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纪念馆

　　也是被漆黑笼罩的夜，今夜的伦敦异常安静，一如曾经大战爆发的前夜一样，淡淡的雾霭逐渐朝着纪念馆的所在靠拢，街上的人影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谁只要打开家门，就会被裹藏在未知里的存在拖入雾霭中。
　　“这就是分裂的伊始和原因，我所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你了。”爱德蒙以品一口红茶来完结漫长的说明，他心里无比清楚，此刻云淡风轻地一言蔽之这沉沉浮浮的几千年历史，都是无数类似于他的魔术使不断损失所爱，才荒谬地成为了今日与封玄机的谈资。
　　“原来如此，那现在呢，当初查士丁尼王朝的魔术使呢？”爱德蒙就算花费三天三夜与封玄机促膝长谈，也只能讲个历史的轮廓，更别说只是一餐饭食的时间。
　　但不过只是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封玄机已经感受到了间隙世界的沉浮兴衰，当年雄霸一方的欧洲魔术使，竟也被一场漆黑的如死亡一般的瘟疫挫得元气大伤，走至分裂。
　　“死的死，散的散，当初的辉煌早已不在了。”
　　“爱德蒙。”橘色跳跃的灯光下，封玄机别开了脸，原本水灵的目光此刻隐去的光泽，有许多想说的，但却不知从何开口了，踌躇万分过后一句疑问才涌至嘴边。
　　“魔术使所追求的终极，到底是什么，你们会去往哪里，会成为什么？”
　　爱德蒙没有思考，但是他也已经对自己的答案产生质疑。
　　“成为摩耶。”原本曾经令他无比神往的彼方，此刻在此提及，却没有了儿时的那般底气。
　　“摩耶是何物？”封玄机满腹狐疑地问，这个魔术世界的专有名词，却使他的脑海里翻涌起一丝熟识。
　　“简单来说，就是使这个世界的内容物合理化的力量。”
　　“合理化？”
　　“没错，举个例子，如果太空中突然增加了一颗闻所未闻的新行星，但是‘增加’这个行为本身并不存在理由，那么世界就会使这颗新行星合理化。”
　　封玄机还是有些疑惑不解，但他能感受到是触及这个世界本源的某种概念，而爱德蒙也想在现在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
　　“合理化，对于行星来说无非就是编撰其生成的原因及种种可知的信息，使这个世界接受其存在，但追本溯源，这颗行星并不存在产生的理由，而世界万物皆是如此，为何大战会停止，德军选择撤退，难道真的是因为那颗不小心炸毁德军兵器库的榴弹？其实不然，世界本身就在对自己进行调节，如果不是那颗手榴弹，也会有其他的什么原因使德军撤退。”
　　封玄机这回听懂了，与其说是合理化，不如说是世界底部的某种算法，在某个极点达到了峰值，使其之后的算法呈递减趋势运算罢了，而他清晰地意识到，难道爱德蒙就要成为那道公式？
　　“恕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成为那样的存在，成为‘摩耶’是为了什么。”
　　沉默再次弥漫开，这回就再没有人有继续谈论的心情了，对啊，爱德蒙在心里质问着自己，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成为摩耶呢，以前的他从不会考虑这些，从记事开始，父母都把成为摩耶作为他的终极目标来培养他，而自己也是没在这个问题上深入思考，每每都以先成为摩耶再说来敷衍自己，可自从家族分崩离析，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以后，他开始质疑自己的目标，而面对眼前这位少年的质问，他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在说出成为摩耶这四个字，现在的自己，只是一具带着法国保守派“唐克斯”家族血统，却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罢了。
　　“明天一起去吧。”封玄机首先岔开话题，“舰队街，你不是说那里有结界吗？”
　　“好啊，夜深了，你赶快下班吧。”爱德蒙很感激封玄机把他从自我质疑中拉扯出来，他站起身，帮提箱子的封玄机裹上了斗篷。
　　“那老板我先走了。”
　　“路上小….”
　　到嘴边的话被封玄机打开门后的景象震惊了，一只脚已经踏出去的封玄机蹙着眉，神情严峻地盯着前方。
　　浓厚的雾霭笼罩了整个西敏，即使在夜里，雾霭也十分明显，街上看不到任何人影，无言的恐怖在雾中交错纵横，再一次，世界沉入寂静之中。
　　“这些雾沾染着魔术痕迹，不是普通的雾，有魔术使在操纵它。”爱德蒙也蹙着眉，对封玄机说，“这些雾不正常，你还是别出去了，今晚在馆内留宿吧。”
　　“这些雾迟早是要面对的，现在回避也无用，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封玄机婉拒了爱德蒙，径直走向了迷雾中。
　　要做的事情没有改变，以后也不会改变，只是有些路，只得自己走。

　　在某种直觉的作用下，封玄机一夜不得好眠，破晓时分，封玄机就早早起床了。
　　打开窗子，整座城市沦陷在迷雾之中，但是与昨晚不同，街上忙忙碌碌，集市依旧人山人海，而门外工人上班的声音也平添几分真实。
　　简单地洗漱完成后，封玄机穿上了平时上班的衣服，提上箱子，急匆匆地准备出门，但是目光却投向了衣柜上露出半截剑鞘的地方。
　　“常清”，这是刀身上镌刻的文字，诉说着主人的姓氏，但封玄机知道，这不是属于他的物品，但从医院醒来以后，他都一直保存着这把来路不明的唐刀，而每每拔刀出鞘的时候，心底却涌出几分眷恋。
　　但这都是半年前的事了，自从入职之后，他就再没使用过这把刀，而现在却在考虑他是否要拿着这把刀用来防身。
　　人们再浓雾间穿梭，好似浓雾对他们来说没有一点影响，如果你观察细腻，你仍可以发现，身着风衣圆帽，打扮颇具英伦风格白色长发男子，手里却紧握着镌刻者青龙纹样的唐刀，但可能是那男子生得俊俏，所以这样一副极具文化冲击的画面，你也无法跳出任何不协调的地方。

　　来到纪念馆，不过用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爱德蒙起得也很早，没在室内等待的他选择靠在门口路灯下。
　　封玄机远远地就认出身着黑色长衣，头戴圆帽，手持文明杖的男子是爱德蒙，但不过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复古的造型，果然，他还是无法理解法国人独到的时尚。
　　但爱德蒙也着实没有看懂封玄机中西合璧的扮相，两人站到一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个剧院的演员在闲逛。
　　“早！”封玄机首先向爱德蒙问候。
　　“嗯，你起的也蛮早的，”爱德蒙只是随便答了一句，“早上的情况果然变糟了。”
　　情况确实如爱德蒙所说那样，即使是没有魔术资质的封玄机，都能感受到空气里一丝一寸的窒息。
　　不过等了几分钟，电车就从不远处驶来了。
　　“该到走的时候了。”爱德蒙回头对还在原地发愣的封玄机开口。
　　两人一起登上了电车。

　　早晨的电车上乘客依旧不少，虽说现在汽车行业前程似锦，但也不是绝大多数家庭可以支付的起的，所以选择乘坐电车，无论是对于刚开业纪念馆，还是一般的工薪家庭，都是在实惠不过的选择。
　　封玄机和爱德蒙在摇摇晃晃的电车里聊起了纪念馆今后的发展，但只是浅尝辄止的程度，舰队街的标志就进入了爱德蒙的视线。
　　“该去会会一直躲在暗处的狙击者了。”爱德蒙先站起身，封玄机紧随其后，“我不知道到时候我是否能护你周全，自己多加小心，你应该有这个觉悟。”
　　封玄机点头，他清楚即将面对的绝不是他在战场上就可以面对的存在，但是他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性命。
　　只是在两人朝着车门口前进时，狙击手好像先发制人了。
　　顿时四周白雾生起，原本还在车厢里各忙各的乘客，只在瞬间就化成了白雾，就像某个人在车厢里撒了一地液氮一样，车厢的两人顿时凸显出来。
　　“呵，看来这位魔术使对我们相当友好呢。”爱德蒙略带笑意地说着，“又不是浮游，哪会执着于无妄之灾。”
　　虽说穿透玻璃程度的魔术封玄机见识过，但是一个车厢规模的，还是第一次。
　　来不及惊讶，电车就稳稳地停靠在舰队街口，周围还是依旧沦陷在沉默里，街道上依旧空无一人。
　　“先去事务所吧。”走在前面的爱德蒙建议道。
　　“那我来带路吧。”封玄机加快了脚步走在了爱德蒙的前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其他因素的作用，手中紧握的唐刀开始逐渐散发热量。
　　到事务所并没有用多少时间，空荡的铺面还是只有事务所一家还在顽强的开着，走进事务所，前台的人员并没有更换，只是看到爱德蒙和封玄机的来到，稍微有点吃惊。
　　“欢迎，请问两位想要办理什么业务。”前台笑脸相迎。
　　“我想联系我的律师，这是我的预约。”封玄机拿出斯卡丽特的名片。
　　“不好意思，今天斯卡丽特并没有来上班。“前台看过名片后摇着头说道。
　　封玄机闻言后轻蹙着眉，焦急地问道：“怎么会？昨日可有向上级说明情况？”
　　“很遗憾没有，斯卡丽特小姐只是今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来而已。”前台人员并没有看着封玄机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靠近门口沙发上的爱德蒙，“如果你们实在紧急的话，可以直接去这个地址找她，这是她家。”
　　前台递来一张手写的地址，而上面的地址离事务所也不是很远，拿了地址后，封玄机就和爱德蒙匆匆离开了，而手上那把刀的温度，现在可以用有些烫手来形容了。

　　斯卡丽特住在一栋四层楼高的公寓，而紧闭的顶楼，就是斯卡丽特的住所。
　　封玄机从来没有硬生生地闯进女生的家里，除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而现在就正值万不得已之时，在长时间敲门没有回应的情况下，他们只好破门而入。
　　当然破门的方式选择的方式是用爱德蒙给封玄机见识过的穿透视。
　　规整的室内一成不染，单间的卧室，单人的洗漱工具，一切单调都提示着她一个人生活的事实，但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观察到了一个细节，整洁的办公桌上并没有封玄机昨天给她的资料，而一天没有浇水的桌前花草，有了枯萎的征兆。
　　“她昨天压根没有回来。”爱德蒙摩挲着下巴说道
　　“怎么会！我昨天和她一起离开的事务所。”封玄机对这个猜测持质疑态度。
　　“你昨天捡到的珍珠呢。”爱德蒙转头问封玄机。
　　“还在我这里。”封玄机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翻出珍珠，“怎么了？”
　　爱德蒙仔细端详着洁白的珍珠，片刻之后，就识别出了这颗装饰珍珠，正是失踪的斯卡丽特的所有物。
　　“这个世界上没有会骗人的‘视野’，看来昨天你说的人口失踪，已经发生在你聘请的律师身上了。”爱德蒙蹙着眉，顺便关闭了“回溯视”。
　　而封玄机的神情则更加严肃，在阴暗的脸色之下，还能窥视到深邃的自责内疚。
　　“能看清吗？是谁劫走了斯卡丽特？”封玄机焦急地询问，可是只是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我们现在在这里等待也无济于事，”爱德蒙建议离开，并开始着手解除结界，“依我判断，舰队街一带的人口失踪案件多半和制造这些迷雾的魔术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封玄机点头表示同意，两人达成一致后，选择先去封玄机之前取得警察局调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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