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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米糍
青州衙门,叶临对着手上的口供无可奈何。
城东李大娘说前天晚上看到隔壁寡妇王翠花鬼鬼祟祟出了门,王翠花说李大娘幼子李二狗这个月常在西山打兔子,李二狗说见到城西的孙瘸子到坟墓堆里找拐杖。
总之一团乱麻。
西山毁尸案的凶手没偷陪葬品,所以不能从当铺下手。坟墓取证困难,邱礼几个在土里头找了一天也无发现。被毁尸体涉及七八户人家,一时分析不出凶手是寻仇还是别有目的。
只能从周围百姓的口供入手,城西有上千户人家,一问西山,个个有话说,何简带人寻访两天了,递上来的还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叶临踱步到院子里,最大的疑问还是动机,人已死,凶手去砸头盖骨做什么,还砸了七八个。
外面长廊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淡青色身影出现在门口,“哥哥”,林雪谙面色潮红,青丝飞扬,一袭青绿罗裙衬得人清雅动人。从城西快走到衙门足足花了一刻钟,她的身体惫懒久了,这样的速度已是极限。
叶临长眉皱起,那日送林雪谙回家只是一时心软,之后连着两天他案桌上都放着食盒,手下的捕快个个朝他挤眉弄眼,夸他有个好妹妹,弄得他不胜其烦。
这回,叶临打定主意要同她说清楚。但林雪谙的话却让他一惊。
“哥哥,快派人去灵山,掘坟的罪魁祸首在那儿”。
“怎么回事?”,叶临眼里透着怀疑。
林雪谙无奈,再不去那壮汉怕是要把江道士吓跑了,“柳兰爷爷从灵山一道士那得了秘方,以为是凭这秘方治好的柳兰眼睛,不少人家就讨了秘方回去治眼睛”。
“可那道士开的秘方是,用死去七天男子的眼骨熬汤”。
叶临大惊,即刻带人赶去了灵山,拦住了因秘方无用正殴打道士的壮汉,把道士,壮汉,柳兰爷爷三人都带回了衙门。
…
林雪谙轻抚柳兰颤抖的肩膀,“柳姐姐,没事的,你爷爷也是被那道士骗了,周知府明察秋毫,不会为难他的”。
柳兰不住啜泣,“要是知道那秘方要掘墓敲人头骨,我宁可瞎着,也绝不会吃的”。
“这道士秘方哪有用,柳姐姐是用了之前徐神医药方才治了眼盲的,再说,掘坟的也不止柳爷爷,还有那么多户人家,周知府不会重罚的”。
林雪谙面露愧色,“这事怪我,我不去告诉我哥哥,柳爷爷就不会被抓了”。
“你不说,叶捕头洞若观火,迟早也会查到的”,柳兰擦了擦眼泪,把箩筐蒸笼摆上推车。
“柳姐姐,要不今天休息一天吧”,柳兰知道爷爷被抓后忧虑重重,一夜未睡。
柳兰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我得出去挣钱,摊位要交租金,小吏要收税费,如果爷爷真要蹲大牢,我还要准备银子打点,怎么能休息”。
林雪谙哑然,她卖了几天糕点了,入账不多,可看到柳兰的咬牙坚持,心里一阵酸涩,提着自己的糕点追了下去,“柳姐姐,我们一起”。
“糯米糍,紫薯南瓜糯米糍”,叶临定睛望着在摊位前热络叫卖的林雪谙,微微惊讶,若林雪谙仍想着攀富贵绝不会出来摆摊子,难道他想错了,真如杨怀安所言,林雪谙变了?
“哥哥”,林雪谙一见叶临便笑靥如花,“尝尝这个”,递上一个雪白晶莹的白团子,“这个红豆馅的,可甜了”。
叶临直直盯着眼前人灿烂若朝霞的小脸,想看透那平静湖面下的真实波澜,修长的手指接过糯米糍,第一次尝了口,确实甜。
“哥哥,案子判了吗?”林雪谙小心翼翼地问,“柳兰爷爷要紧吗?”
叶临扫了眼旁边怯怯不敢说话的柳兰,想起刚才何简的打趣,“头儿,你这副冷脸谁家姑娘看了不怕”。
目光重新落回林雪谙身上,他这妹妹就不怕,不仅不怕,还直接望着他眼睛脆生生喊哥哥,怎么冷脸都赶不走。
“主要问题在那道士身上,柳同最多关个十天半个月,以示警戒”。
柳兰长舒一口气,林雪谙也放下心来,若因为她的报案连累了柳兰爷爷,她怎能安心。
叶临见街道落满余晖,开口问,“你回家吗?”
林雪谙先是一愣,旋即收拾篮子,“柳姐姐,我先走了啊”,快步走到叶临身侧,抬头便是甜甜一笑。
叶临放慢脚步,“你怎么知道江治的方子的,还有柳同他们掘坟的事的?”
林雪谙把这两日见闻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完暗自打量叶临神色,心里不住打鼓,接下来叶临不会是想说让自己搬出去住吧,然后收回房子吧。
叶临长眉微扬,倒不算太笨,从钱袋里掏出五两银子,“衙门给提供线索的百姓发的赏银”。
林雪谙乐滋滋接过银子,“衙门最近还有别的案子吗?我也可以提供线索的”。
叶临失笑,刚想开口,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红色影子逼近,顿觉不妙,转身将林雪谙一把护到怀里。
林雪谙回过神,探出脑袋,一个锦衣公子哥一手拉着缰绳把马将将停住,一手挥着红色皮鞭,笑得肆意,“叶大捕头,好久不见”。
林雪谙发现叶临神色微变,仔细一看,叶临手臂上赫然一道鞭痕,刺破青色衣袍,渗出鲜血。
“哟,咱们叶大捕头受伤了,怎么那么不小心”,陈少淮跃下马背,皮鞭扔给身旁小厮,笑眯眯走近。
林雪谙生气,怎么会有人打伤人还如此猖狂的,“你,你怎么能”,叶临将人拉到身后,知道陈少淮是故意为难,不愿为了一时意气,毁了周知府的布局。
陈少淮见叶临不说话,更是嚣张,目光移到林雪谙身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叶捕头有个娇美动人的妹妹,怎么,叶捕头还藏着,舍不得放出来见人?”
叶临面色一沉,这陈少淮还真是得寸进尺,“陈公子的骏马?这匹似乎没上回的健壮,不知道抗不抗得住揍”。
陈少淮面色变白,“你还敢提这事,我迟早替千里报仇”。
叶临面无惧色,丝毫没把陈少淮的威胁放在心上,拉着一动不动的林雪谙回了叶家铺子。
林雪谙拿着药粉从卧房走出来,叶临正用左手费力地扯下右臂裂开的衣袖,林雪谙快步走上去,“哥哥,我来吧”。
叶临身体微微后倾,“我自己来就行了”。
林雪谙微微失落,将药粉放到桌上,看着叶临直接扯过粘着伤口的布料,鲜血涌出,却毫不在意,直接撒上药粉,止血包扎。
这场面林雪谙看着都觉得疼,坐在对面开口,“哥哥,刚才那人是谁?做什么要打你?”
叶临抬头便见林雪谙美若烟霞的脸庞,“一个放荡公子罢了,仗着家世为所欲为”。
“那千里是?”
“陈少淮的马,上回陈少淮骑着它踩死了五个无辜百姓,陈家几番动作,他就毫发无伤地回家去了”。
林雪谙惊讶,“陈家如此势大?”,想起陈少淮嚣张的脸,“他犯了死罪,不夹起尾巴做人,还出来招摇?”
“我当时知道周知府迫于压力要放人,气不过,就把他那匹马拉到衙门口,聚在那要公道的死者亲人抄着木棍把马打死了。陈少淮最宝贝他那马,出来后知道这事就恨上我了”。
林雪谙这才想起叶临方十七岁,平日面庞上都是超乎年龄的成熟,没想到也有如此冲动的时刻。又暗暗觉得佩服,正是这份对正义公理的追求,叶临才能平步青云,名震京城。
“哥哥,一起用晚饭吗?”
听着林雪谙一口一个哥哥,眼里还全是关切,叶临心里一软,之前他还怀疑林雪谙的动机,今日见到她卖糕点才真正相信她不打算进侯府了。既然如此,他不妨大度些,杨怀安那么喜欢她,看在兄弟的份上,他也会以兄长的身份送她出嫁。
“好”。
林雪谙心中一喜,没想到叶临会答应,果然还是要用怀柔这套,朝叶临眨了眨眼睛,“哥哥,别嫌弃粗茶淡饭啊”。
叶临看着昏黄油灯下,一碟炒苋菜,一碟煎豆腐,还有一碟没见过的,紫色黄色炸成一团,“这是什么?”
林雪谙神秘一笑,“哥哥,你尝尝,猜猜是什么?”
叶临夹了一筷子,鲜香可口,口感独特,“猜不出”。
“这是油炸木槿花,花瓣裹上面粉一炸,是不是很香?”
叶临微微颔首,没想到林雪谙还有如此古灵精怪的一面。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叶临以为是出了案子手下寻来了,一开门,一个陌生的妇人走了进来。
“林姑娘在吗?”
林雪谙抬头,怎么会是找她的?
“我家夫人请林姑娘明日去府上做客”,妇人脸上带着笑意,仍掩不住眼底的蔑视。
“你家夫人是?”
“宁远侯府,谢侯爷夫人”,妇人眼底的蔑视更甚,“林姑娘既然要进侯府做妾,我们夫人提前见你,也是赏你份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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