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媛

　　“姑娘，到了。”明月连忙将菲絮的帷帽带好，扶着她下了马车。

　　上车前，有吩咐必定要将轿子停在铺子一里开外的地方。一应小厮和嬷嬷都在轿子边等候指示，而菲絮则和明月走进铺子里面随机应变。

　　魏菲絮隔着黑色的纱巾，看着眼前这个寒碜的小破铺面有些奇怪。周围没有一处酒楼，小吃杂货铺子也只是两三间，更别提勾栏酒舍。远远就听见铺内嘈杂，近眼一瞧是帮小厮在打牌喝酒，甚是自在逍遥。合着都拿着魏府的钱在这儿偷懒做乐，快意人生呢。

　　铺子的管事看着菲絮缓缓踏入，四处张望就是不买东西。

　　显然耽误他事情了，他语气不耐烦的问道：“客官，需要什么？”

　　“可否先看看？”

　　来人一身中庸淳朴的黑衣。虽不是平常人家的布衣却也瞧着廉价的很，身边的丫鬟的穿着都比这个主子敞亮一些。

　　“客官，我们这楼下的价位你可睁大眼睛好生瞧瞧。一盒脂粉可是要十两银钱的，我瞧着姑娘的钱囊干瘪，不如到旁家看看。”菲絮依然纹丝未动，他直接上前赶人道：“姑娘，对面那家铺面着实适合的紧，可瞧好了。”

　　对面一片荒芜，哪有什么店面。倒是有几个乞丐坐在路边，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着馒头，馒头上有些发霉，还有些脏兮兮的灰尘。他们摸着嘴巴撇了魏菲絮一眼，低头继续啃着馒头，好似饿了许久。

　　这不是侮辱人的吗？明月怒视着掌柜，她从未见过这么蛮横无理的人，正要上前呵斥他，却被菲絮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周围那些打牌喝酒的小厮，更是视若无睹，继续玩乐着。“来，你这个小鬼不行啊，瞧我的大鬼。”

　　“没牌出了吧，顺着，有要的吗？三对二还有吗？没了没了，没牌了，给钱，统统交出来。”

　　“小姐……”明月颤巍巍的缩在她身后。

　　菲絮：“掌柜的，有道是得人心者得天下，为商之道盖莫如此。”

　　“客官，道理可是在这儿说不通的，唯有……”说着手里摩挲着钱币的声音，轻佻望了魏菲絮一眼。

　　明月在主子身后恶狠狠的瞪着他。“你这个见钱眼开的东西，你简直没把我家姑娘放眼里。”

　　掌柜轻蔑一笑。“要买快买，本管事没功夫耽搁。”

　　“你主家可是白白养了群好吃懒惰的？”菲絮凌厉的眼风扫视着他。“你竟敢如此嚣张的对宾客说话？”

　　一群小厮躁动起来。

　　“这女娃口气不小。”

　　“散了散了，老子兴致都没了。”

　　外头天气晴朗，雪也化了大半。

　　这边的动静又着实大了些，没过多久，门口便人声鼎沸。

　　“这管事又欺负人了。”

　　“狗仗人势，我瞧着魏府主人家这般顺和，底下的狗怎么见人就咬。”

　　“治家不严罢了。”

　　“没准主人家也如此……”

　　一处金丝楠木制的马车随着嘈杂的人声停下来。

　　奈何这天下第一青楼阁主还是输在了小香脯的魅力下。

　　群众的八卦精神更是升腾了顶峰。

　　“胡说，魏老爷人好心善。”

　　“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吗？铺面成这样，也没人管管，惹得全城人笑话。”

　　“对，现在欺负个小女娃算什么东西？”

　　管事在众人悠悠之口下，有些心虚，直拿着扫帚轰人道：“快滚，快滚……”

　　“管事不知君子之道？如此对待一名闺阁女子，难道不显得过于唐突了？”

　　一个青衣白袍男子从人群里挤出来，面庞清雅，书生气浓重。

　　“哟，竟然来了一个多事的。”那管事趁着人多势众，再次挑着眉头嘲讽一句。“不知公子是何方神圣，敢管我家的闲事？”

　　温拯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汴京温家温拯。”

　　一众人唏嘘，要说汴京温家实力可不容小觑。

　　当年，太上皇出征，便是温家祖辈出谋划策才得以赢定天下的。然而这本是升官发财的喜事，温家老太爷却不屑于入朝为官，硬是选择功成身退再不理朝堂事务。太上皇不忍失去良才，便许诺温家后辈可以免于科考直接入朝为官，并且世代享有书香大族的名号。

　　此等殊荣，可不是一般书香世家消受得起的。

　　管事一瞧，来了一个大人物，连忙改了语气。“不知是贵客来此，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见温拯不领情，继续说道：“公子，方才你是未瞧见，这名小女子是兜里没有钱，还胡搅蛮缠，我这不是没办法，才......”

　　明月一听，如此歪理不服气道：“你哪只眼睛瞧着我们家姑娘没有钱的？没有钱到你胭脂铺干嘛？”

　　那管家撇着嘴，一脸嫌弃的再次打量着魏菲絮。“瞧这一身衣服便知。”

　　“等下，管事不必着急打发我，小女子有一礼物相送。”魏菲絮皎洁一笑，朝着门外拍了拍手。

　　不一会便冲进来了一群手持木棍尖刀的。

　　吓得看客散了大半，店铺里的小厮更是躲进内屋不敢出来。

　　而那管事跌坐在地，手里的一壶茶也打翻在地，湿了裤子。“这……这......你这可是犯法了......”

　　而远在一边的青楼阁主--萧珏，却早已忘了要事，坐在轿子里津津有味的打量着铺内的情形。

　　凌风有些唏嘘，这是娇弱的毫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这怕就不是个“女子”！

　　土匪倒是像些！

　　同时，温拯也是这般想的。

　　他收起扇子准备早些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刚跨出几步就被魏菲絮拦住了。

　　她对他笑的温润有礼，行为更是端庄的很，好似屋内请来的打手，都不是她所为。

　　“温公子，方才着实感谢。”

　　他撂下一句话。“姑娘客气了！”便甩袖走了。

　　此时，明月上去就踹了那管事一脚。“让你没眼色，让你没眼色，欺负我家姑娘，看我现在不欺负欺负你......”

　　那管事瘫软在地，又被明月踹了一脚，跪在地上求饶。“姑娘，腿脚定是酸痛了，小的自罚自罚......”

　　“不用！”明月伸出手掌要打那管事。

　　“姑娘饶命啊，女儿家手掌金贵，还是让小的自罚吧。”

　　明月愣住了，望了望自个儿的手。说的也在理儿，脏了手可不能服侍小姐了。“那就自罚一百下，我可是要掰着指头数的。”

　　那管事慌忙点头。

　　明月：“我耳朵不好，声音给我打响亮些。”

　　魏菲絮掉过头，听到这句话，有些讪笑。“你倒是会偷懒，不过这是个好法子。”

　　那管事望着这二人并未有动作。

　　菲絮转头：“管事自罚便可，不耽搁说话的。”

　　“知道本姑娘今日来做甚？”魏菲絮在一边问道。

　　管事连忙摇了摇头。

　　魏菲絮盯着那管事，瞧他那模样笑出了声。“你倒是聪明，知道透过衣裳首饰看人。”随即背着身又道：“如今是不是感到诧异？我为什么过来打你?”

　　管事吓到直哆嗦，他怎么也料想不到……

　　“管事这个位置是不是做腻了，既然做腻了，是时候该换换了。”

　　管事连忙磕了几个响头，抖着手道：“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小的有眼无珠，求姑娘饶了小的一命吧。”

　　魏菲絮端起明月递过来的茶，吹了吹。

　　屋内没有一人敢发出声音。

　　茶盏中的茶热气散了大半，魏菲絮摸着依旧温热的碗壁，看他。

　　饶命？她可不敢杀他。

　　“送去衙门吧。”

　　管事哭道：“小姐，饶命啊。我上有小，下有老……”

　　“那就到魏府好好说清楚。”

　　“姑娘，姑娘是主家，小人不敢打扰大娘子，全听姑娘发落。”管事低着头哀嚎。

　　菲絮将茶盏放好。“既然这样，先起来吧，我有事情问你。”

　　菲絮在店铺，仔细巡视了一圈。

　　这个铺子是上下两间，下面放着一些平常便宜的货源，上面便是一些精品，脂粉磨得非常细腻，涂在手上十分有光泽，味道是清新淡雅的。

　　魏菲絮瞧着掌柜不行，胭脂水粉倒是做工精良。

　　“这脂粉倒是极其细腻。”她拿起来，在指尖摩挲了几下。

　　“姑娘......可是问小的？”管事抬头问魏菲絮。

　　“废话，我叫姑娘不和你在说话，还能和空气墙。”明月训斥道。

　　管事缩着脑袋，道：“这脂粉皆是本家制作的，用的都是西域进口的香料。由于十分稀有，因此价值昂贵的紧。”

　　魏菲絮不由想到，顾府发家前，便是从脂粉开始的，这前厂后店就不足为奇了。后来弃商从官，经几代人考取功名才摆脱了商人这个称呼。

　　而这脂粉因为主家的不重视、嬷嬷的贪婪和管事的不作为这三座大山压着，日益衰退，一蹶不起。

　　这可是顾府发家的产业，即便现在商为末等，但做官得需要钱啊，这钱哪里来，总不能指望皇帝给的薪水度日。自古清官穷，为什么啊，因为真的指望皇帝薪水了。顾家产业虽然多，但老本行还是不能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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