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陌上桑

　　罗嫣其实已经猜到了在茶汤里下毒的人是谁。
　　既能知道如何下毒的种种机密，又能够指使得动跟在无花身边的小沙弥，这样的人可并不多。
　　更何况，这下毒针对的对象还是她罗嫣。
　　不过罗嫣心里可是感激这人下毒的时机，简直是上赶的助攻，她原本的计划都可以搁置不用了。
　　怪不得无花说长孙红是个蠢的，想来她下毒要杀罗嫣这事，无花定是不知情的。
　　毕竟现在无花还需要罗嫣帮他杀了秋灵素，没道理在现在与她撕破脸皮。
　　用的还是罗嫣能够识破的伎俩。
　　因为除了无花、石观音和罗嫣，没有人知道调理无花身体的药丸是罗嫣配制的。
　　罗嫣一闻茶汤味，就察觉出不对，但顺水推舟，大闹了一番，不仅有理由质疑无花合作的诚意，不去杀秋灵素，还能有意无意的把一些信息告诉了楚留香。
　　虽说她看起来像是气急败坏，无心之言，但想以楚留香的敏锐，定是能察觉出她想要表达的东西。
　　都已经把他引到了祷光寺，再察觉不出什么，楚留香就白混了。
　　罗嫣心里不着急找长孙红算账，再说这偌大的济南城，想找一个心思狡猾又擅长易容的女人，可不能无头苍蝇似的乱找。
　　她武功不如无花，于是只能费尽心血，与他拼心机智谋。好在她已经习惯了用这种方式，以弱胜强。
　　罗嫣估计着，现在无花应该在南宫灵处。黑珍珠上门叫嚣，由南宫灵出马名正言顺，但若是无花现身，就十分不对劲了，再加上无花在大明湖畔差点被楚留香识破身份，他不会轻易冒险再次以蒙面忍者的身份出手杀人。
　　更何况如今楚留香身边还有一个因为想要与他比试，所以做个‘缠人的小妖精’的一点红。
　　现在罗嫣要做的，就是在长孙红与无花搭上线之前，抢先一步找到秋灵素。
　　幸好之前与无花已经商量好，所以罗嫣才能够从南宫灵的口中套出这位前任丐帮帮主夫人隐居的地点。
　　山涧道路坎坷难走，茂密的树林间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罗嫣花费了一些功夫，才找到了一栋幽静偏僻的小屋。
　　不出意料，附近确实有丐帮弟子把守。罗嫣几枚沾着蒙汗药的银针过去，就把他们撂倒在地。伸手刚刚要推门而入，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门里门外的两人皆是一愣，都没有预料到如此巧合。
　　罗嫣自然是知道秋灵素是一个美人，美的让石观音静静地看了许久，嫉妒的要毁了脸的美人。并且即使她毁了脸，她的身体，她的风韵，甚至她的每一处衣褶摆动，都无一不美。罗嫣也是美人，女人之间难免有比较之心，但是因为大漠里有太多的美人，甚至连与石观音有几分相似的美人都有，若是不放平心态，可就要时刻比美，她可是要累死。
　　相比于罗嫣，秋灵素的心情可是没那么平静了。
　　平心而论，罗嫣与石观音长得并不像，她是浓墨重彩的艳丽美人，而石观音的美丽则是无法描述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这种美，倒是与秋灵素有几分相似之处。
　　但是她的做派又很像石观音，那种明明笑的宛若花开盛夏的灿烂明媚，可眼睛里却刻着疯狂，藏着毒，似乎能够在俯身轻嗅的下一秒，毫不吝惜的将花茎掐断，将花瓣碾碎，掷入泥土之中，任万人践踏。
　　见到这样的年轻女子站在她的门前，秋灵素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
　　她对于石观音的恐惧已经刻在了骨头里，当年那个女魔头就是这样悄然的出现，用最狠辣的方式，毁掉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容貌。
　　秋灵素要活着，所以她只能放弃美貌，做一个整日将脸藏在面纱下的怪人。
　　下一瞬，她就看到了倒在门边上的两个丐帮弟子。她心下大惊，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出手，支取罗嫣要害。
　　当年她也是下手不留情的人，可以狠辣的取了一个天才画师的眼睛，在丐帮躲了这么多年，她的武功不见分毫退步，还更进一层。
　　但这对罗嫣来说，还是不够看。她的功夫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也要看这个‘上’指的是哪些人，‘下’又指的是哪些人。
　　罗嫣身形一闪，便躲开了秋灵素直冲其面门的攻击。她甚至不需要抽出软剑，在侧身而过的同时，掐在指尖的暗器同时射出，正中秋灵素颈部。面蒙白纱的女人足下一顿，身子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
　　罗嫣借了一点红的地方藏秋灵素。
　　准确的说，在未经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就把秋灵素扔在了这里。
　　一点红刚刚在丐帮救出了黑珍珠，将其交给楚留香以偿还毁了他书信的亏欠，推门进来便看到了坐在竹椅上吃蚕豆的罗嫣，和躺在床榻上的女人。
　　谁都想不到，与天星帮撕破了脸的一点红竟然还住在天星帮介绍的地方。
　　理由是这房钱是他自己付的，他想住就住。
　　说的还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一点红来济南，为的就是挣一万两银子，和天星帮熟人允诺的一个好处。他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与天星帮众人住在一起，但为了行事方便，还是接受了他们推荐的客栈住下。
　　换了别人，推了天星帮的生意，还杀了他们一个弟子，怎么也无法在明显与人家有些许瓜葛的地方住下去了。可一点红不在乎这些，不过是一个住处，又刚刚好交了房钱，若非如此，住破庙与住这里也没什么区别。
　　昨晚罗嫣非死皮赖脸跟着他回了客栈，还硬是蹭了一杯白水才走，一点红也没计较什么。
　　今天他都准备收拾收拾行李（虽然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退房走人了，一进来就看着罗嫣带了个大/麻烦回来，还一脸的心安理得。
　　“这是谁？”，一点红发现，这几天他总是在重复的问类似的问题。
　　“前丐帮帮主夫人，秋灵素”，罗嫣从竹椅上蹦了下来，三两步走到床榻前，替还在昏睡中的秋灵素整了整衣服与头发，笑道“怎么样，是个美人吧”
　　一点红冷哼一声，抱着剑，不说话。
　　“我没地方可去，无花与南宫灵要是知道我把秋灵素给绑了，肯定满济南城的找我”，罗嫣可怜巴巴的眨眨眼睛“你就收留我一下，顺带着也把她留在这。我保证，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俩都能滚蛋”
　　罗嫣表现的要多诚恳有多诚恳，就差指天发誓了，她看一点红面色冷漠，毫无通融余地的模样，还提出来只要一点红允许她把秋灵素藏在他这里，她就能把他的身体调理的比十八铜人还结实。
　　“我保证，肯定比你啃了天山雪莲效果还好。我医术方面，最善调理练武之人的沉疴暗伤了”，罗嫣说道。
　　一点红却先是问她“无花是暗杀宋刚的忍者？”
　　罗嫣看他一眼，倒是不惊讶一点红反应的这么快——冷香，祷光寺，湖面琴音，再猜不出来是傻子。
　　“你刚才是不是救了个姑娘？”，罗嫣反问他。
　　“没有”，一点红虽然不知道罗嫣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回答了。
　　“……好吧，你刚才是不是救了个少年？是札木合的儿子？”，罗嫣重问。
　　“……”
　　好吧，她明白了。
　　你看吧，她就说，一点红咬死那个忍者是个男人不是个女人，根本没有可信度。
　　不过连桃花旺盛的楚留香都看不出来，也不能指望一点红能看出来了。
　　“你认识黑珍珠？”，不怪一点红起疑心，罗嫣似乎什么都知道，可明明很多情况下她都不在场。
　　“嗯……也不算认识，以前远远地见过一两次而已”
　　石观音的势力虽然是在大漠，但是大漠如此广大，光是零零散散的小国，她还没搞定呢。
　　所以哪怕罗嫣替石观音办事，也真是很少与札木合的人马有过接触。
　　“楚留香要看的那封信，就是秋灵素写给那几个死鬼的”，罗嫣又指了指床上的女人“只是可惜，她的老情人们点子还是不够硬，被人一个个收拾了。如今楚留香查到她身上，她的命也保不住了”
　　南宫灵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一定是要杀了秋灵素的。
　　“所以拜托啦”，罗嫣画风一转，又故作可怜起来“你让她在这里藏一会，我把楚留香给引过来”
　　一点红还未说什么，罗嫣又补充道“又或者，你去帮我把香帅叫过来？”
　　一点红转身就要走。
　　罗嫣急忙上前一扑，一点红差点拔剑刺过去，却堪堪停了下来。
　　他皱眉道“你做什么？”
　　眼看着罗嫣也不怕他，紧着往前凑，似乎是要趴到他身上去，一点红竟然有两分窘迫的退后了几步。
　　罗嫣没有再夸张的举动，而是笑嘻嘻的拉住了他的手腕，像模像样的又把了一次脉，翻手托了一枚药丸出来“这是真的，还你帮我叫楚留香的人情”
　　一点红看了看她的脸，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药丸，拿起来就扔进了嘴里。
　　就是罗嫣自己都没想到他那么痛快。
　　“你、你真不怕我给你下毒啊”
　　一点红理都不理她，转身就出去了。
　　——
　　这时楚留香刚刚尝了无花亲手做的素斋，得了南宫灵的允诺，纵身离开了丐帮。离开之前，他把在祷光寺于一女子手中救下戒心的事情告诉了无花。
　　理由倒是假的，说是查到了些关于忍者的线索，想要找无花确认一下。
　　无花与南宫灵说，要杀了楚留香。他们正商量着明日计划，却得到了秋灵素被人掳走的消息，还送上了罗嫣留在那里的书信。
　　“她要我们用天一神水交换秋灵素”，南宫灵冲口而出，随即又不解的问道“是谁给她下的毒？还是她自导自演？”
　　“可能性不大”，无花否定道“她刚刚与我们达成了合作，便是要翻脸，也是要等得到了神水宫的消息才能翻脸。我可以保证，关于神水宫的入口，我没有透漏给第二个人知道”
　　“那……”
　　“罗嫣说的没错，知道用这种手段下毒，肯定是与我极为亲密的人……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了”，无花语气冰冷“她很快就会来找我”
　　南宫灵也很快反应过来“是长孙红？”
　　“应该就是她……自作聪明”，无花说道“而且为何楚留香会忽然去我的禅院？”
　　“他不是说，问你关于东瀛忍者的事情？”
　　无花摇摇头“太巧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倒是觉得，楚留香是见到了罗嫣，怀疑到了她是不是就是忍者”
　　“那楚留香岂不就是在怀疑你和这件事有关系？”
　　“没什么大不了的”，无花轻描淡写道“我在大明湖畔甚至都没有包庇黑衣忍者，自然是清白的。至于一个曾经因为讲经而结缘的女施主，竟然来自东瀛，犯下杀孽，更是与我无关”
　　“那明日该怎么办，真的要把秋灵素换回来？”
　　无花冷哼“罗嫣把秋灵素绑走，想要牵制我，想的还是太天真。我们能伪造一个尼姑出来，为何不能再伪造一个帮主夫人？”
　　“这倒是可以，不过秋灵素毁容前是天下难得的美人，若是找一般人假扮，恐怕会被楚留香识破”
　　无花素白的手指拨弄茶盏，片刻后唇角露出微笑“别人不行，但是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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