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的远嫁皇夫

　　僵持之际，一位南国女卒从圆毡房内急促行来禀报：“皇女，青奴快不行了。”

　　“怎么回事！”

　　耶律晴立即起身前去，走到一半又转回来，望着也准备离开的顾起澜道：“顾将军，好好想想吧。”

　　耶律晴离开后，一名南国士兵也上前来：“启禀将军，伤亡已清点完毕，轻伤百余人，亡28人。”

　　如果耶律晴的猜测是对的，这些南国士兵该多可悲？送嫁的士兵都不是顾起澜一手带出来的顾家军，只是临时从齐阳附近各军抽调，但顾起澜还是感觉到一丝寒意。

　　她从来没打过不知道对手的仗。虽说战场上兵不厌诈，但如果，你的后方变成了敌人，这仗该怎么打？

　　“好好照顾受伤的弟兄，今晚大家都辛苦一点，等天一亮，援军到了，让伤员去休养。”

　　“得令！”

　　八角青帐内。

　　秦琅仍穿着一身红得刺眼的嫁衣，正坐着听小侍打扮的穆怀盛说话，看见顾起澜走进来，立刻起身迎过去：“顾姐姐，你烤的肉还是那么好吃。”

　　穆怀盛也躬身行礼：“顾将军。”

　　“殿下过奖，我来看看殿下，一会去值夜，殿下好生休息。”顾起澜瞥见只剩残渣的食物，知道秦琅状况尚佳，遂放心不少。

　　“一定要亲自值夜吗？我有点被吓到，想让顾姐姐陪陪我。”秦琅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脸红，低垂着头的穆怀盛却在努力压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谁能相信，刚才还在和他讨论怎么弄死那些敌人的三皇子，居然会因为“惊吓”寻求陪伴？

　　顾起澜觉得养在深宫的皇子第一次面对敌人，确实可能会下意识依赖些什么，于是一挥手让穆怀盛下去，自己走近几步，声音也放得格外轻柔：“别害怕，值夜也不会走远，就在这附近。殿下只要叫我，我就会来见殿下。”

　　秦琅伸手抱住顾起澜，隔着衣物感受她身上坚硬的铠甲：“还好顾姐姐没有受伤，那些贼人真是可恶！”

　　顾起澜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了，放心。说起来，殿下想学些拳脚功夫吗？”

　　“不要。顾姐姐保护我就够了。”秦琅歪头靠在顾起澜肩上。两人差不多高，这个动作做起来倒也不违和。

　　顾起澜沉默了会。她想起这趟送亲的终点和自己的决定。

　　“殿下始终要学会一个人在北漠。”

　　“不会一直一个人的。顾姐姐要时常和我写信，快点把失地夺回来，然后接我回去。”

　　好像在秦琅眼里，夺回失地对神一样的顾起澜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是顾起澜没有反驳。

　　“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的，我保证。穆怀盛已经在给留在齐阳的人递消息，父皇那边会有人解释。”

　　“殿下真厉害。”

　　秦琅在顾起澜的怀里红了脸。他一直想帮到顾起澜，小的时候是想和顾起澜一起去打仗，奈何自己身体实在不争气。后来，他就换了想法，顾起澜在前方，他就稳定后方。朝堂之上，百官之中，都与武将之事息息相关。

　　粮草、武器、战马，朝堂势力、官员升迁，乃至各地风土人情，他都了解过。藏在深宫深居简出的三皇子，并不像许多人以为那样的软弱无力，

　　顾起澜其实知道，在她面前乖软的皇子殿下，其实只是收起了自己的爪子，但自己总是放心不下，忍不住照顾他，安慰他。

　　如今看来，没有自己，他也能活得很好。甚至于，只要他想回南国，甚至不用自己去接。既是如此，她便能安心了。

　　耶律晴问她打算如何的时候，只是想激起她对南国的排斥，从而将自己拉向北漠。白天的遇袭，背后未必没有北漠的手笔。

　　但让耶律晴试算了。她既没有背叛南国的想法，更不打算去北漠。她只想走向和许许多多顾家军士兵一样的命运——死在战场上。

　　遇袭的时候顾起澜就发现，自己已经拿不起剑了。不是手有伤，而是没办法将剑指向人，用剑去杀人。在无数的梦魇里，剑身上鲜血淋漓，不止有一向和南国为敌的西江人的血，也有南国人的血。

　　在那场失败的仗打响以前，有顾家军自己人劝她撤，被她杀了祭旗。慈不掌兵，慈不掌兵。顾家军血流成河后，她最痛的就是这句话。

　　一个开始害怕杀人和鲜血的将军，不能再做将军了。而且，她倦了。不想再回到战场，不想再回到齐阳，陛下给她安排的归宿其实很好，她真的很想九泉之下的家人了。

　　这一夜很是漫长，顾起澜只睡了两个时辰。

　　为了安全，一行人安营的地方离遇袭的山谷有一段距离，前方地势极其开阔，隐隐能望见与北漠接壤的边境上的烽火台。

　　正是月明时，一轮秋月高悬，无数星子垂地，只是中秋未到，圆月有缺。顾起澜巡过两轮，就望着月亮出神。也许，此生她再也见不到满月了。

　　翌日鸡鸣刚过，南国边防军到了。这是见过血的军人，和临时抽调的送亲队伍有着天壤之别。一群人纪律严明，见到顾起澜行了军礼，便有人前去换防，查看伤亡，给伤兵换药，准备送去驻地。

　　领头的军人叫季安疆，留在顾起澜营帐说起边境情况——为了迎接大皇女，北漠的军队已经在边境集结多日。虽没有越境的动作，但边防军内人心起伏，驻防的节度使听闻顾起澜来送亲，也想见她一面。

　　许多齐阳的官员认为，北漠大皇女真的被他们的三皇子迷住，女人总是过不了情关的。

　　边防军不一样，许多人并不像相信，仅凭和亲，北漠就会帮着南国对抗西江。同样，对于打了败仗的顾起澜，他们也并不像齐阳的官员那样对她口诛笔伐。顾家军的威名和顾起澜原先的战绩，足以让边防军敬佩。

　　所以听说顾起澜带领的送亲队伍遇袭时，他们来得很快。

　　感念于此，顾起澜和季安疆说定，待过关，送耶律晴与北漠军队汇合后，顾起澜随季安疆去见节度使。

　　两人出帐时，遇见一名过来的北漠女卒，名唤阿莱娜：“顾将军，皇女听说边防军带来了伤药，想借一些，巫医带来的止血药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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