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起风云

　　（七）
　　走到门口，拐过街角，楚雾君勉强在步惊云的搀扶下保持着和他相同的速度往城外赶路。
　　“嘿！”楚雾君突然眸光一闪，用手肘捅了一下步惊云，“是福嫂！”
　　“福嫂。”步惊云道。福嫂在街角边也看见了他们，但不敢出声，只是一直看着他们。两人方才和雪暗天的激战已经是筋疲力尽了，步惊云也莫名的染上了倦色。
　　“福嫂，梧觉桐觉怎么样了？”楚雾君问道，她的手上扣了三根银针，只要有异动立即出手！
　　福嫂忍着悲痛，问道：“霍家庄怎么样了？”两人默然不语。
　　“老爷啊……”福嫂哭了几声，便带着楚雾君和步惊云进了马车。
　　“我们往哪里去？”楚雾君问道。
　　“自然……自然去黄泉路了！”福嫂脸色突然一变，然后袖中拂出许多的暗器。楚雾君也随即把三根银针掷了出去，竟是把福嫂一击杀死，却是再没了力气，浑身一轻，便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楚雾君！”步惊云道。他扶起她，然后在附近抢了一辆马车，飞奔而去。
　　“她……她不是福嫂……”
　　“九霄龙吟惊天变……”
　　“我……我不嫁……不要！”
　　“滚开……”
　　“霜……”
　　在车辕驾车的步惊云听着楚雾君断断续续的呓语，也有了一种无奈的感觉。世事沧桑啊……他和她其实很像，他恐怕，也是唯一此时能了解她心意的人吧。
　　楚雾君……他看着那个在马车里因为毒发而紧咬嘴唇的她，脱下外衣让她咬着。
　　他们，都怕失去家……他怕，她也怕。
　　他曾经有过去，她连过去也没有。
　　他知道，他离开了霍家庄，就是死。而楚雾君，她武功之高，足以在江湖上创出一番名堂。可是她却放弃了，选择了装疯卖傻。
　　这，除了他，霍步天也看了出来。所以，他们都任着她，保护着她。那样一个可怜的孩子啊……
　　想到霍步天，他的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了。可是，楚雾君在马车里的挣扎越来越狠，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霜？你叫秦霜……”
　　“呜呜……不要让那个人过来……”
　　“霜……”
　　她似乎又陷入一个个梦境中，步惊云拭去她额上的汗珠。
　　唉……步惊云坐在车前，马鞭子一挥，往未知名的远方行去。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眼前一团团的黑雾，五彩斑斓的光线夹杂其中，一个与她长相相同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楚雾君惊异的同时，问道：“你还是如此忧伤？”
　　为什么用“还是”，莫非，她已经认得那人？
　　那人却摇摇头，一拂手，她再次陷入了刚才的境地之中。她刚想叫喊，却看到一个人跪在他的面前，握住她的手，说：“我比不过你，我比不过你！”说罢便掏出手枪扳动了扣机。她却动弹不得，亦是无法阻止。
　　“姐姐！”她使劲喊道，却被一阵刺眼的阳光隔断。意识在混沌与清醒中挣扎着。终于……
　　她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步惊云冰冷的脸和他关怀的眼神。她顿时觉得有些疲惫，还是使劲爬了起来。步惊云伸出手来，帮着把她搀扶起来。
　　“怎么了？”步惊云问道。
　　“惊云，你报不报仇？”楚雾君问道。步惊云愣了一愣，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便已决定了一切。和霍步天当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样。楚雾君也是点头回应了他，道：“你刚刚，是打算把我寄放在一家客栈，独自找雄霸报仇，是吧。”
　　步惊云点点头，凝视着她。
　　她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质问：“你可想过被你抛弃的我的感受？”撑起疲软的身子，她哀伤的晃动着步惊云，“回答！”
　　“你很像我娘亲。”步惊云道，楚雾君松开手，笑着说：“你娘虽然生前待你很不好，但她临死前托我好好照顾你。”
　　她明白了他的心意。她没有被抛弃，她被人保护着。但是，她不放心！
　　“谢谢你……”她脸色微红，看在步惊云眼里却是最美的风景。
　　她，是他活下来的最后希望。
　　如果没了她，他真的不敢想象，他会怎么度过他剩下的那么长的人生？
　　他温和的看着她，那个一同生死与共的人。可为什么……他动不了了！
　　“我们去一趟凌云窟。”如果按照记忆，雄霸在那里吧……毕竟她已经记起了所有的事情，该记起的，还有不该记起的……“报仇。”
　　如果不点住他的穴道，她真的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扑上去跟雄霸拼命。
　　那毕竟有些可笑。她自嘲的摇了摇头，虚弱的驾着车，说：“如果我记的事情没错，我的内力，都是雄霸传给我的。”明显感到步惊云的震惊，她甩动马鞭，往凌云窟赶去……
　　“还有一天的路程。”楚雾君漠不关心的往步惊云嘴里装上几块干粮，等着他嚼下去后再喂给他水，就这样过了三四天。
　　“你真的是雄霸的徒弟？”
　　“可以说是，可以说不是。”
　　“你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我现在不是。”
　　“你既然和雄霸有渊源，为什么还决定帮我刺杀他？”步惊云突然问道。
　　“只因为我想去见一个人，一个我喜欢上的人。”那个在水中安慰她的男孩子，擦干了她的眼泪，吻上了她的唇，许诺要保护她的那个少年。
　　秦霜……她心中默默念着那个名字。
　　所以当她看到乐山大佛时，松了一口气，一个微笑绽开了。
　　“雄霸就在这里，信不信。”楚雾君问道，解开了步惊云的穴道，“你的武功和他相差太远……我也一样。”
　　“你打算和我潜伏在他身边？”
　　“聪明！”楚雾君道，“相信我这一次。”
　　“好！”步惊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实在不想再看到那次他怀疑她和雪暗天时她的眼神。那个眼神，刺伤了她和他的心。
　　楚雾君伫立不动，突然来了一招梯云纵。这几日并没有遭到其他的追杀，她的气力也恢复了大成。扯起步惊云，两人勉强过了下面的水，突然听到佛足上有人在喊：“仙人！”她与此同时快借力蹬水，和步惊云一同往佛足上扑去！
　　“小心！”一个黄衣服的孩子突然惊叫道，却看到他们二人居然变了方向，往上刚刚爬了上来。
　　“……你们叫做聂风和断浪？”楚雾君问道。在这里的小孩子……
　　“你怎么知道，你莫非真是仙人不成？”蓝衣服的小男孩回答，指着黄衣男孩道，“他叫做聂风，我叫做断浪。”
　　“快了，火麒麟快出来了……”突然一人出现在几人身后，沉声道。
　　“阁下莫非是南麟剑首断家传人？”楚雾君抱拳问道。她自然知道火麟剑会引诱人入了邪道，对这个只用背影对着他们的人多了好几分戒备。
　　“没想到还有人识得我断家人！”那人转过头来，除了断浪之外，其余几人都吃了一惊。那人眼中有种疯狂的红光，脸有些狰狞，观察细微如楚雾君，发现他头发也显得有些红。
　　“爹爹！”断浪道，护在他们身前，“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断帅，断家，火麟剑，火麒麟。”楚雾君笑道。那人顿时一震，厉声问道：“你怎知我叫断帅，又怎知我断家秘密？”
　　楚雾君摇了摇头：“你势必会被火麒麟和断家的命运困着一生啊，你也是……”她看着小小的断浪，怜悯道。带着歉意，她太累了，只想管秦霜，其余的，她都不理。
　　“听，火麒麟快要出来了！”楚雾君听到洞中有火麒麟的奔跑，她耳力非常，立即领着步惊云，牵制着断浪，聂风往别处躲去。如果不错，一刻钟后，这异兽就会出来了！
　　“你也听见了！”断帅咄咄逼人的质问道。
　　“我先上去了，你在这里呆着。”心知断帅不屑于理睬这几个孩子，她也放了心，嘱咐了步惊云，她便往乐山大佛上爬去。
　　她的轻功的确是天下一绝，竟然连跃了三十丈而不提一口气，她到了一处平地，方才深呼一口气，往上奔去。她突然看到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摔了下来，男人死命抓住女人的手不肯放。突然，袖子断裂开来，女人往江中堕去。那男人也松了劲道，往下坠去……
　　“小心！”虽然无数次下决心不要管这些闲事了，她还是出手拉住那女人，可是那女人还是坠入江中，她只来得及救住了聂人王。
　　“颜盈！”那男人喊道，撕心裂肺的喊。
　　“请为我报仇！”颜盈的声音回响在耳边。身旁的楚雾君虽不忍心，但还是道：“你还不去杀了那个害死你女人的人！”
　　“对，没错！”聂人王道，一跃上佛首之处。雄霸正在上方狂笑着，猖獗的看着聂人王。
　　“我要杀了你！！！！！”雪饮刀出鞘刀刀不留情，楚雾君可以听到兵器相交时锐利的鸣叫，接着看着两大高手从上方打至下方。
　　她知道，如果此时她出声，雄霸必然会分心。可是，她不屑！所以，她保持了沉默。
　　糟了，步惊云！她突然想到会不会伤及他们，便往下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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