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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阿娇恢复的比较缓慢,但因照顾的细心,渐渐的也有力气下床走走,偶尔也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正月十五也快到了,宫中又开始忙起来,又是一片欢声笑语,谁还会记得在除夕夜死去了一名宫女?人们总是在时间里叹气,叹气悲伤过后又是新的快乐。
一早刘寄就来了长门宫,陪着阿娇在屋里喝茶聊了会儿天后,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刘寄说:“阿娇,我快回去了,元宵节过后,我就要回封地去了。”
阿娇恍惚了一下,看向他:“这么快就回去?怎么这么急?”
刘寄笑了笑:“怎么?舍不得我?那就跟我一起去胶东吧。”
阿娇低下了头,声音很低:“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离开,这么多年来,他就是我的命,我怎么肯能就这样轻易的离开?”阿娇抬起头看着刘寄,眼眶蓄满泪水。
刘寄心里是悲哀的,两位都是自己的挚友,自己却无法两者兼顾。
最后他叹了口气:“阿娇,我走后,你自己要多保重。”
临走前阿娇踌躇了许久还是叫住了刘寄,蔓延充满期望,却又带满祈求地说:“你可帮我一件事?”
长门宫的客人一直都是刘寄,阿娇精神不好,刘寄几乎每天都来看望,看着虚弱的阿娇,刘寄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振作起来,就是陪着她喝喝茶、聊聊天,阿娇不提过去,刘寄也不提,两人什么都说就是不过过去的事情,像是约好的。
虽然精神一直不好,但阿娇还是每天起来让人下人为自己仔细收拾一番,虽不似以前那般华丽,却也还是比生病期间的病态好很多,每天像是在等着说一般。
但正月十五之前,长门宫却等来了另一位客人——王夫人。
王夫人是阿娇被废后才进宫的,她天生美艳,进宫后深得皇上恩宠。未进宫前陈阿娇的名讳早就耳熟能详,天性美丽,蛮横任性,以前阿娇正眼都不会看一下她,但她进宫成了刘彻的妃子,阿娇便是忍不了。
那时候陈阿娇还是皇后的时候,朝廷没人敢把自己的女儿敬献给皇上,外亲势力庞大,没人敢与窦太后和馆陶公主作对,把自己势力削弱的也是阿娇本人,将自己的靠山一个一个拔出,让刘彻有机会整顿朝廷,最后直接连她自己也被废了,世人都笑着道:愚昧。
可他们又怎么知,他们知道的,阿娇又怎会不知,只是她看不得刘彻在别人那儿受一丁点儿侮辱,她扶持刘彻的一切,甚至不惜伤害骨肉亲情,自己走向毁灭,也在所不惜。
王夫人坐到阿娇对面的石凳上,抬头看着院子里那颗宫中最大的桂花树,转头瞧见阿娇发上叉着的翡翠桂花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转过头问阿娇:“姐姐,可是最喜欢桂花?发上的簪子可真是别致。”
阿娇半垂着眼看着桌上的茶杯不理,王夫人倒掉阿娇身前冷掉的茶水,倒了杯新茶给阿娇,说道:“自古以来,牡丹为花中之王,艳压群芳,世人圣爱牡丹,可桂花在牡丹面前不过是无名小卒,姐姐果真有着常人不同的心思。”
这时丫鬟端进桂花羹,阿娇懒得理她起身,向房内走去,丫鬟也跟着后面,王夫人起身,轻声笑了起来:“呀,这是皇上送来的桂花羹吧?皇上还真是处处为姐姐着想。”
她见阿娇正眼都不看她仍旧往屋里走,连忙追到阿娇身前拉住阿娇,笑盈盈的说:“姐姐,别急啊!今天妹妹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姐姐一定感兴趣的。”
阿娇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甩开手正准备走,她又说:“姐姐可知,这些年来皇上送的桂花羹里面多了一样东西……怪不得姐姐只喜欢吃皇上亲手做的桂花羹。”‘亲手’一次咬的格外重。
阿娇猛的定住,瞳孔收紧,她害怕的想逃身子却动不了。
王夫人见她这样,心中不禁一阵暗爽,慢悠悠的倾身靠近阿娇说:“是麝香啊!”
话刚说完,阿娇便抬起手扇了下去,王夫人被这一耳光扇的懵了一下,回过神来暴怒起来,反手就给了阿娇一耳光:“你算个什么东西,皇上都觉得你不配生他的皇子,你还当自己是当年的陈阿娇吗?竟还敢打我?”
阿娇被气的浑身发抖,被扇的脸还侧在一边,王夫人见她的样子,心里快感倍增,发笑起来,凑近她的耳边说:“你说皇上这样照顾你,是有多疼爱你?”说完便带着仆人离去。
阿娇感觉全身虚脱,婢女上前扶了一把,浓烈的桂花香让阿娇仍不住干呕起来,婢女连忙帮她顺气,好不容易好些阿娇才进屋,坐在床边,让婢女把桂花羹放在桌上,让所有人都出去。
暮色暗下来,阿娇也没出过房门,丫鬟在门口也都不敢进去,海安在各宫领了元宵节要用的东西后回来,见屋内没有燃灯,婢女在门口不停的渡步,连忙上前去问,听说王夫人来过,海安心里真是把王夫人骂了千万遍。
实在是担心出事,只能轻轻的推开门,屋内黑漆漆的,海安叫了声:“娘娘?”
见没回应,又道:“屋里太黑了,奴才把灯燃起来,娘娘看的清楚些。”说着燃起灯。
蜡烛亮起,海安只见阿娇呆呆的坐在床沿,桌上放着一碗已经凉了的桂花羹,海安心里咯噔一下。
走上前,低声说:“娘娘大病初愈,屋里不生火太冷了,女才这就给娘娘生火。”
说完就去炉子边忙着生火,不一会儿屋里边暖和了起来,没了纳雯,海安真不知道怎么办,在屋里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正寻思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阿娇忽然问:“海安,当初皇上为什么让你跟着我?”
“娘娘千万莫多想,奴才不敢说奴才有多有用,但奴才也是陪着皇上从小长到大的奴才,皇上把奴才派来服侍娘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当年对娘娘是疼爱有加的,也是希望娘娘少受些苦。皇上虽将娘娘关进冷宫,可如今娘娘生病,皇上还是命人每天送桂花羹来的,心里还是惦记着娘娘的。”
阿娇只觉得鼻尖酸涩无比,似是求证的看向海安,问:“真的?”夜里的烛光将她双眼衬的熠熠生辉,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海安低下头说道:“娘娘少忧思,养好身体才是。”
阿娇没有说话只是叫海安出去。
海安关上门却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刚巧这时只见长门宫外走来数十人,海安瞧见一时还有些愣住,只见最前面的人向他扫了一眼,才赶紧醒过来跪下拜安。
刘彻看着紧闭的寝门问道:“她呢?”海安跪地半分踌躇的答道:“娘娘在寝殿内,快安歇了。”
刘彻抬了抬下巴,高公公连忙打开寝门,刘彻见殿内灯光幽暗,便示意其他人在殿外等候,自己径自走了进去。
进到殿内只见阿娇独自坐在桌边,桌子上放着汤羹,闻着气息是桂花羹,一时刘彻心里竟堵得慌。
走上前坐在桌子另一边,阿娇像是没见到刘彻一样,还是原样坐在原地。只是不高不低的道:“皇上,你终于来了。”
刘彻听到这句‘皇上’越发有些闷着疼,以前阿娇私底下很少叫‘皇上’她向来直呼刘彻的乳名,更不像今日叫的这番疏远。
静默了一会儿,刘彻半分吞吐地说:“你让司马相如写的东西,朕见到了。其实……你若是真心悔改,朕也不是不能让你回宫,只是你得清楚你不再是皇后。”
阿娇突然笑了起来,边笑边站起身来,笑声凄凉在黑夜安静的殿内显的有些空灵,笑完了转过身对着刘彻问道:“皇上如今是看在臣妾已无半分权势,随您已无半分威胁,如今落的如此境地,为彰显你的仁德,是在我可怜我吗?”
刘彻压抑着胸中怒火道:“你可别忘了,是你求着朕来看你的。”
阿娇似是恍然大悟:“噢,对,是臣妾恬不知耻,一直都是臣妾不知羞耻的缠着你,你却从未对我表示过半分关爱,可是……当初若不是你说要娶我,又怎么让我一直心存希翼。”
她一把从发上取下那翡翠玉簪,拿着对着刘彻问道:“你可还记得这枚簪子?这是你送我的第一样礼物,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样,我明知道你是因为皇长兄才会送我这枚簪子,可是我还是视若珍宝,因为这是你刘彻送给我的,是我行过笄礼之后你送给我,从此以后我的发只为你一个人绾起,我想尽办法只为成为你的皇后,我拼尽全力护住你的皇位,我为你一掷千金只为能为你诞下子嗣,可是你呢?”
阿娇看见坐在位子上无动于衷的刘彻,心更是疼的无法呼吸,一腔的怒气和不甘让她失去控制,大步走上前一手抓着刘彻的衣服一手指着桌上的桂花羹问道:“你就是这样待我?你要清楚,如若不是我,不是我的母亲和皇祖母这个大汉的皇帝怎么会是你。”
刘彻被阿娇的话激怒,阿娇所说的话这辈子像是影子一样,不停的跟着他提醒他,他不过是靠一个女人上位,忍耐多年的愤怒油然而生,像是天空划破了口,满空大雨倾盆而下。
他起身一把推开阿娇大声怒斥道:“够了。”连带着桌子也被掀翻,桂花羹洒落满地,一时间桂花的香味满布整个屋子,阿娇此刻闻着却是一阵反胃。
这一刻多年来两个人不曾触碰的灰色地带,在这个晚上全盘托出,刘彻压抑多年的情绪也在这一刻爆发,两个人用尽世间最恶毒的话:“这么多年,我处处忍让你,已经是给你最大的宽容了,你没有半点儿自知之明。”
他走近阿娇,用手捏住阿娇的下巴,抬起她的头,让她的眼睛看着自己说道:“暂且不说你对后宫有多恶毒,就你亲眼看着你的皇长兄死去的恶毒心肠,我怎么可能让你诞下我的子嗣。”
阿娇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对自己充满厌恶,眼神里没有意思感情的刘彻,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高傲,任凭两眼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这一刻的心灰意冷宛如是一个绝望的深渊。
刘彻甩开阿娇的脸,起身准备出门,阿娇捡起地上的碎片,走到刘彻面前,满眼猩红看着刘彻说:“你就那么想让我死吗?”
说完举起左腕狠狠一割,刘彻愣在原地,阿娇转身就开始往出跑。
刘彻反应过来,便追边让下人拦着她,阿娇像是铁了心一样,不管不顾,只是一门心思的往出跑,跑到东宫里的月湖边一头的跳了下去。
紧接着刘彻毫不犹豫的也跳下去,一时间整个皇宫都躁动起来,宦官丫鬟纷纷叫嚷,公公们也都陆续跳下去,没一会儿,刘彻便抱着阿娇上来,连忙叫下人叫太医。
这一夜永远都是刘彻心中的痛,他们都有骄傲,却不肯为彼此低头,自订婚开始他们之间就像是有一块大幕,遮挡着彼此最真挚的爱,在所谓的皇权,政治面前,他们的爱对双方来说就已经不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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