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间同学入魔了]奇入短篇合集

　　Page.3

　　虽然吃饭邀请由我发出，但最后变成了他付款。我过意不去，想阻止他从钱夹里掏出信用卡，他伸高了胳膊，我怎么跳也够不着。
　　没办法，谁叫我身高才到他的胸口？我的动作一定很滑稽，他的眼角微微翘起，喉咙震颤着低沉的笑音。我盯着他的喉结，脑袋突然发起高烧。
　　下次你再请我吧。他这样说道，于是我们又有了见面的理由。
　　第二次吃饭时，闲聊间我详细说明了自己的遭遇，他深表同情。说实话便利店的工作还不错，我不想辞职。薪水勉勉强强，最主要可以灵活变动时间，除了偶尔需要倒班外没其他坏处。平时事不多，不像我的其他工作，有些甚至需要承担失去生命的风险。
　　跟踪狂知道我的上下班时间，知道我的住址。我觉得自己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对方也能找到。
　　他听完我的话，说我太被动了，应该主动迎击。我何尝没有想过呢？敌在暗我在明，怎样才能捉住跟踪狂我目前毫无头绪。
　　他握住我的手，笑着说愿意为我提供帮助。那双手骨节分明，温暖至极，每当我想起总忍不住心神荡漾。
　　鬼使神差地，我同意了他的提议。这周五我值夜班，他说我们可以在那天动手。
　　跟踪狂的警戒心极强，每当第三者闯入他的猎场，他就会主动退出，销声匿迹。因此，我们最好故意引蛇出洞，前提是不能被他发现多余的人存在。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xxx先生才不是多余的人。他又笑了，真好看啊，我的心砰砰直跳，发烧般的眩晕再度浮现。
　　我所打工的那家便利店对面开着咖啡馆，然而午夜并不营业。作为救兵的他该藏身何处？便利店仓库或许是不错的选择，可被店长发现带外人进入仓库，我可怜的工作与工资都将不保。他显然也意识到了我的难处，没提这个方法。
　　我待在车里吧。他想了想说道，我把我的轿车开出来停路边好了。车窗贴了单向透视膜，只要坐在后排不点灯，黑夜中很难察觉到车内有人。跟踪狂现身，到时候用邮件通知我，我们一起逮他个现行。
　　周五如期而至，指针跨越零点，迎来后半夜。他的车停在便利店大门的左边，为避免跟踪狂怀疑，我不敢跟他多聊天。那天的夜静如死水，凌晨两点后再无顾客光临，我的视线流连门外，生怕错过一丝风吹草动。
　　黑影果然出现了！我的手藏在收银台下，飞速给他发送短信。我用余光锁定跟踪狂的动向，太好了，那人完全没意识到我会组织朋友一起反击。
　　他出现在跟踪狂的身后，像英雄一样，手中提着一根银灰色的棍子。他要跟歹徒搏斗吗？我不由地担心了起来，以他的身体素质肯定打不过人高马大的跟踪狂啊！我舀出一杯滚烫的关东煮浓汤，只要有危险，我一定冲上去泼那个可恶的家伙一身。
　　但我过虑了，跟踪狂被他接触后，身体轰然倒塌，无力地躺在地上像一个瘫痪的病人。我瞠目结舌，以为他施了魔法，他邀功般向我展示了他无敌的武器，是一根电棍。
　　我兴奋地冲上去，正好他拉开了跟踪狂的兜帽，我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他的脸。

　　……

　　“喝点什么吗？”
　　医生重复之前的动作，从办公桌后的皮椅起身，启动吧台上的咖啡机，接咖啡，打量入间。擅自变更行动会造成完全不同的事态，初次见面失礼是大忌，他可不想给患者留下急不可耐的印象，这对治疗毫无帮助。
　　“不了，谢谢……”
　　“我想你需要这个。”他一如既往地摸出兜里的瓶装牛奶。
　　室内的空调18℃，入间下意识瑟缩着身体，肢体与表情都嘶吼着抗拒：“抱歉，我真的不需要……”
　　“你不要我只能丢了，我不喝牛奶。”医生耐心道。
　　“那还是给我吧……”入间拉住他的衣袖。
　　医生满意地坐回原位。今日天气阴暗无风，经历一天的暴雨冲刷，体感温度不降反升。室外燥热潮湿，汗液闷在衣服不透风，但入间似乎没怎么出汗，他面色惨白，眼下印着月牙状的乌青，看来昨晚没有睡好。医生单手支着下巴，按照惯例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是医生。”入间怯声怯气，“你穿着白大褂。”
　　“嗯，知道你现在在哪吗？”
　　“……你的私人心理咨询室。”
　　“今天几月几号？”
　　“我想……是八月二十一日。”
　　“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不知道……”
　　“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入间像要把头埋进怀里：“……大概也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说出要去便利店打工的固有台词，医生突然打断了他的酝酿：“你一定知道今天有什么安排吧？”
　　他愣了愣：“我傍晚六点前必须去海滨街的便利店打工，不然会被店长扣工资。”
　　“你们夜班上到第二天几点呢？”
　　“早上五点。”入间果断道。
　　“黑白颠倒不利于发育，你的脸色很憔悴，昨晚一定没睡好吧？热牛奶具备安神作用，要不要试试看？”他诱导道。
　　入间犹豫片刻，听话地喝下牛奶，舔舐着唇瓣，锁紧的眉头舒展开来：“谢谢，味道很好，好像在哪里喝过……”

　　他如此说着，医生却心不在焉地摆弄着一支黑色钢笔。入间的记忆障碍异乎寻常，他的时间停留在了八月二十一日，抛弃过往，丧失未来，为逃避现实蜷缩在一处细小的夹缝中。今天的任务与前两天都不同，他必须套出更多关于“现在”既“八月二十一日”的情报，为第三治疗阶段打好铺垫，才能开始新一轮的催眠。
　　如何救助，不给他的身体带来伤害是个大问题。PTSD没那么容易治愈，缝补一片破碎的灵魂需要充裕的时间，他们得进行漫长的交流，定期的沟通，配合药物辅助，但警方给予的时间紧迫。这次他身负重任，入间是绑架杀人案的唯一幸存者，楼下的两位刑警朋友还等着重要的口供。

　　“你是学生吧？跟父母住一起吗？”医生问道。
　　入间点了点头。
　　“你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呢？”
　　他想了想，道：”他们很活泼……“
　　“就这样？”
　　“其实……我想不起来他们的性格和模样了。”他垂头丧气，努力压榨着大脑，“我只记得今天要向店长请假，我好像跟他们约好明天去钓鱼……哦对，我的父亲是个钓鱼爱好者……就这些了。”
　　“可你今天不是有晚班吗？周六去海滩道路拥堵，你们得大清早就出发吧？”
　　“我们早上六点出发。没关系的，我可以在车上稍微休息一会。”
　　医生旋转着钢笔一言不发，漆黑的笔身在他的指尖飞舞，稳稳地落回手心。那看上去不是一支写字用的笔，不然这样做难免会把墨水甩出来。入间忍不住扫了一眼办公桌面，上边也没有摆放墨水瓶。
　　“你对我的笔感兴趣？”医生捕捉到他微妙的眼神变化。
　　“呃……有一点点吧……”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医生的表情，然后说道，“那不是普通的笔，看起来像一支道具。”
　　医生露出欣赏的微笑：“你猜对了，这是一支催眠笔。”
　　“催眠……笔……？”
　　“你一定知道催眠怀表吧？”
　　“知道。”
　　医生的手在怀里摸索一会，勾出一根连着银链的古旧钟表，放在桌上。入间捧起那支表，左瞧右看，实在没找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个表能使人睡着？”他好奇地问。
　　“它只是一个工具，摇摆的节奏吸走病患的注意力，使他们集中精神，放松警惕，并不能让人陷入真正的睡眠，起作用的不过是暗示罢了。实际上现代催眠治疗几乎摒弃了‘怀表法’，用别的道具取而代之，这支笔就是其中之一。”医生解释道。
　　经过短暂的交谈，入间的眼中流转着好奇的光芒，精神状态放松了不少。医生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们明天早上六点出发，何时返程呢？”
　　“记不清了……但一定是当天去当天回，因为我只打算请周六一天的假。”
　　医生颔首，微弱地应了一声。关于八月二十一日的线索搜集完毕，是时候演奏今天的正式曲目了：“来，看过来，注视我的眼睛。”
　　入间配合地看过来，他的耳尖泛红，视线笔直一动不动。医生突然起了调侃的心，坏笑道：“你听说过十秒对视定律吗？”
　　“唔？”
　　“眼睛是传递感情的桥梁，一个人如果对另一人抱有好感，会控制不住自己注视他的眼睛。一旦坚持对视十秒，则说明他们深爱着彼此。”
　　入间的脸骤然通红，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医生微笑着摆弄那支催眠钢笔，缓慢地敲了三下桌面，将面前的晨报推了过来：“看看这个。”
　　与昨日如出一辙，八月二十四日的报纸令入间目瞪口呆，他瘦弱的身躯缩成团，像要把自己封进万劫不复的地底。他的表情懵懂中带着一丝恍惚，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医生的说辞，点亮的光芒在眼中熄灭，他本人并没意识到，自己正被愧疚与自责之情淹没。
　　“这个幸存者是我吗？我的名字叫铃木入间？”

　　他的嘴唇苍白毫无血色，医生有些心疼，收回嘴角的笑意：“除去失忆外，你还患有PTSD，既创伤后应激障碍。在被困凶案现场的五十多个小时里，眼罩令你失去视觉，长期处于黑暗。你的手腕被镣铐磨破了皮，现在已经结疤了，但掀开裤腿看一看，那上边一定还残留着麻绳的勒痕。黄麻纤维长期压迫柔软的皮肤，使你的脚踝产生了过敏反应。
　　“我们今天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在医院见过你，所以知道你身体伤痕的位置。”他说着从桌底拿出两个空饮料瓶，入间看见上面的标签，跟他喝的牛奶是同一款包装。
　　医生继续道：“你来过两次了，所以留下了两只空瓶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明白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我的记忆……在不停重置？”入间怀疑道。
　　“心理防御机制，人类的大脑是一部独立运作的机器，它有时候任性得像一只寄生虫。当它观测到宿主遭受了巨大困难与挫折，为减轻或免除精神压力，恢复平衡易生的环境，它将主动为你抹消悲痛的记忆，全权否定过去。
　　“人类的脑容量是有限的，每天需要接纳大量有用或无用的信息。你的时间停留在了八月二十一日，不再向前推进，因为进一步对你来说既是深渊……警方目前高度关注着这起绑架杀人案，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你被卷入风暴别无选择。”反光的镜片遮挡了医生眼睛，“我的任务是唤回你失去的记忆，寻找真相，治愈你的心灵创伤。在这之前，你必须意识到问题所在，入间君。
　　“我们的治疗分三个疗程，今天是最后一次，让我们从‘未来’开始……”

　　“现在谈论未来是不是还太早了些？”
　　有人在说话，“未来”一词与医生的暗示衔接，入间迷迷糊糊地从颠簸的汽车后座上醒来，原来是前排的父母正在大声畅谈。
　　“不早了哦，再过几个月入间就满十八岁啦。虽然还不到成年，但十八岁可是法定婚龄，为可爱的宝贝儿子物色一名优秀的媳妇不是理所当然吗？咱们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啊！”开车的男人侃侃而谈，说得眉飞色舞，红色的舌头在他口中蠕动得像一条软体动物。
　　“亲爱的，你心中已经有人选了吗？”女人附和道。
　　“还没有啦，只要想很快就能找到。前几天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本乡县那边有一名富婆征婚，家里有十来套房产呢，要求男方年轻力壮，容貌端正，入间不是很合适吗”
　　“你跟对方联系了吗？”女人顿时来了兴致。
　　“嘿嘿，还没，忘记了，这不才刚刚想起来嘛。再说咱们也得问问入间的意见啊，万一他有喜欢的人了呢？”
　　“宝贝，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副驾上的女人扭过头来，街边的路灯勾勒着她模糊的脸部轮廓。

　　入间眯了眯眼，没有立即回答。小轿车奔波在泥泞的山野间，导航仪上显示着时间。
　　八月二十二日，晚上九点四十五分。
　　节假日期间往返海边的车辆增多，导致他们在途中被堵将近一个小时，入间因疲惫而打起了瞌睡。从高速路下道，他们的车驶进一条乡间小路，这条路并非回家的必经之地，但可以绕过拥堵的城区，节约时间。
　　因为父亲有钓鱼的嗜好，会定期前往海边郊游，所以对道路情况早有了明确的规划。这条路他们已经走过十几遍，道路坑洼比不过高速，轮胎压过泥坑，小车时不时摇头摆尾。
　　入间知道，只要挺过这条烂路，大约半小时就能到家了。

　　“入间，还没睡醒吗？”女人见他没有回话，提高了音量。
　　路边树影婆娑，它们像手牵着手，连绵不绝延伸彼岸。他突然看见百米开外的路边伫立着一个纯黑的人影，仿佛唤醒了沉睡的噩梦，入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啊……”

　　影子……黑色的……他……又来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追问着，入间没来得及提醒，只听见砰的一声，一颗飞来的石块击中了汽车的挡风玻璃，随着玻璃绽开蛛网般的裂纹，女人惊呼道，“怎么回事！”
　　一声刺耳的刹车，男人义愤填膺地摇下窗户，对着路边的黑影斥责道：“喂喂喂！大半夜发疯也不要向无辜的车辆丢石子啊？修车费很贵的！”

　　“快……快……”
　　快走！不要停下来！离开这里！入间的脑海迸发出求救的呼唤，却像含着沉重的铅块，即将破口而出的制止被硬生生塞回咽喉。
　　来不及了，他本就不可能改变“未来”。

　　黑影的胳膊伸进车窗，一把锋利的弹/簧/刀抵住男人的颈项。他的声带经历烟酒的冲刷，嘶哑得不成人样，入间第一次听到他说话：“立刻滚下来！其他人都不许动，不然我割破他的脖子。”
　　他穿着跟踪狂的连帽卫衣，头戴兜帽，但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纵使黑幕为衣，入间依然看清了他的脸。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