎么不说话?”季闲缓步走近,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目光落在她攥紧袖口的手上,“怕我?”

      顾浮生闻言,头垂得更低了,指尖攥得更紧,指节都泛了白。她不敢应声,也不敢抬头,只觉得那道目光像带着灼人温度,落在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屋内的红纱帐轻轻晃动,映得季闲的身影也添了几分朦胧,可那份迫人的气场,却丝毫未减。

      季闲停下脚步,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倒是没料到,自己略施手段,竟能这般顺利地将人带到身边。从前只觉得这小丫头生得清秀,那日在后山见了她藏东西的模样,又瞧着她眉眼间藏着的那点韧劲,便忍不住动了心思。如今见她这副柔弱无依的模样,倒更让他觉得心痒,只想将人牢牢攥在手里,再也不让她逃脱。

      季闲凑近了她,一张大手轻轻摆正她因挣扎而潮红娇俏的面庞,缓缓用湿毛巾擦拭着她经过掩饰过的肌肤,眼中充满疼惜,下一秒却是直接将那厚厚额发拨开来,瞬间顾浮生本是清秀可人的脸儿,一下子变得艳光逼人,让人挪不开目光了。让季闲不由得黑曜石般的眼中充满了痴念和情欲。

      就是这张脸,季闲心中忽的一暖,将她一下子便拥入怀中,潮湿而温热的呼吸充斥在让顾浮生白皙滑嫩得脖颈间,她忍不住颤抖,她害怕,害怕他会忍不住将自己要了去。

      念及此,她心头委屈再也按捺不住,泪珠儿似断线珍珠般滚落,点点浸湿了季闲身上那件织金云纹锦袍。她伏在男子怀中,嘤嘤啜泣着仰起脸,泪痕交错的模样更显楚楚可怜:“如今阿雅便如水上浮萍,无依无靠,倒不如一死,也好证我清白。” 话落便要挣开他的怀抱,朝着桌角撞去。只是季闲既将她护在怀中,又怎会让她如愿?

      季闲凝视着怀中人儿,纵使是自己设下手段,让她成了无家可归的弃子,可在他眼中,素来是想要的东西,便要早早攥在掌心才好。他忽而咧嘴一笑,伸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再不复半分正人君子模样,坦然道:“我确是用了些法子,让你从那地方出来,可公子我也将你赎了回来。难不成我的小美人,还想留在映红苑里,做个任人观赏的清倌么?”
      目光扫过她梨花带雨的模样,那双美目哭得红肿如桃,真真教人怜惜。他忍不住俯身,轻轻舔过她柔软的唇瓣,不等怀中人儿回神,暗哑磁性的嗓音已在她耳畔响起:“只是与你一同来的那丫头,已然没了性命。你若不愿跟着爷,便得好好想清楚,是要生,还是要亡。”

      “彩云…… 死了?” 顾浮生只觉心口一沉,这世间女子的性命,竟薄如蝼蚁般无助凄凉。她没有作答,只是静静抬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似有春光流转,水雾氤氲了长睫。而后,她的小手微微颤抖着,缓缓攀上季闲的腰间,屏息间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气,柔声道:“可郎君,阿雅不愿做外室。”

      她的声音温软如春水,配上那张艳光四射的脸庞,满是诚挚与温柔,竟让季闲本就轻浮的心也软了几分。顾浮生轻轻咬了咬粉嫩樱唇,又从他怀中侧过脸,俯身低泣:“阿雅的母亲,便是遭人欺辱,才生下了阿雅。”

      “阿雅想活下去,求郎君怜我。”

      季闲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叹息。想来是自己太过鲁莽,她一个小姑娘,被自己这般掳来,在这世道里,没有家族庇护,没有夫君依靠,凭她这副容貌,日后若入了府,哪般主母容得下她?先前那般伪装,想来也是为了活命罢了。

      他低头看着卧在怀中哭泣的小女子,温声叹道:“待过两年,我与你嫡姐完婚之后,便纳你入府。你如今年纪尚小,我季闲虽浪荡风流,却也不会逼迫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子。再过几月,我要往北边去,那里有处别院,最是适合养身,到时候带你一同过去。这两年你便乖乖待在那里,对外只说你是我姨夫的女儿,安心做我的表妹,待日后再做我的姬妾。等过几年,再为我生几个龙章凤姿的孩儿,既是传宗接代到时宗族里也不好阻碍你我情谊。”

      “郎君肯给阿雅一个容身之所,阿雅感激不尽。” 顾浮生正要抬手拭泪,却被季闲再度拥入怀中。她将头埋得极深,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只听得他在耳畔喃喃自语,带着几分自嘲:“怎么就这般爱哭呢。”

      “只是还有一事相求,望郎君能派人,将服侍我的丫头厚葬。如此,阿雅方能安心与郎君一同北上。”

      “好。” 季闲应了一声,大手再次将她揽紧,低声在她耳畔道:“都听你的。”

      房中温语了许久,季闲才起身离去。顾浮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边悄然勾起一抹浅笑。

      季家本是名门望族,最看重宗亲联姻与门风品行,可季闲偏生不循常理。便是与顾倾城的婚事,也不过是家族安排,爱与不爱,他从不在意。至于对她顾浮生,说到底,不过是见色起意,再加上那日归家后,总也忘不掉她那双动人的眸子。纵使是用了些坏心思,在他看来,美玉本就该早早雕琢,才不辜负其光华。

      转眼半月过去,顾浮生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虽似被圈养一般,可这半月里季闲不曾露面,倒让她松快了不少。只是这般安稳日子未久,便到了启程北上之时。

      是夜,她不施粉黛,一身素衣登上马车。车行未久,她心中起了疑,便向随行的护卫问道:“这几日怎的不见郎君?”

      那护卫见车厢中少女面带疑惑,虽知晓自家公子行事不算光彩,也曾担心她对公子心存不满,可此刻见她这般模样,只当是小两口情意深厚。他当即勒住马头,凑近车厢低声回道:“北边战事暂缓,公子被陛下指明去了南边治理水患。前几日便已动身,特命小的们护送姑子你过去北地。”

      夜色沉沉,车马兼程,一行五人日夜兼程,片刻不敢停歇。顾浮生深知北地不比南地安稳,便从包裹中取出泥罐,又请护卫寻来一顶幕帷、一盆清水。她换下女装,换上粗布男装,将黄泥调成糊状,细细敷在脸上。待泥干透后,再小心将外层硬壳剥下,一张清秀面容顿时变得灰扑扑的,再无往日艳色。

      此后,她便舍弃了马车,翻身上马。混迹在护卫之中,瞧着不过是个瘦弱的少年郎,倒也自在些。护卫们将她护在中间,前头那人牵着马缰,从不回头;后头那位护卫,正是出城时见过的面善之人,也让她少了几分戒备。

      只是北地气候恶劣,第二日便刮起了黄沙,打在脸上沙沙作痛。晌午时分,众人在树荫下休整,顾浮生望着路上往来的难民,眉头微蹙,向身边护卫问道:“前方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些护卫皆是季闲亲信,虽觉护送一个小姑娘北上不算难事,却也知晓这流民遍地之地,想要平安抵达并不容易。其中一位身材壮硕的护卫上前答道:“小公子有所不知,前头本是富庶之地,只因前些日子战事吃紧,才多了这许多流民。不过小公子放心,我等奉命护您周全,定不会出岔子。” 说罢,便转身回树荫下啃食干粮去了。

      此时日头正烈,炙烤着黄土大地,幕帷下的顾浮生只觉口干舌燥。她当即说道:“待会儿休整完毕,诸位可将所有能装水的物件都装满,接下来我们连夜赶路,万不可停留。若是有流民阻拦,便格杀勿论。”

      护卫们听罢,皆是哈哈大笑,有人说道:“小公子有所不知,我等在北地走了无数次,水源随处可见,无需特意储备。至于流民,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我们。”

      顾浮生见他们不听,也不再多言,只请车夫将仅有的四个水壶灌满,便催着众人启程。

      一行人六骑走在官道上,越往北行,流民越多。如此场景顾浮生也弃了马匹回到了马车之中。

      那些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见他们衣着整齐、马匹肥壮,顿时红了眼。起初,护卫们还能呵斥着将流民驱散,可到了后来,流民越来越多,呵斥已然无用,他们只能将碎银丢向远处,趁流民哄抢时策马狂奔。

      更有甚者,竟将婴孩丢在路中,逼他们停车。护卫们大多有家室,见此情景难免心软,刚要停车,便被顾浮生喝止:“你们瞧仔细了,周遭全是人骨!快些走!”

      “用刀开路,冲出去!” 纵使是惯于杀伐的护卫,也不愿将刀对准自家百姓,可眼下形势逼人,也只能狠下心来。

      一路行来,护卫们本以为顾浮生只是个靠姿色依附世子爷的小女子,经此一事,倒对她刮目相看了不少。

      这般紧赶慢赶,到了第八日,眼看便要抵达目的地。

      可第二日清晨,护卫们醒来时,却发现顾浮生已然没了踪影,连带着袖箭、匕首也一同消失了。

      护卫们转念一想,反倒有些欣慰。这般能隐忍七日,又能悄无声息脱身的丫头,怎会甘心做他人圈养的姬妾?

      那夜,顾浮生见护卫们因连日奔波,睡得沉熟,便知晓机会来了。她悄悄取走了所有水囊,又摸走些碎银与防身之物。

      她要离开,要摆脱季闲,不愿做任人摆布的姬妾,更不愿成为日后可随意赠送的物件,她是人,该有自己的生路。

      北地黑河城,虽地处边陲,与战地仅隔一线,却意外地丰饶繁华,不见半分流民。顾浮生换好衣衫,将自己扮作未成年的北地少年,倒也容易。她不再用黄泥遮脸,只往脸上扑了些灰尘,将旧帽檐压得低低的,又在街边包子铺买了几个肉包,坐在路边吃了起来。

      “烫!” 她急忙吹了吹手中的包子,心中满是欢喜。一口咬下,鲜美的汤汁顿时流满了手,皮薄馅足,滋味极妙。黑河城中百姓各忙各的,无人留意这个脏兮兮的少年,唯有几位善心老人,见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只当是饿坏了,时不时丢几个铜板过来。不多时,她面前的铜钱便堆成了小堆,顾浮生暗自思忖:难不成我这般模样,倒成了稀罕物?

      忽听得街上百姓一阵骚动,众人自发地站到道路两侧,口中欢呼不已。顾浮生吃完包子,站起身垫着脚望去,只见前方尘土飞扬,旌旗高举,一支身披寒光、染着血污的铁甲队伍正朝着这边行来。她心中一紧,生怕撞见不该撞见的人,急忙往人群里挤。见身边一位大姐满脸兴奋,便问道:“这是哪家的队伍?”

      话音刚落,便迎来十几道白眼,满是对她 “无知” 的鄙夷。

      “这是城主大人回来了!”

      “不对,是将军回来了!”

      “哎呀,这次是城主大人与将军联手退敌,一同回来的,你连这都不知道?”

      顾浮生陪着笑,又问道:“那城主姓什么?将军又是哪位?” 她心中暗自庆幸,看着众人争论不休,倒也有趣,只盼着季闲不在此处。

      只是她声音太小,不等旁人回答,便被马蹄声与欢呼声淹没。

      “哎,你是不是没饭吃?” 忽然,一位大姐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声问道。顾浮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那大姐便拉着她挤出人群,走到告示栏前,指着上面的字一字一句念给她听,又为她指了路,劝道:“你这孩子,不如去从军!管饭,管够!” 说罢,还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转身又挤回人群看热闹去了。

      顾浮生心中感激,取下公告细细读了一遍。从军既能解决温饱,又能保全自身,只要躲上几年,南方美人众多,季闲想来也会忘了她,届时脱身便容易了。

      她暗自笑道:今日,倒真是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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