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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乳酪蛋糕(二)
有些你害怕的事情,在发生之前,心里总会做着各种各样的预案,幻想着会有什么戏剧般的场景。
早见夕月在决定回东京的那一天起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再遇到二宫和也的场景。
也许是某天在路上擦肩而过,她应该会把视线凝固在他身上,他可能会以为碰到了什么粉丝,匆匆躲避不及。
也许是某天在饭店或者酒吧遇见,如果他不主动叫住她,她应该会装作没看见,然后悄悄回头看他一眼。
她实在不想和他正面碰上。
这次真的这样避无可避地遇见他,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也就这样了。
即使这样正面碰上,也就是打个招呼寒暄一下,心里有一些些波澜,但自己已经不会幻想他们之间还会有什么其他的联系。
比完全的陌生人稍微熟悉一点。
这种关系,刚刚好。
早见夕月坐在导演边上检查完了刚刚拍摄的内容,接下来要为下一个场景换布景和灯光,她趁机去边上处理工作邮件,公司的职员见状给她端来了蛋糕:“总监,您要哪个口味的,这里有草莓鲜奶蛋糕和柠檬乳酪蛋糕。”
她几乎没思考,就拿了那块柠檬的,“谢谢你,我要这个好了。”
“这次真是托了您的福呢,这家店我们平时去都得排很长时间的队呢。”
“我只是因为跟老板比较熟所以拜托他而已。”她说道。
她当年去那家小蛋糕店打工的时候可没想到,Les Gateaux居然能在东京这个甜品市场的红海里杀出一条血路,成为数一数二的洋果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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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的中学生们多有兼职打工的经历,而早见夕月的第一份兼职则是在这家当年还是代官山新开业的洋果子店里。
那时候的她才念高二,老板也是个只知道做蛋糕不太懂经营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地维持盈亏平衡已经很不容易。
她只能逢人就安利这家小店,价钱适中味道上佳,不过那个属于时尚人士和有钱人的街区,还是高中生的她们即使买个蛋糕什么的并不费力也并不是平日会踏足的地方。
只有二宫崇美时不时会逛完街绕路来她这儿坐一会儿,偶尔她会带上二宫和也。
她跟二宫和也自从那次电车事件之后就变得熟悉了起来。
印象中那个帅气但沉默的男生,一谈到《犬夜叉》和超级玛丽便开始滔滔不绝,偶尔能从电车里一路聊着回家。
所以他舍得放弃宅在家的时光跟二宫崇美出门倒是让她大跌眼镜。
“别这么看我……”他对她的称呼已经从早见桑变成了夕月酱,说话也随意了起来:“老妈让这个人带我出来买衣服。”
“这个人?”二宫崇美立马变了脸:“你再这样说话死定了,要不是你这张脸在涩谷的辨识度太高……”
“怪我咯?我根本就不想出来,都说你随便挑两件就好了。”二宫和也撇了撇嘴。
“好了……你俩要点什么?”早见夕月真想让他们回去再吵,可想着店里可怜的营业额还是敬职敬责地问出了这句话。
“随便吧。”二宫和也拿出了game boy。
“我要闪电泡芙。”二宫崇美往柜台那儿望了一眼,说道:“给这家伙随便来块蛋糕吧。”
“行。”
店里的蛋糕都是现成的,早见夕月把它们从食品柜里拿出来,再略加装饰,很快就能端上桌,可就在这几分钟间,二宫崇美便不见了人影。
“诶?崇美去哪儿了?”她问二宫和也。
“她?刚刚收到一条BB留言,神神秘秘的不肯用店里的电话,自己跑到外面回复去了。”二宫和也道。
“哦……”她笑着点了点头,意味深长。
“那家伙有情况?”二宫和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表情。
“嘛,这种事情,还是她本人告诉你比较好。”早见夕月摆了摆手。
“反正我也没那么感兴趣。”他又接着低下头打游戏。
这时二宫崇美匆匆推门进来,她想要拼命掩饰,可少女的羞涩和欢喜怎么能掩饰得住。
“怎么了?”早见夕月问道。
二宫崇美看了看自家弟弟,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道:“伊藤君他们刚刚结束练习要去卡拉OK,问我要不要去。”
“他们棒球队的可真有体力……”明明周末练习完了不应该一身臭汗累得要死赶紧回家才是王道吗?
“我想去诶……难得他约我。”二宫崇美一脸纠结:“可是我把小和丢在这里肯定会被这家伙念死的。”
“去吧,”早见夕月说道:“我跟和也君一起回去好了,我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
“可以吗?”
“没问题,”她比了个手势:“加油哦~”
“干嘛?”二宫和也看自家姐姐笑得一脸谄媚,警惕地望着他,甚至瑟缩了一下。
“小和,我有事要先走。”二宫崇美说得有些小心翼翼,一边观察着弟弟的脸色。
“哦。那我自己回去了。”他打算收拾东西,面无表情,可身为亲姐姐的二宫崇美怎么会不知道他有些低气压。
那家伙最讨厌有人把他半路抛下,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心里只怕要难过一会儿。
“夕月说今天发兼职的工资要请你吃饭呢,”她忙按住他:“你等她一会儿呗,她马上就下班了。”
二宫和也看着她,神色里带着慌乱和祈求,便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早就不是那个因为她没等他回家而固执地在小学门口坐到家长找上来才罢休的小孩了。
可她还记得那件事,从此跟他出来必须把他好好带回家。
罢了,就算是他对她的照顾吧。
他点了点头,又拿起了游戏机。
然后他用余光看到了二宫崇美松了口气,勾了勾嘴角。
早见夕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走到二宫和也坐的桌子前敲了敲。
那时的二宫和也还不是有名的演艺圈游戏高手,打游戏的水平也和今天相差甚远。
被早见夕月一打扰,马里奥先生被乌龟撞了一下,瞬间就掉了下去。
“啧……”他有些懊恼,把游戏机收了起来,看向早见夕月:“下班了?”
“嗯,走吧。”
“去哪里吃饭?”
“诶?”她有些莫名其妙。
“我姐说你今天发工资要请我吃饭。”他一脸期待地看向她。
今天原本是她的发薪日没错,可是刚刚老板跟她说这周刚刚交了三个月的房租手头紧,问她能不能宽限一周,并且送了她一盒蛋糕。
她心一软就答应了。
这下,她身上的钱还不够两个人去吃一顿拉面的。
她叹了口气,“走吧。”
二宫和也站在熟悉的绿白两色为底用蓝色写着两个英文单词的logo前,有些哭笑不得地看早见夕月拎了一个塑料袋出来。
坐了那么久的电车,他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店要去。
“其实,我们也可以回家吃的。”他就知道,一定是他姐瞎许诺。
“虽然食物简陋了些,我们还有甜品嘛。”早见夕月指了指刚刚交给他的蛋糕盒:“再说,还有绝佳的氛围。”
“氛围?”
“我带你去个地方。”
早见夕月直到带他走到隅田川的边上才停下。
“将将将,隅田川最美的落日送给你。”
“幼稚。”他已经可以毫不客气地吐她的槽了。
“你……”彼时的她却还不能像之后那样肆无忌惮地叫他“死小孩”,被他噎住之后只能说:“好了啦,下次请你吃好吃的。”
“嗯。”
二宫和也坐在了长椅上,拿出了早见夕月从便利店买的饭团,把包装剥开之后递给了她。
“谢谢。”她笑着接过来。
不一会儿,刚刚还向着人间投射热量的太阳收敛了自己的威力,渐渐西沉。
远处日本桥方向的写字楼反射的光线呈现柔和的金黄色。
隅田川也染上了这种温暖的颜色。
二宫和也眯起了眼睛。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到火烧云呢……”早见夕月一边打开了刚刚从店里拿的蛋糕,一边说道。
“那就再坐一会儿。”
他接过她递来的蛋糕,挖了一勺放入嘴里。
柠檬味道很重,正好中和了乳酪蛋糕略有些发腻的感觉,正适合他这种甜品耐受度不那么强的人。
“好吃。”他看她一直盯着自己,不禁弯了弯嘴角。
“是吧,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早见夕月看到他满意的表情才拿起自己那块吃起来:“虽然现在店里生意不怎么样,但我觉得老板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嗯。”他又塞了几大口,嘴鼓得像是仓鼠。
她看他护食的样子不禁笑了出声,然后把口袋里的手帕递给他:“和也君真是很可爱呢……”
诶?
他不敢看她,只接过手帕,掩饰自己变得绯红的脸。
“要不要听歌?”她递过了一只耳机。
“好。”
他依旧低着头,把耳机胡乱塞到右耳里,可她一坐直就掉了下来。
他忙去捡,却碰到了她的手臂。
细腻微凉的肌肤,指间却像触了电似的。
他有些心虚地看向她,想说抱歉,却被她抢了先。
“和也君,你看,火烧云。”
她的笑里只有单纯的愉悦和惊喜,像是孩子遇到了最喜欢的糖果。
他所有思考的能力仿佛在那一刻全都停滞,只能愣愣地点头。
晚风带来了她洗发水的淡淡桃子味,视线可及的地方华灯初上,红色的火烧云和靛蓝泛紫的天空交织出一种奇异瑰丽的颜色。
耳机里传来了一首英文老歌。
Yesterday, love was such an easy game to play.
往日,爱情触手可及
Now I need a place to hide away.
如今我却需要隐藏自我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哦,我沉迷于昨天
Why she had to go I don't know she wouldn’t say.
她为何离去,我无从知晓,她也不曾提起
I said something wrong, now I long for yesterday.
或许是我说错过什么,现在的我是多么渴望往昔
少年时的动心是那么简单。
从不会考虑眼前这个人跟自己交往的可能性。
只不过因为天色很美,温度正好,听到一首直击心灵的歌。
只不过因为,眼前这个人的笑容不是那么明媚,也不是那么矜持,正是刚刚好的样子。
于是心脏便不受自己控制地跳动得更加剧烈。
于是她的一切便被自己赋予了更多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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