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机械核心

　　大地的宴桌上摆放着由匠人呵护的花叶草木，分宅浸在浅色的香槟之中，星光灯挂在墨蓝穹顶之上，晚间的风幻作咏叹调为这优雅的晚宴祈祷。
　　树叶飒飒，在那位身着白衣的管家身上印下了斑斑银光。
　　他默不作声。面前的黑发男子露出狂妄的狞笑。
　　无拘无束的风，喜欢偷偷聆听万物间的谈话。所以，她洞悉这世上存在着的真理和秘密，但她从未满足过。总是窥到未知的风很乐于将万物的声音传递，这样才能用另一种方式证明她自己的存在呀。
　　但这次，这两个被称为是人类的生物的声音并没有被他们的同类知道诶。
　　风摇摇头，回味着很快就会消散的两个人类的声音，迅速地溜走。身后的植物挥着枝叶或是茎秆向她告别。

　　“黑子哲也，”灰崎眯起眼睛，轻蔑地看着不再是面瘫表情的黑子，“作为赤司家族忠心的走狗，感觉怎么样？”
　　“我……”
　　黑子的情绪罕见地出现了如此大的波动。他瞪大了双眼，咬着唇，尽量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嗓音：“灰崎君，请不要用这种侮辱人的字眼。”
　　灰崎冷笑，睥睨着黑子：“从以前开始就一副乖顺温和的样子，怪不得，你这特别的模样就是专门用来勾引人的吧！你提前离开说不定是因为跟赤司家的人上了床呢……”
　　“请住口！！”面前的蓝发少年的声音变大了，散发着充满了压抑感的怒气，“灰崎君，你刚才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哦？我过分？哈哈哈……黑子，那么你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为什么所有人中，只有你活下来了？”
　　如同五雷轰顶，黑子愣怔在原地。灰崎的眼神变得凶戾，他发狠地揪住黑子的领带，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如魔鬼般低语道：“荻原成浩，你还记得他死时的惨状吗？不像人也不像机器，满地的血和零件……我想你不会忘记的吧，他和你约定了要一起出去，结果你却告诉他要先走了……啧啧，他笑着跟我说要申请加快实验进程时的样子，连我想起来都一阵阵的悲痛呢……”
　　灰崎嫌恶地将黑子甩开。黑子一个趔趄，扶住树干，勉强站起。
　　这时的黑子没有多余的表情，淡定得像是在听普通的故事一样，但失神的双眼暴露了他此刻那平静外表下的脆弱。
　　看到他这番失魂的样子，灰崎恶劣地笑起来：“真有意思啊，投靠了仇人的哈巴狗，还会良心不安吗？”
　　黑子没有出声。
　　“哈，倒也多亏了他们的数据……他们大概不会想到，会死于实验品之手……”眨眼之间，黑子不见了。灰崎心中一惊，视线只捕捉到一抹蓝色残影。待他反应过来之时，淬了寒冰的刀刃已经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即便荻原君的死是因为我的缘故，那也和灰崎君你想要报复没有关系吧。”
　　黑子持着刀柄的手丝毫没有颤抖。他的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冷：“灰崎君请不要忘记了，参与项目的所有人都是签了自愿书的，而且所要承担的风险，那上面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灰崎的脸上又挂上了那不可一世的笑：“没错，我当然是自愿的。不过现在，我来要那未取回的报酬了。”
　　“你可以现在杀掉我，以免留下祸根。反正你可以不留一丝痕迹，我相信你的实力，合成人。”灰崎轻佻地挑了下眉。
　　黑子默不作声地保持着持刀的动作，一时间两人变成花园中的雕塑。正当灰崎感到有些烦躁时，黑子开口了。
　　“我不会透露你的行踪。现在请你离开这里，灰崎君。”
　　黑子收刀的动作也是流星赶月，灰崎甚至感到脖间一阵幻痛。灰崎转过身，与拉开了一段距离的黑子对视。
　　“哦？真打算放我走？”灰崎抱着双臂，笑得痞气。
　　“这就当做是对你那次救了我的报答。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黑子平静地说道。
　　“哈，洗脑得可真是彻底啊。”灰崎看着黑子，没有在他的脸上发现任何的情绪波动。
　　“这是我的选择。他们帮助了我的家人，给予了我超越原来身体的能力，作为回报，我为他们工作。和灰崎君你一样，我们都做出了自己认为是正确的选择。”
　　“如果这就是你坚持的路的话，”风刮起了灰崎扎起的小辫子，灰崎的眼中迸发出战意，“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仇敌。”
　　“和赤司家族有关的任何人，我通通不会放过，包括你，黑子。”说完，灰崎便大踏步地向花园外走去。
　　黑子盯着他离开，之后快步向分宅奔去。宴会快结束了，得赶紧回去。
　　在踏上后门第一级阶梯之前，他转头望向分宅的大铁门处。已有宾客陆陆续续离开了。
　　他回头，看见了大厅里和几位女士谈话的赤司。赤司的视线越过客人，蜻蜓点水般对上黑子的目光，然后又转到客人身上。
　　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到，赤司在呼唤他。黑子握了握拳，坚定地踩上最高的台阶，走进了光亮的厅堂。
　　在地狱的出口，我选择了作为赤司君的管家重新活在这世上。我再一次拥有了名字，再一次拥有了喜爱的东西，再一次拥有了一个可以被我称作家的地方，再一次拥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灰崎君，若你选择成为赤司君的敌人，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你彻底打败。”
　　这是我的选择。而我会为这个誓言献上我所有的忠诚和力量，以及这早已失去了意义的生命。

　　“黑子，过来。”礼貌地和客人告别后，赤司把黑子喊到一边。
　　“请问有什么事情，赤司君？”黑子问道。
　　“等会你先回房间里待着，宴会也快结束了，接下来就不需要你操心了，”赤司将一个蓝色的方盒子放在他手中，“记得回房间再打开。今晚辛苦你了。”
　　黑子抱着盒子，乖巧地点了点头，道了谢后小步跑开。
　　在二楼的拐弯处，黑子回头看了一眼，正迎上赤司那带着戏谑意味的赤色双瞳。他连忙加快了脚下的动作，跑进自己的房间。二号正百无聊赖地趴在一只篮球上，看到黑子急匆匆地闯进来，歪了歪头。
　　黑子平复着呼吸，走到书桌前坐下，小心地打开礼盒。二号跑到黑子脚边，抬起头望着脸上渐渐流露出温柔笑意的黑子。
　　黑子低下头，轻轻地把二号举起，抱到胸前。二号看到躺在礼盒里的东西后，抖了下耳朵，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黑子。
　　“这应该是赤司君送你的项圈哦，”黑子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喜悦，“上面还刻着二号的名字和住址……二号，这样你就再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家了。”
　　“汪呜——”感受到了黑子的开心，二号也高兴地叫了一声。黑子把二号放到地上，然后拿起蓝色的项圈。外圈皮质内圈细绒，挂着一个白色的小牌子，上面刻着二号的名字和赤司分宅的地址。
　　黑子的手指拭过项圈带和小牌子上凹凸的字迹。这种材质应该还蛮舒适的，不会弄疼二号……黑子默默地想。不过这个名牌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不像是普通的合金，也绝对不是塑料……
　　指尖擦过某名牌侧面，突兀的触感将黑子的注意力拉了过去。他仔细地看了看，发现有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凹槽。
　　原来这个名牌可以打开的吗？里面是有什么吗？黑子小心地将其打开。里面有一处方形凹陷。
　　黑子摸了摸凹陷处。虽然摸起来感觉和外表的材质一样，但即使是再细微的不同，也能导致灵敏的半机械电子感官输出完全不同的数据。
　　在脑内经过一系列的检索和计算，黑子的眼眉缓缓地低顺下来。他看向门的方向，然后解下腕表，将一枚浅蓝色的芯片取出，小心地放入方形凹槽中。
　　就像是为它量身定做的一样，芯片躺在其中，名牌变得完整。
　　黑子放下项圈，靠到椅子上，对着头顶的灯光，微微笑了笑，笑容尽是苦涩。

　　二号围着椅子转了一圈，不明白黑子的双臂为何垂了下来。它扒住椅子腿，尝试着舔了一下黑子的手背。即使是轻轻的触碰，二号也能感受到这只手的无力。
　　怎么了？二号向黑子呜了一声。它看不见黑子的眼睛，因为他的头抬得很高，刘海将他的双眼完全遮住了。
　　二号有些疑惑。主人为什么不动了？怎么了？是睡着了吗？它试探性地叫了两声，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正当二号焦急之时，熟悉的手抚摸上它的头。黑子拿着项圈蹲下来，对它说：“二号，我给你戴上项圈吧。”
　　汪。二号很高兴地伸长了脖颈。黑子轻柔地为它套上项圈，又摸摸它的头。
　　“二号，你要一直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啊。”
　　那么黑子哲也自己呢？心声化作数据显示在脑中。黑子笑了笑。
　　赤司君不说破，不询问，不张扬。
　　而黑子不解释，不回应，不作声。
　　那么，暂时就先这样吧。直到我不得不亲自向他坦白身份。对于这样的现状，我很满足了。
　　我从未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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