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世界

　　期中考很快就到来了。

　　每逢考试的时候天气总是会变阴。哪怕前一天如何地艳阳高照，到考试那一天阴云总是如约而至，如同女孩子的例假。只不过，它从来不迟到，规律得很。

　　叶镜讨厌阴雨天。早上灰蒙蒙的天让她有点抑郁，早饭草草嚼了几口就觉得口舌无味。

　　期中考的待遇永远比月考好得多了。教室都在前一天被布置好了，座位也是电脑随机安排的，而实验班与普通班在半个学期过去也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同场竞技的机会。

　　麻辣烫趁着早自修的时间还在低头背诵古诗词。连一向玩闹的赵科洛都没有了嬉皮笑脸的心情，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温书。所有人都好像在自己的世界里入定打坐了。

　　叶镜趴在桌子上闭目小憩，凌晨的大风呼呼地刮过窗外的香樟树，吵得人神经衰弱睡不着。
　　“叶镜，叶镜。”
　　叶镜睁开眼的时候，袁百惠正带着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叶镜，能给我讲讲这道题的这一步是怎么换过来的吗？”她指着一道练习。
　　叶镜接过她递过来的练习册。前头的麻辣烫闻声也转过来听叶镜的讲解。

　　考试前大家的耳朵总是更加灵敏，知识点总是层出不穷。即使是麻辣烫这样的好学生，也忍不了自己的好胜心，不知道是怕错过一个知识点，还是因为怕别人学了自己所不会的。

　　叶镜的解题总是干脆利落。袁百惠的眼睛里满是感激和敬佩，但表情并不是很开心。“叶镜，你不看看书吗？”她问。
　　叶镜摇摇头。
　　袁百惠换上了和善的面容，好像刚才的不开心只是错觉：“我也看不进去。好像很认真地看着书，脑子在出神。哎······主要是考前迷信一下。感觉认真一点考神就会保佑一下。”
　　叶镜觉得袁百惠的想法很荒唐。她不是一个完全的科学主义者，甚至觉得科学和神灵是一同存在的。但唯一一点她觉得相信科学和相信神灵都要虔诚，否则是两头都不讨好，毕竟科学法面无私，而神灵护佑信徒。
　　袁百惠讨厌叶镜的微蹙的眉头，像是对她的审判。但她还是硬生生挤出来一个笑容，只不过看起来还不如不笑。麻辣烫尴尬地当作没有看见，继续被自己的书去了。
　　赵科洛看见叶镜又趴在了桌上。袁百惠很认真地在记叶镜讲的思路。
　　她知道叶镜招人嫉妒。想学叶镜的人很多，但都没有她豁得出去。但赵科洛知道叶镜不是豁得出去，她一直都是她自己而已。东施效颦的悲剧就在于没有那张脸，否则就西施就不再是四大美女，东施摇身一变就是正面教材了。
　　不一会前面古诗词的声音慢慢传过来，和她的声音重合在一起。赵科洛笑了笑，觉得叶镜真好。

　　叶镜拿着考试用具走进考场的时候，大家都在自己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地看着书。只有几个男生好像很轻松，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着，不知道是因为胸有成竹，还是觉得语文对于理科生来说并不是大头戏。

　　麻辣烫和叶镜一个考场，坐在最里面的第一位。他还是在背书，嘴里念念有词，大腿习惯性地抖着，好像能舒缓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叶镜觉得麻辣烫很可爱，虽然她从来没说过。
　　路过的时候，叶镜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

　　这个考场里，五班的除了叶镜外，就只有麻辣烫，余恬唯和周艳了。
　　余恬唯坐在叶镜的前面，而周艳在余恬唯旁边的位置。

　　余恬唯爸爸是企业老板，妈妈是钢琴老师，从小她就是如同一个公主一样被众星捧月，听着别人无数的夸奖。她努力学习，和同学打好关系，成为了别人眼中口中温柔大方的余恬唯。
　　进入文华，一切都没有变，但她比以前更累了。她讨厌那些叽叽喳喳嚼着别人舌根的女生，但更要笑脸相迎。她知道要是得罪这种喜好八卦，乐于添油加醋的女生，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她疲于应付身边无趣的男生，但又不得不温柔相待。她舍弃不了女生的虚荣，只能自己承担这份虚荣背后的苦果。上帝是公平的。

　　所以她不喜欢叶镜。是不喜欢而不是讨厌。“讨厌”是单纯的。讨厌一个人，心中是百分百地叫骂着，拒绝着，无视着。而“不喜欢”却包含着其它的东西，例如妒忌，例如在偶尔的时候欣赏。

　　叶镜很少说话，不爱管闲事。她总是很轻松地能考出好成绩，即便她的物理很差劲，但好像如果她全部考好了反而不会让自己那么不喜欢。叶镜从不讨好别人，即便是在老师面前，可别人都会主动去接近她。那些男生明明知道会碰壁，还是愚蠢地飞蛾扑冰，就连老师为什么都不会严惩她，倒像个坏学生的家长管教自己小孩一样。她承认叶镜好看，就像武侠小说里蛊惑人心的妖女，不像个高中生。
　　这样说，余恬唯觉得自己应该讨厌叶镜，但她只是不喜欢。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个按钮，能让她们做个交换。她觉得叶镜肯定不愿意，而她的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按下去按下去。

　　语文考试开始前十分钟，监考老师要求把课桌上那个所有相关资料书籍收起来。分发试卷的时候，每一个人都紧张又带着期待地接过试卷。
　　余恬唯转身传给叶镜试卷的时候，笑着对叶镜说加油。
　　叶镜礼貌性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有点意外。

　　下了三天的雨，终于在考完的下午明朗起来。

　　回到教室，大家自发地组成小团体在对答案。
　　“你选了什么？”
　　“我不确定，你选了什么？”
　　“我乱选的。”
　　“我也是乱选的。”
　　这样的对话好像陷入了死循环。

　　每一个在考试考完后都有满腹的话要倾诉，还要仔细斟酌着自己和对方说的话。
　　“生物最后那个遗传基因分析题太难了吧。我一开始都看了好几遍题目。什么红眼，什么不育。我想完了完了。”
　　“对对对。大家都一样。”
　　“我是真要完了。我数学也考的稀巴烂。”
　　“我也是，差点来不及完成。要交卷的时候还改了答案。”
　　“我X，我最后十分钟发现约分约错了。整个人不行了。”
　　·······
　　真正要完的人一定是身心俱疲，说不了话的。

　　赵科洛默默地移好桌椅，把放在教室走廊上的书给搬回来，一言不发。袁百惠转头问怎么了。
　　赵科洛直接无视了她。
　　袁百惠无辜地向叶镜摊摊手。
　　麻辣烫整好书包，拿起自己的衣服和叶镜告了别。

　　教室里只剩下赵科洛和叶镜了。
　　赵科洛问叶镜怎么还不会去。
　　叶镜说：“等你啊。”
　　赵科洛眼睛一亮：“你怎么不早说。”
　　叶镜：“给你机会冷静一下，省得影响我待会吃甜品的心情。”
　　赵科洛眼珠子一溜：“我也要吃。”
　　叶镜起身朝教室外走去：“那我可不想对着一张冷脸。”
　　赵科洛立刻在背后喊道：“放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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