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成年季

　　周六早上，池锦瑟风风火火地起床洗漱，临出门前又照了一遍镜子，白色的短袖，浅蓝色的牛仔裤，过肩的直发被扎成马尾，脚上一双白色帆布鞋，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学长，让你久等了。”接到余笙电话后，她又磨蹭了十分钟，让他在楼下等着，顿时感觉不好意思。
　　“吃早饭了吗？”余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她跑得急切，一缕碎发滑落到脸颊上，他伸手帮她撩到耳后。
　　“没有。”余光里他的动作格外温柔，池锦瑟微低着头，脸色泛红。
　　“咱们先去吃饭。”余笙眼神柔和。
　　“怎么了？”余笙迈开步子，见她站在原地没动，回过头问道。
　　“有点不习惯。”池锦瑟看着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影子，不似在学校时，她隐隐觉得有些别扭。
　　余笙笑了笑，示意她放轻松，两人并肩向公交站牌走去。
　　每年的清明节，东高都要派学生去烈士陵园扫墓，今年由学习部的秦肆带队，部员楚淮禹、叶尧和许思盈随行。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许思盈隔着玻璃窗望向天空，阳光明媚，翠绿的柳枝在微风中摇曳，丝毫没有下雨的征兆。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叶尧，他闭着眼睛在假寐。
　　“下一站就是目的地，大家拿好东西。”楚淮禹看了看行车路线，提醒前排的叶尧和许思盈。
　　四人下车步行几分钟进入陵园，天气晴朗，前来扫墓的人熙熙攘攘。陵园内，一尊尊人民烈士纪念碑高高伫立，间或有无名的烈士雕像。革命纪念馆里有历史时期的雕塑、壁画、油画、以及一幕幕真实还原的场景。
　　墓园青松翠柏、绿竹郁郁葱葱，繁花盛开，安葬的是自革命时期以来牺牲的英烈。
　　几人将花放到烈士墓碑前，碑身上的黑白照片经过长久的风吹日晒，绿色的军装早已泛白，照片上的人脸庞坚毅，铁骨铮铮。
　　“什么是死亡？”叶尧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墓碑，声音飘渺。
　　“真正的死亡，是被全世界遗忘，不再被人记得，不再被人怀念，是长久的寂静。”秦肆环视一圈墓园，每个墓碑前都放着一束花，在浓郁的绿茵中格外显眼。
　　“我们开始扫墓吧！”楚淮禹见气氛有些凝重，适时开口。
　　这边，池锦瑟和余笙前往市中心的步行街，从一家面馆里吃完饭出来，时间已经接近十点。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余笙见池锦瑟脚步轻快，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心情不禁大好。
　　“好久没看电影了，听说最近上映了一部影片，口碑还不错。”池锦瑟眨了眨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好。”余笙先是一怔，后笑了笑，点头应道。
　　“学长，今天是清明节，你怎么没去扫墓？”池锦瑟想起去年是他带队去烈士陵园，现在却陪自己出来玩，不禁有些疑惑。
　　“你们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余笙六月份毕业，前几次的活动他们组织地很好，想到这，他欣慰地笑了笑。
　　“学长，时间过得真快啊！”池锦瑟抬头对上余笙的视线，不禁有感而发。
　　“以后我不在学校，遇到困难要在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学长，我还怕你会烦我总打扰你呢。”
　　说话功夫，两人到达电影院。
　　“两桶爆米花，一瓶矿泉水，一杯冰奶茶。”池锦瑟见余笙去买票，遂走到旁边食品区。
　　“还有十分钟开始，我们进去吧！”余笙看了看时间，观众陆陆续续进场，来看这部电影的人真不少，他接过东西，走廊的光线有些暗，他拉着池锦瑟的手直到落座。
　　“学长。”池锦瑟将爆米花和矿泉水递给他，他不喜欢饮料和油炸食品，自律性特强，相反地，自己仗着吃不胖的优秀体质，经常胡吃海喝。
　　“锦瑟，还是你准备得周全。”看到电影的海报，余笙不禁佩服池锦瑟还有这等好胃口。
　　“学长，你怎么不吃？”
　　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丧尸咬人的特写，鲜红的血溅在地上，后面响起几声尖叫，池锦瑟目光炯炯，抓了一把爆米花塞到嘴里，转头见余笙直直地盯着自己，表情惊讶，遂小声问道。
　　“我怕你不够吃。”余笙回过神，嘴角抽了抽，长舒一口气，压制想呕吐的感觉。
　　“学长，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昨晚有些没休息好。”
　　“那你睡一会儿，结束我叫你。”
　　余笙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电影结束后，观众陆续离场，余笙早已经在反复挣扎中睡着了，明亮的灯光下，他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
　　“学长，我们回去吧！”出了电影院，光线更好，他脸上透着的疲惫清晰可见，池锦瑟不觉有些心疼。
　　“难得有时间，锦瑟，你可不许当逃兵。”余笙伸了个懒腰，声音有些沙哑。
　　“好。”下星期学生会换届选举结束后，他就要全力准备高考了，这样的时间确实难得。池锦瑟眼睛酸涩，避开他的视线，轻声应道。
　　下午，天色突然变得阴沉，空气中涌动着一股子闷热，似乎是铆足了劲要下一场大雨的征兆。
　　这边，秦肆一行人坐公交车返回学校。
　　“你去哪里？”楚淮禹看向秦肆，问道。
　　“回家。”他转身离开，清明节三天的假期，老妈打电话催的紧。
　　“我能不能一起？”楚淮禹突然兴起一个念头，快步追上他。
　　“怎么介绍你？”
　　“呃，非常要好的同学。”
　　秦肆在思考他的话的可信度后，点了点头。
　　“第一次去，我也不能空着手。”
　　“你是高中生，带东西未免突兀。”
　　“你有什么好建议？”
　　“前边有家花店。”
　　两人选好花，打车去了秦家。
　　“伯母您好，我是他们的同学。”楚淮禹进门，礼貌地问好。
　　秦爸爸有商业聚会没在家，秦妈妈看到楚淮禹有些惊讶，自己这两个孩子虽是龙凤胎，长相却不十分相似，唯独这冷淡的性格像极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带同学回家，她很高兴。
　　楚淮禹手里抱着花，接到秦肆投来的眼神，“伯母，我来得冒昧，这花送给您，希望您喜欢。”
　　“来这里就和在家一样，不要拘束。”秦母接过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后进了厨房，趁孩子们都在家，她准备亲自下厨。
　　秦肆听到“家”这个字，不禁挑挑眉，转头看向秦殊厘，面带深意地笑了笑，回了房间。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要来？”秦殊厘见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凑近他低声问道。
　　“临时决定的。”
　　“为什么送郁金香？”
　　“秦肆挑的，希望能给伯母留下一个好印象。”
　　保姆送来水果，秦殊厘向旁边挪挪，和他隔开一段距离。
　　“伯父伯母反对早恋吗？”过了一会，楚淮禹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们应该会很高兴。”秦肆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听到楚淮禹的话，轻声笑了笑。
　　“你自己的小桃花处理好了吗？”秦殊厘暼了秦肆一眼，淡定自若。
　　秦肆努努嘴，坐在旁边独立的沙发椅上，回想起秦殊厘的话，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愫。
　　这边，秦肆和楚淮禹离开后，叶尧转身进了校园。
　　“你不回家吗？”许思盈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有些事情。”叶尧回答地模糊，径直走进教学楼。
　　他匆忙上了三楼，五班的门紧闭着却没有上锁，他伸手轻轻地敲门，不等里面回应，拉开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华念念听到声音抬起头，赶紧将手上的东西放进课桌里，语气有些不悦。
　　叶尧没有应声，径直走到她前面，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又想问我吃了什么？”华念念站起身，对上他的视线，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在做什么？”
　　“和你无关。”
　　叶尧弯下身抽出桌子里的东西，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脸色变得阴沉。
　　“请你还给我。”华念念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围巾织了一大半没锁边，她不敢贸然伸手抢，语气冷冰冰的。
　　叶尧突然松开手，围巾掉落在课桌上，穿在上面的针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上周被李俊伟硬拉着逛礼品店，碰巧看到华念念停在一堆毛线前面，认真地比对挑选，他忽觉心里堵得慌，做什么都无法排解。
　　池锦瑟急忙拿起来检查，确定没什么事才放心地长舒一口气。
　　“对不起。”叶尧停在教室门口，动了动嘴唇，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华念念眉头紧皱，收回视线，继续忙手里的东西，这次清明放假没回家，就是为了尽快织好围巾，叶尧此番举动让她隐隐有些烦躁。
　　周日下午，池锦瑟在校门口等待张拓和张晓风，体育部开展活动需要一些道具，他们几人负责采买。不多时，张晓风到达，张拓没等来，倒是吴端板着脸走过来，不耐烦地解释几句，池锦瑟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几人坐公交车到了市中心步行街。
　　“买什么东西需要跑这么远？”顶着大太阳，吴端黑着脸，跟在池锦瑟和张晓风后面。
　　“学长……”张晓风刚想开口解释，池锦瑟伸手阻止他，“你不想来，我给你推荐个好去处。”
　　吴端暼了她一眼，发出一声冷哼，快步走到前面。
　　“今天咱们年级和胜得女高有联谊，就在……”池锦瑟缓缓开口说道，见他起了兴致，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
　　“那两个小子去了？”吴端顺着池锦瑟手指的方向望去，语气低沉。
　　池锦瑟挑挑眉，轻声笑了笑，没有开口。
　　“把清单给我。”吴端接过池锦瑟递来的纸条，在街两旁寻着店铺，蓦地，回头看向她，“我对那个没兴趣。”
　　他们逛了几家店，买了拔河用的绳子、呼啦圈、键子、跳绳等用具，还需要买一些作为奖品的小玩意。
　　“学姐，我要去一下厕所，你和学长先去买东西，不用等我。”
　　“那一会儿我们电话联系。”
　　“好。”
　　前面的吴端折回来，接过张晓风手里的东西，池锦瑟坚持要帮忙，他分出轻一点的袋子递给她，扯了扯嘴角没有出声，他慢下脚步配合着池锦瑟的速度。
　　“在这里等我。”吴端把东西放到地上，不等池锦瑟反应，转身进了一家店。
　　“给你。”吴端递给她一杯奶茶，自己打开一瓶冰水大口喝起来。
　　“热的？”池锦瑟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皱眉问道。
　　吴端略显烦躁地拨弄着头发，怎么解释都不合适，便没有开口回应。
　　“我还以为看错了，原来真是熟人。”身后传来声音，吴端回过头，荣越泽双手插兜，由于迎面的强光半眯着眼睛。
　　“眼睛都睁不开，真难为你看得清我们。”吴端提起东西，示意池锦瑟一起离开。
　　“我很期待和你在赛场上见面。”荣越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去年决赛没见到你们东高，还有些不习惯。”
　　“你想打架？”吴端停下脚步，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开口。
　　“我自然打不过你。”荣越泽嘴角微扬，看向他旁边的池锦瑟，“难为你能忍得了他的暴脾气。”
　　池锦瑟知道荣越泽误会了她和吴端的关系，但此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见他笑容满面，礼貌性地回以微笑，“多谢关心。”
　　说完，她腾出一只手，拉着吴端快速离开，待走出一段距离，她松开手，真怕他们打起来。
　　“东西买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接到张晓风电话，她加快脚步前往会合的地点，吴端静静地跟在后面，不发一语。
　　“有意思。”荣越泽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更深。
　　“越泽，你在看什么？”丁云遥拿着两杯冰可乐回来，见荣越泽望着一处出神，问道。
　　“今年的篮球联赛真让人期待。”荣越泽收回视线，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接下来的几天，华念念总会和叶尧不期而遇，隔着一段距离，他目光平静地望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她终于忍不住，走到他面前，“难道你想学织围巾？”
　　叶尧紧抿着嘴角，不理会她的调侃，“你不应该这样做。”
　　“与你无关。”她瞪着眼睛与他对视，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时态才转身离开。
　　白色的围巾足有两米长，走线有些歪歪扭扭，空隙也大小不一，只差锁边。
　　她跑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抽出围巾上的针，握着线头的手微微颤抖，稍加用力，毛线一寸寸脱离围巾，掉落在地上，她蹲下身环抱住双腿，原来自己用尽全力也做不好的事情不止织围巾。
　　“看来我的话对你并非没有影响。”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叶尧俯身拾起地上的毛线，围巾被拆了一半，他将它装进袋子，紧紧握在手里。
　　“还给我。”
　　“还给你，会把它重新织好送给我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尧面上一怔，看着她伤心的模样，心情更加烦躁，撂下一句话，步履匆忙地离开。
　　“不知道。”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