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纪之亡灵战争

　　时钟的滴答一针走过一环，茶水换了一波，谈话依旧在继续。
　　气氛稍显凝滞，越屈交叉双手，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仔细回顾自己不算长的人生。除了不知所谓的前十八年空白，他这辈子犯过最大的罪过，大概也就是明明是个个性极差、性格龟毛的人，非要卖阳光正直的暖男人设欺骗大众。这种事情，大概也算不上是大罪吧。
　　他叹了口气，这一叹，刮得满腹愁绪，很是惆怅，“我就算了。这小鬼呢？”
　　V是个端庄温柔的女人，她安静坐在那里小口品尝着红茶，不做声色，静待他自己调整心情，才细声回答，“黑色阵营和白色阵营不同。黑色阵营的人无论是什么颜色的标志，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生前犯下大罪过之人。我们面具上的东西可不是摆设。”
　　“生……生前？”乍然出现的词汇吓得人一个激灵，饶是越屈已经渐渐接受荒谬现实也不由得有些慌乱。
　　V歪头疑惑地看了看突然结巴起来的谈话对象，恍然大悟地笑道，“别担忧。所谓一入地狱之门，此间便已不是人间。我指的是在人间界的事情。”
　　越屈长长叹了口气，吓死他了……差点以为自己是真的死了的。
　　这口气叹的惆怅，然还没喘过气来，渐渐已尝试将理智放到非人类领域的越屈噎住了，“人间界？”
　　身为根正苗红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二十一世纪好青年，他耳朵貌似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自然。这个世界有很多神秘的存在。神灵、妖怪、鬼魂，人类只是蜉蝣世界最渺小的生灵，一直以来，却妄想掌控自然之力，不自量力。”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语气透出些微鄙夷之色。“啊，说远了，抱歉。”
　　“不……您继续。”这女人，有点难搞啊。身体不由自主挺得更为端直，越屈不由自主这样想。
　　女人纤长的眼睫蝴蝶展翅般轻巧的眨了眨，颇为不好意思微笑，将方才不经意泄露出来的一丝‘女王蔑视’遮掩过去。
　　“我们面具上的标志代表着生前所犯罪过。但是，这个罪过可能是由自己所犯下，也有可能是继承而来。父母、兄弟、朋友，但凡牵连甚深，有轮回因果之人都有可能继承到这个身份。当然，也包括对方自愿承继。面具是通往荆棘之城的钥匙，没有面具的人不具备参赛资格。”
　　越屈听闻下意识探身询问，“之前一直提到亡灵战争，究竟是什么？”
　　V神秘地笑了笑，“这个么……首先一个问题，你，相信神灵的存在吗？”
　　神，中古世纪，乃是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种种故事。嫦娥奔月、后羿射日、盘古开天地、鲤鱼跃龙门、封神演义等等，华夏世界悠悠千年历史，这些故事一代又一代广为流传，却没有人为了考证盘古是否真正存在、天地得何而成得到确切的证据来证明。佛有释迦摩尼，道论上善若水，尊元始天尊，《圣经》谓‘上帝是独一无二的和全能以及世间万物的惟一创造者’。然，何为神灵？
　　“这个问题事到如今叫我如何回答？宇宙大爆炸？”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匪夷所思，早就超出科学常识带给他的安逸感了。
　　“呵呵。”V善解人意地安抚道，“不用如此焦虑。继续往前走去总会有答案的。我要说的是，就此间世界而言，神灵确实存在。而神灵，拥有无上的力量，那是凡人难以企及的通天之力。所谓亡灵战争，换个方式称呼，就是传说中的神降祭祀。”
　　她仰头，目光似穿过悠悠时光，如同虔诚信徒手捧焚香，卑微地轻窥遗落在历史长河曾经峥嵘辉煌的神圣时代，落落不安，语调轻舒，缓缓道来，“很久以前，神灵存在于广袤大地之上，各自完成了使命，化作春风、大地、拂柳、雾雨、银雪，种种万物之源继续守护世间。最后一个神临去之前，用尽自己全部的生命力将人间界与非人界划出一道天堑，那就是所谓的冥府之门，也有人称之为地狱之门。人类死后自然轮回，唯有生前执念太深的人不愿轮回，他们便被结界带入地狱之门，成为妖鬼。从那天起，人世间的安宁就由我辈术士世代守护，因此术士地位崇高，受人尊敬。但是……”
　　“但是？”
　　V沉默了一会，捧茶杯的手指微微蜷缩，“时至今日，天地间的力量已经快到尽头了。我辈术士代代调动天地清气，利用神灵陨落残留在世间的混沌之气来修炼己身、调动力量，但近百年以来，混沌之气越发稀薄，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大术师诞生了，面对妖鬼越发强横的实力反而渐渐力不从心。在此情况下，一个惊人的计划产生了。”
　　越屈听得颇为入神，闻言好奇追问道，“那就是亡灵战争？”
　　V点头，“对。我们中华地区的四大族，与西方地区三盛族、北方二族，和南方氏族所有杰出人才联合起来，召唤出了神降祭坛——荆棘王座。根据神谕，神明准许优胜者得到其终身庇护。”
　　只有优胜者可以得到的神明之力，也就是说这个亡灵战争是个人战了？越屈侧头看向靠在自己手臂已经睡熟的小个子，以及一旁餐厅懒洋洋趴在桌子上敲着筷子喊饿的K，一脸无奈笑着给他端来蛋炒饭的O。
　　这些人……似乎感情很好。
　　“觉得我们感情很好不符合这个游戏的残酷性？”V温柔的声音将他的主意拉回。
　　看着越屈赞同，她摇了摇头，“你觉得，这个神谕自诞生以来，人类最想做的是什么？”
　　“得到它？”
　　“嗯哼，对的。得到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其中，我所说过的召唤出荆棘王座的十大家族更有实力办得到不是吗？一个家族，不论是谁最终获得了优胜，都代表这个家族获得了胜利。我们几个，自小被家族培养长大，目的就是为了亡灵战争。所以你形影单只来到这里时，才会被那么多不同的势力盯上。不过我们不会对你如何的，假如因为为了得到保护人类存亡的力量而变得不择手段，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他想起被K带离大厅的时候，身后那些止步之人充满杀气的恶意眼神。那些人对他的敌意似乎不是一星半点，“为什么？大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是特殊的哦。不知因何所犯之罪，不知何为所犯之罪，不知所犯之罪为何，这样的人，被称为大罪人。犯了大罪而不知悔改之人，神灵降惩罚其万世堕入地狱之恶魔，讽刺的是，这样的恶魔同样也是能发挥神灵之力最完美的□□。”
　　“……”
　　“我们与白色阵营的人不同，他们是各大氏族家世清白的少爷小姐。自身术法中正，可请人间英灵作式神为载体承力，在‘数量’上颇为优势。而我们自身罪孽深重，只能做到让神灵附体，而且发挥的力量与二者之间灵魂的融合度密切相关，但也因此就‘质量’而言，我们胜算更大。但是，不同的神灵喜欢不同的载体，我们只是被挑选的对象，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个……我打断一下。”越屈举手示意，实在有个好奇不已的问题憋不住了。
　　V好脾气地笑，“请讲。”
　　“神灵……都是哪些位？额，那个，怎么说呢……”该怎么表达才能显得更为庄重一些。他绞尽脑汁想了各种形容之际，一本蓝色的封皮书出现在眼前。
　　深蓝色书皮，古早纸质，散发着淡淡油墨香，十分像是古代先生手中握着的经书。
　　上书——《山海经》。
　　“……”
　　“怎么了？”V看着得到答案后反而沉默下来的某人不解问。
　　越屈汗颜，“不是。我看门口刻着但丁的《地狱之门》，又听你说恶魔之类的话，以为神灵至少是个什么加百列、撒旦之类的尊称。居然是《山海经》……”违和感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V被逗笑了，她抬起白皙的手轻触殷红嘴唇，弯起好看的双眼注视他，“你为什么认为西方神和我们的神灵不同？”
　　“不，传说中都是这样的。”
　　“传说？嗯……确实呢。世界上的神灵们诞生于世，润泽世人，要说什么分地域的话，大概就是他们喜爱待着的地方不同？西方氏族将与人订定麦灵痕契约的魔王换作撒旦，Belberith，在我们这方你也可以称其为阎王、阎罗、鬼王哪种都可以。佛教所言八寒地狱、八热地狱、近边地狱、孤独地狱，与西方所划炼狱与地狱之间的分别，没什么不同哦。至于恶魔，只不是相比较于魔鬼、恶灵而言我更加愿意这样称呼它们，鬼有时候反而是十分可爱的。不过为了通称方便，我们中华区统一的，遵照的是这本书。”她敲敲放在桌面上的书皮。
　　《山海经》。
　　“……”不。还是感觉十分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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