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我所要说的

　　穿过人来人往的大街，有卖花的小姑娘挎着篮子在人流中穿梭，落满阳光的金色头发被一块小花手绢系住，显得可爱又俏皮。
　　休斯登先生领我来到街的尽头，是一座城门。
　　城门看起来很古旧的样子，深灰色的石墙上爬着碧绿的苔藓，没有被掩盖的地方露出战火焚烧的痕迹。
　　“哇！”我惊叹，有种逛景点的感觉。
　　休斯登抬手点了点大门，正中央镶着一颗深紫色的硕大宝石，周围是繁复的花纹。
　　“等到傍晚，我去和守城的士兵说，他们会给你打开城门的，”休斯登先生顿了顿，说：“你从这里就能回去了。”
　　我点点头。但是休斯登先生看着城头没注意到。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离傍晚还有些时候，这会儿守卫不会放你出去的。”休斯登先生说道。
　　“好的。”我回应他，避免他又没接收到我的回应。

　　我们去了周边一家小酒馆，正是下午，一楼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
　　“托德——老伙计，”休斯登进入酒馆朝柜台擦酒杯的男人喊道，“给我来瓶啤酒”休斯登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放下他的剑。我跟上去，坐到他旁边。
　　“嘿，”柜台的男人拎着一个深色的酒瓶，两个玻璃杯走过来，他拉开木制的椅子坐下，才注意到被隐在休斯登阴影中的我，“带着一个小姑娘？”那男人朝我一笑，露出一点白色的牙齿。
　　「成年人的世界」我默默地缩着头想道，两个大块头的男人已经聊上了。
　　“哪里的小姑娘，这镇上我没见过，别的镇上来的？”看着像店老板的男人用牙齿咬开啤酒瓶，倒出深色的酒液，把杯子推向休斯登，休斯登拿起来喝了一口，没接话。
　　“小姑娘来一口？”那男人把另一个杯子倒上啤酒，冲我举举杯子。我看着他不怀好意的微笑，拨浪鼓一样摇头。
　　他于是自己一饮而尽。
　　“还有什么吃的？”休斯登问。
　　托德——也就是坐在休斯登旁边的店老板吧，挑眉看了休斯登一眼，“大老爷们的店里能有什么吃的，我这是酒馆。”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休斯登抚额，“来一份土豆泥、熏鱼、牡蛎——你能吃牡蛎吗？”休斯登先生问我。
　　“可以。”我回答，抱紧我的小篮子，“我这里还有面包。”我说。
　　“亲爱的，那是丽萨阿姨给你的，你带回去吃。”休斯登温和地说。
　　“一盘黑麦面包和两份蔬菜汤。”休斯登点完了餐，把一个灰色的小布袋放到桌子上，我听到泠泠的硬币碰撞的声音。
　　托德拿过来上下抛了抛，走去柜台后面的房间了。
　　休斯登把酒拿过来，自己倒了一杯喝，“嗯？”他想起来什么，“你等一下。”他说完起身走向柜台，从那里拿了一个新的杯子，倒了壶茶。
　　“叮铃铃”店门被推开，我第一个见到的人，那个金色头发，有着天空一样清澈颜色眼睛的少年走进来。
　　“休斯登先生，”他走到柜台，“日安。”他同休斯登打招呼。
　　休斯登点点头。
　　托德端着托盘出来了，看到少年，招呼道“西里斯，哈哈，来给你父亲打酒？”
　　他把一个大托盘给了休斯登，又转身回去拿了一个，对少年说，“稍等啊，我先把休斯登要的都给他。”
　　“好的。”叫做西里斯的少年回应道。
　　休斯登和托德两个人并排走过来，把一堆食物摆在桌子上，少年看过了，也看到了我。
　　“啊！”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是你啊，你到这里干嘛？”他问。
　　我看了看休斯登，他正把另一只手上的茶壶和摆在我旁边，给我倒了一杯。
　　“喝吧。”他说。
　　“额，”我双手捧住温热的茶杯，“我……”我刚要对西里斯说，托德已经回到柜台，喊道，“西里斯，过来打酒吧。”
　　西里斯拍了拍我的肩膀，跑过去。
　　“额……”我又看了看休斯登，不知道说什么。
　　“吃吧。”休斯登说，我于是掰开一块黑麦面包，用叉子插了一块熏鱼开吃了，“他是你小时候的玩伴，不过你可能不记得了。”休斯登低头把面包泡到蔬菜汤中，说道。
　　“嗯。”我寻思着这鱼做的不是很好吃，烟熏的味道太大，香料和盐也放多了。
　　我端起蔬菜汤喝了一小口，汤很好喝。

　　西里斯少年提着酒壶又过来了，他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下，旁边飘来清爽的皂角香。
　　“嘿，”托德也跟过来，一屁股坐到休斯登旁边，说道：“加我一个。”他解开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胸膛。
　　我注意到他穿的皮质小马甲，马裤和马丁靴，虽然开酒馆但一点也不大腹便便。
　　“小姑娘，你叫什么？”托德晃着酒杯问我，“赛芙拉，她是图恩家的赛芙拉。”西里斯少年答道。
　　“啊，你就是图恩家的蓝宝石啊。”托德很惊奇的说。
　　我：“……”
　　“你不是被你的母亲送走了吗？”托德还要再说什么，休斯登闷声给了他一个肘击，“啊，”托德捂着肋骨，“你干嘛。”他莫名其妙。

　　“赛芙拉。”旁边的西里斯碰碰我的手，对我微笑。
　　“我不叫这个名……”我皱眉，“我叫……”我突然脑子断片了，我叫什么来着。
　　西里斯看着我，眼睛在酒馆不甚光明的环境中变得像酒液的颜色一样浓重。
　　我挠挠头，想不起来。
　　「算了，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低下头喝汤。
　　反正很快就回去了，就当是一场梦吧。

　　外面很快暗了下来，酒馆外面挂着的灯被人点亮了，酒馆里人更多，开始热闹起来了。
　　“你不回家吗？”我问旁边的少年。
　　他用手托着腮帮歪着头看我，“没事，我可以晚点回去。”他说。
　　“改天去我家玩吧。”他眉眼弯弯道。
　　我不说话，毕竟我今天就要走了。
　　“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我。
　　我接过来，碰到他的手，像火炉一样温暖。
　　我拆开小布袋，里面放了几张纸片，用金箔沾了几个鬼画符……以我四级刚过的水平，实在看不懂写的是啥。
　　“你手好凉。”西里斯说，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我瞬间被浅淡的茉莉清香包围了，我愣了一下，西里斯披好衣服，手却顿住了，我抬头看他，少年坐下都比我要高一些，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他的下巴。
　　「太近了。」我想。
　　西里斯拢了拢我身上的外套，抱住了我。
　　“嗯嗯嗯？”我挣扎，少年抱得很紧，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挺舒服的」我想，于是贱贱的心安理得的承受了。
　　西里斯摸摸我的头发，我扎好的短毛经历了一天的奔波已经散开一点了，头绳懒懒地搭着。
　　西里斯弄乱了我的头发。
　　“乖孩子。”他把脸埋在我的颈侧，声音低沉且模糊不清。

　　“走了。”休斯登把微微散乱的军装正了正，我才注意到他吃饭都没脱下军装……
　　旁边的托德有些醉了，说了一顿饭的话，现在自斟自饮不说了，脚边倒着几个空掉的酒瓶。
　　“西里斯”休斯登喊他。
　　西里斯放开我，我觉得他怪怪的，把衣服还给他，走到了休斯登后面。
　　“你快回家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休斯登拿起放在手边的剑，站起来。
　　“好的。”西里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也站起来回应道。
　　“拜~”托德朝我们眨眨眼。“有空常来啊~图恩家的小姑娘~”他微笑道。
　　“好的。”我礼貌地朝店主托德点头。
　　但是看他这么悠闲，也许是个甩手掌柜？我看了看大厅其他的大块头服务生。正是繁忙的时间，端着菜肴美酒的服务生在桌子间穿梭不断。
　　“回见，赛芙拉~”少年笑的一脸无害。
　　我朝他点点头。

　　“呼——”走出小酒馆，外面的气温已经有点低了，休斯登吐出一口气，“冷不冷？”他问我。
　　我缩了缩脖子，“不冷。”我答道，反正马上就走了。
　　休斯登朝我笑了笑。大步朝前走，我赶紧跟上。

　　在城门下，我隔了两三步看休斯登先生和守卫城门的另一个铁皮士兵先生交涉，他们两个穿的一样，身高和身形都差不多，但可能是我和休斯登先生已经呆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了，我总感觉能很快分辨出他们来。
　　“来。”休斯登先生朝我招手。
　　我两三步走上去。
　　另一个铁皮士兵先生朝我点了点头示意，然后转过身体去在城门上画奇怪的花纹，我看到城门表面的空气开始像水一样泛起波澜，就像当初猫先生2号给我看的“门”一样。
　　“对了，”我从篮子里拿出那个西里斯给我的小布袋，“这个是什么？”在士兵先生开门的间隙，我问休斯登先生。
　　“这是西里斯刚刚给我的。”我补充道。
　　休斯登接过去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凝神看过去，“是保护你平安的神符，”休斯登辨别完毕跟我说，“西里斯现在在神学院上学，他是很优秀的学生，这个应该是他自己制作的。”休斯登把东西都装回小布袋里，系好口给我，“你好好带着吧。”他说。
　　我沉默。
　　那边守城门的士兵已经把“门”打开了，并不是开城门，而是在城门上宝石镶嵌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像镜子一样的“门”，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流光溢彩，很漂亮。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这个“门”了。
　　「希望不要有第三次。」我想。
　　我把篮子放到城门下，我不打算带走它们，它们本来就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
　　休斯登先生看到了，也没有说话。
　　“再见。”我朝两个铁皮士兵道别，其中一个向我颔首，是那个我不认识的士兵先生，“小姑娘要好好生活。”他说。休斯登先生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谢谢您。”我朝两人鞠躬。
　　然后头也不回地跨进了“门”中。

　　像是撞破了一个肥皂泡泡，我听到耳边传来细微的“波”的一声。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又回到学校的操场了，还是那样晒的太阳，和轻柔的微风。
　　我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
　　其实在穿过“门”之前，我模模糊糊的记起自己好像经历过同样的场景，只是那片记忆太混乱了，目光所及处，记忆最深的就是一双温柔白皙的手，把我推进了泛着紫色，蓝色，白色光芒的“门”。也是同样的一双手，牵着我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行走，给我买来香喷喷的面包……
　　我晃了晃脑袋，不想了，头痛。
　　也许守城的士兵先生认识我，或者他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想到那位士兵先生。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我跑出操场，微微气喘。
　　跑到商业街，有穿着超短裙的小姐姐从便利店拎着袋子出来，有炸鸡块，炸薯条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真幸福啊」我热泪盈眶。
　　“老板！”我啪的双手拍在台子上，“给我来两个超大杯草莓冰淇淋！”我吼道。
　　老板一哆嗦，看着我噙着两泡热泪的眼睛，以为遇上了神经病……
　　“好的，您稍等。”老板转身去做冰淇淋了。
　　我摊在台子上。
　　「太好了，吃上冰淇淋了。」我满足地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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