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收留门外恶鬼

　　白溪白水哥俩垂手站着，盯着陈晨，眼睛里全是渴望的光。
　　陈晨微笑指他二人：“莱哥看看，我们的兄弟还饿着呢！”
　　莱哥大笑，站起来拍拍哥俩的肩膀。

　　陈晨上前一步：“哥，不是我说，货在手里，就算现在出不去，等风头过了，不一样赚钱？早一点晚一点的事情罢了。所以，便宜东西，买到就是赚到。
　　“再说了，局势未必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天塌了，还有姓吕那一伙顶着——警察多少次想端了他们，不都没成么——您不也有关系，问问上面有没有准话呀？”

　　他越凑越近，莱哥转过身来，盯住他。换做我等平凡小鬼早就被盯得腿软了，陈晨倒是一派坦然，好像无愧于心无所畏惧似的。
　　莱哥说：“现在不好联系，等我找个机会的。”

　　我现在大概猜到了陈晨的计划，知道莱哥的机会就是陈晨的机会。但是主动权还是在莱哥的手里，不能着急。
　　半夜我就被陈晨怼醒。他坐在黑暗里侧耳倾听。

　　我迷迷糊糊地：“怎么啦怎么啦！”
　　在莱哥那儿，陈晨的地位不低，宿舍的位置被安排在四楼，还是难得的小一室一厅，独间。在这里陈晨不会和我讲话，这我是知道的。

　　我也坐起来，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陈晨爬起来，没穿鞋，不开灯，趴在猫眼上看向外面。
　　我好奇地跟上去，他霸占着猫眼，作为一名矜持的鬼民我也不和他争抢，直接穿透大门，出门去看。

　　莱哥带着白家双生子中的一个（他俩长的太像我实在分不清楚谁是谁），一席黑衣，手势要求每一个值夜班的警卫保持安静不许问好，悄无声息地出门了。

　　等楼道的应急灯灭掉，陈晨急忙打开自己的手机，熟练地登录一个网址，发送了一个“阅后即焚”消息：

　　“注意收网！”
　　对方秒回：“收到，已把精锐踢起来警戒。”

　　我迷迷糊糊一会儿一觉，但是一直都睡不踏实，像一个有心事的高达驾驶员，在陈晨小小的房间内睡得到处乱飘。
　　陈晨安静地靠在他的床边休息，有时我能顺着窗帘缝隙泄进来的一丝月光看见他的眼睛。
　　他焦急但是安静地等待着。

　　大概凌晨三点，陈晨的屏幕重新亮起，亮光连我也一起惊醒了。
　　屏幕上一行血字：“120分钟后实施抓捕行动，武警已经赶在包围据点、仓库的路上。请伺机撤退。”后面还附一个emoji吐舌头表情。
　　羊皮纸质感的短讯开始自燃，我忍不住吐槽：“这是哪个中二病开发的软件，搞得不伦不类，迷之哈利波特风。”
　　借着手机的光，陈晨轻轻地笑了。

　　我赶紧安慰他：“撤退的时候别紧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昂首挺胸往前走，谁想暗算你我在他背后冲他脖子吹气！谁想对你开冷枪···”
　　我举起手中的小刀，它在月光下森然，“我就搞事情！”
　　陈晨点点头，调出手机记事本，写：“好的，那就拜托你了。”

　　时间数着过了一个半小时，陈晨装出被吵醒的样子，播放了一首刘德华献唱的经典喜庆彩铃，推翻小客厅的茶几。
　　外面守卫来敲门：“晨哥，出什么事儿啦！”

　　他一瘸一拐给人家开门，用肩膀夹着手机，高声叫道：“诶，莱哥，没事没事我起了！现在过去吗，行行行！”
　　守卫惊讶地看着他：陈晨没穿袜子，睡衣塞了一半在裤腰里面，蓬头垢面，“踮着个刚才撞到茶几的脚”。
　　陈晨抱歉一指手机，口型说：“莱哥！”

　　守卫自然点头退开。
　　陈晨像模像样地点头：“嗯，莱哥，取哪个文件？啊，不行，你再说一遍，第几个抽屉——你给我发个短信也行！”

　　守卫们给他让开去五楼的道路。我趁机尽可能地向上穿过楼板——看见莱嫂似乎也被吵闹声惊醒，或者她根本就没睡，趴在门口用猫眼紧张地关注外面的动态，手指将居家的睡衣捏到变型——但是她并不是我的观察对象，我尽可能向上，上到六楼，那个改造成囚室的房间。

　　里面没有躺在地上，呻吟扭动的人了，那很好。
　　我顺便逛了一圈五楼六楼所有的房间，耗时不过半分多钟。

　　穿透六层的地板，我出现在陈晨面前，丫个戏精眼珠都不转，还假装着打电话：“不要了是吗？那行，我现在就过去。”

　　他慢慢悠悠下楼了，也没人拦他，我负责在他经过每一层时统计房间里的人数。居然还看到一对儿正在活塞运动的，极其辣眼睛。

　　等到了车库，我掰开手指算了算，对陈晨说：“六楼没看见人质。”

　　陈晨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只要保证没有睡不着的大爷和离家出走的小朋友到那边遛弯，突击难度会小很多的。”
　　“天台上不去，到距离的极限了所以不知道上面守着几个。其他的房间加一路看见的守卫总共38个。”
　　“和我计算的差不多，”陈晨说，他按下车库开门键，“现在让我们祈祷，这辆破车还能坚持到我们脱线，我可不想再和那帮毒贩交涉换车了。”

　　我们安全地驱车离开居民楼。这时距离行动开始已经只剩十几分钟，武警刑警的大队已经黑灯瞎火马衔枚脚裹布包围附近。一出小区大门，就有人围了上来，接应我们。

　　王君翔全副武装领头迎上来，更显得窄臀劲腰，肌肉结实，但那眉眼之间满是锋利之意。

　　听完陈晨的汇报，他招手叫来一个人，把陈晨的赃车开走。我们就坐上他的指挥车后座，在那里静观其变。为了以防万一被认出来，他还在狭小的空间里换了衣服，戴上帽子口罩。

　　几分钟后黑衣的特警悄无声息摸上据点，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这个角度非常之隐蔽，也看不见啥东西。只是眼看那栋楼的灯光从上下两路逐步亮起，也能听见王君翔贴心留下的对讲机里突击队长汇报进度的声音。

　　为了避免暴露，陈晨必须待在车里，我可不受限制，三米范围内尽我所能抻远，去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砰！”

　　对讲机里第一次传来了枪声。
　　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
　　武警的枪都有消音器，因此能听见的一定是毒贩的人。

　　果然那边传来白水的喊声：“大本营都被摸了一群傻x！都他x醒醒！”
　　还有莱嫂的尖叫声，听起来还挺有活力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体会到那个警察的老婆看到老公被用刑，自己也即将要被处决时的惊惧心情。

　　接着是嘈杂的枪声。
　　光明占领了一二、五六层，黑暗中的三四层局势千钧一发。
　　三楼窗口突然闪过一阵炫目的光，随后是“轰”的一声。
　　有人在密集空间用了炸药，我听见王君翔骂了一声，断定八成是毒贩在搞事。

　　周围的居民楼也逐渐开始亮灯，有不明就里的人拉开窗户口齿不清地破口大骂：“谁啊，办事儿能不能消停点！”
　　图穷匕见。

　　王君翔接了个电话，说：“仓库那边比我们有效率，已经完事儿了，咱们也不用束手束脚了！”
　　所有警车亮起警灯，警报轰鸣，黄色隔离带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拉起。每隔几米武警持枪警戒。

　　我眼睁睁看着刚才骂人那男的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楼里的喧闹声逐渐告一段落，白水的叫骂声已经听不到了。一个气喘吁吁的武警说：“全部控制。我们有人在爆炸中轻伤，死了三个毒贩，自己人没有折损。”
　　王君翔回复：“收到，楼体可能不安全，伤者优先，尽快撤离！”

　　黑漆漆的指挥车里，陈晨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到这里，他的任务基本完成了。我能感觉到他的腰杆一下子松劲儿，像咸鱼一样瘫下去。过一会儿，他干脆放飞自我，脱了鞋，平摊在后座睡着了。

　　等到最后，所有毒贩蔫唧唧地拷住双手被押上警车送走，王君翔和一个开车的同事才上了指挥车收队。陈晨毫无知觉，已经睡着了。
　　同事回头看，小声说：“睡得真香啊。”
　　王君翔笑着说：“肯定累坏了，这小子身上还有伤呢。”

　　我倒是有点为难，陈晨自己占了整个后座，我实在没地方坐。也不想被拖在车后飘，那样实在容易晕车，只好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腿上。

　　陈晨咕哝一声，拍我一下：“重，你是猪吗？”
　　同事哈哈大笑：“他说梦话了。”
　　王君翔：“哈哈哈哈快开录音！”

　　气死我了。

　　刑警队沐浴在晨曦当中，驻守的一小波人敷衍地给刚刚回来的队友鼓鼓掌，接过审讯、整理证据等任务。大部熬夜的战士奔向临时的床铺休息，我看见值班室挤满了行军床，连大门都要关不上了。

　　陈晨被扛到他自己的办公的沙发上睡。就这么一群人山呼海啸地咋呼，被人像土豆一样的抗，他也没啥反应。

　　可能是做鬼的缘故，我本来就比陈晨觉少，第一次经历警察叔叔的几个局联手的大规模行动，就更加兴奋睡不着了。我在陈晨轻微的鼾声里四处打量。

　　他办公桌上立着一个小名牌，写着：支队长陈晨。

　　可能是很久没回来，桌面是非常干净。远处的文件柜子里则整整齐齐摞着文件。这家伙也像个整齐有逻辑还爱干净的人。

　　在他自己的地盘上，他嘴巴微张，手垂在地上，毯子要掉不掉的盖着。我本来想用小刀帮他勾一下毯子，想想还是夏天，捂出个热痱子他还要怪我，吵架多不值得，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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