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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皇》(6)
“啊——”
山岸下拍向岩石的涛浪一击一击地溅起,铺天盖地的风声雨声连着少年的狂泪和鸦群飞泻上下,乱刮起风波拼命充满不大的山岭,一串撕心裂肺的哭喊狠狠地撕裂了风狂雨骤的呼啸喧然。
鸦鸣残凄,起伏彼落地错乱在少年周围。
华对着洪浪风雨大叫了一阵,四肢抑制不住地颤抖。他面迎着劈头盖脸扑来的湿气和雨水,手足狂乱地蜷起十指竭力挣扎,仿佛每一种意识都在质问着天命。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降他此命,却夺他冕前所有?
为什么偏偏让他心碎这样一次?!
狂风骤雨呼号不息,洪水也跟着少年轰隆隆地吼叫。
哪来的勇气放手?又哪来的勇气让他从这里离开?
毫不客气的雨水浸湿男孩的衫衣头脸,他仰起头似溃未溃地哭嚎,雨滴落到他额上的印记,从额角滚落,模糊的视线里——一时间泪雨不清。
山林里枝残叶败,几根脆弱的枝干仍在同劣然的天色对抗,摇摆不定地弯着腰杆呻吟。远处望去,顶着几簇绿团不断地晃动,不时飘出一堆随风而起的枝叶,飞快地卷进旋流里,像只在风里失去了方向的蝴蝶,挥动翅膀无力地挣扎,随之不断地,在怅然里漫无目的地飘荡。
月星的光渐渐淡去,等到即要破晓的时辰,折腾了一夜的风雨才慢慢停下来。
一切都是如往的平静——只是平静得太怪异太可怕,整座山岭都充斥着浩劫之后的悲怮的万籁俱静,全然失去了以往的生气。
山崖上的一座寺庙,被摧成了断壁残垣。
一个少年无力地躺在崖上庙前,双眼直直地、呆板地,怅然地望着飞满了一只只抖动翅膀的黑鸦的天——天上一丝云也没有。
在一夜之间,他要去接受一个挑战而几乎失去了他的所有——他的重岭、他的雾气、他的寺庙、他的笑声——还有一个唯一爱他的人。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堵塞的心口,湿淋淋的身躯和漫天鸣飞的鸦群,还有一个他本还能再年少一会儿才会去面对的使命。
终于明白了。
终于明白——什么是梦,什么是皇。
终于明白——什么是宿命,什么是痛苦。
终于明白仙师为什么不把遗补的《山海经》公于尘世——这是为了他,鸦皇筋骨磨成粉末可以医病医死,世人不该知道他的存在。
只能说这一世,天帝算是给了他一个鸟语花香的好开路,但一切都被一场洪灾冲刷地无影无踪而后,剩下的他就只能独自一人——忘了情,忘了家,忘了年少的顽劣,记住年少的勇敢,孤独而坚强地走下去,这就是——二世鸦皇的第一个试炼。
因为已经到了这一种地步,他不得不一个人面对——华看见漫天飞舞的鸦群凌空而起,铺天盖地的鸣叫仿佛是一种召唤,迫使他再也不能拖欠地抬起头,是的,他仍是少年。但他也是鸦皇,他看见过自己曾经顽皮天真的外表下坚韧的毅力,去对着自己念一个少年轻狂的魂魄,一个似乎永远都不会丢弃的铭心。
如今一切都不算什么,漫路再长也得学会坚强,学会一个人长大。
鸦群狂舞,他的脑海里像是深深地印进了什么,豁然一清,霎时间沸腾,风还是刮着孤寂冰凉的路,丛林沙沙地响,像是诉说着一路的茫茫和艰辛,额上的印记,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突然涨然,而在少年脑海里的,一世的记忆在一瞬间与现在衔接。
他是鸦皇——他曾经在无数鸟鸣的洗礼下上冕,他曾经用一世英名掌管天下百羽迎着风疾飞,在血雨腥风中同异兽肉搏,在一阵风暴平静后,用尖锐的一声啼叫撕破长长的天际,张开隐天蔽日的双翅,诉羽岭山川唯我独尊!
华猛地睁大双眼坐起,呼吸急促地抬起头,心里阵阵地漾无法形容的波澜,他抬头望着鸦群,像是有那么一瞬间,滚烫的魂魄在那片黑羽中升华。眼前尽浮百羽山层层的叠岭……
他猛地站起来,也不知用心何在,扭头朝着山崖的顶端狂奔而去。
鸦鸣依旧,在最高点,一切都尽收眼底,华就站在顶端,胸脯一起一伏地向下望着整座山岭——本是被洪水冲得落败的地处,又显得截然不同——当晓日东升,霞阳找下万物——照着山林,照着层岭,又是新生。
少年心血荡漾,像是明白了一切,陡然张开双臂,对着山川长嚎。
我魂不衰,心长久在,待我披上战袍,卷土重来!
朝阳撒向天地,弯曲的山岭上,只盘旋着一条路——未知的路、少年的路。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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