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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
严慈一家近日过得很是满足,没了那沉甸甸的高利贷,一家老小又都勤快、和睦,不愁日子过不起来。严慈作为一家之主,平日愁苦沉闷的脸上都堆满笑容。家中几个孙子、孙女也都撒开了手玩闹。他们一家对未来、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所有人看着周遭熟悉了的一水一木都觉得比平日更加可人。
这一日,刚刚吃完早食,严慈父子三人照常早早来到瓷窑中,准备开始做工。
瓷窑总工在门口拦住他们,将父子三人叫到一边,说道:“老哥真真糊涂,早年你家穷困,主家张员外将钱贷给你们,若不是那些钱,你家何以度过难关,若不是那些钱,你那老婆子、你家大儿媳的坟头都长草了。如今日子好了,怎么反倒在朱孔目跟前将家主的不是了呢。”
“你在这村里呆着,消息闭塞不通,哪里知道咱们张员外虽然富豪,但家中并无读书郎,多年到处经营,希望和朱家连上关系,你这一来,岂不是叫朱孔目将张员外看作恶霸,还如何连得上关系”
瓷窑总工李正木乃是高峰村里正的堂叔,也曾做过多年瓷工,不耐辛劳,靠着里正的关系攀上张员外府上的管家,升做总工多年。张家对高峰村的这个小小瓷窑作坊很不在意,平日里没人管束,李正木猴子充大王,当起了工匠们的土皇帝。当年正是他引导严慈上张员外府上借贷的。
严慈听得李正木所言,心中惴惴不安,虽然觉得张员外所开具的利钱实在过高,不尽人道,但到底当年确实因那笔钱,救了自己家老婆子一命。严和、严路两兄弟没有父亲想得那么多,这些年被高利贷逼着,心中只觉得愤慨。
李正木看他们一家还是或懵懂或愤怒的表情,有些怒其不争。说到:“你们也不必再惺惺作态,张员外心中对你们定然不满,我已留你们在窑中数日,人情道义都尽到了,今日起,你们就不必再来上工了。”他早些日子得了自家里正侄儿的提点,张府管家对严慈一家赖账的行为很是不满,碍于张员外未指示发话,是以隐忍不发罢了,李正木思索多日,觉得留着严慈一家迟早会拖累自己。到底看在同村的面子,将工钱结算清楚了。
骤然闻言,严慈父子三人觉得犹如晴天霹雳,他们三人自来除了一把子力气,也就是一手从小练就的陶瓷工艺,此时被主家解雇,无异于腊月寒霜。
“老李哥,那日张员外并未怪罪我等,怎么今日要将我们辞退,叫我们如何是好”严慈弯腰苦苦哀求到。
严和性子木讷,不舍得丢了养家的饭碗,也跟着老父严慈一起哀求。严路心中火起,大声说:“那张员外可恶至极,如此为富不仁,我们父子三人还不稀得来呢。”
“呵呵,无知小儿,那我这破庙可就盛不下三位大佛了。”李正木斜眼看着严路,轻蔑的说,“来日当了员外,我这老汉还指望你们提携提携,呵呵。”
“啪”,严慈、严和对着暴戾的严路均有些气愤,严慈更是抬手打了严路一巴掌。可惜不等他们再说什么,李正木已然指使窑中工匠将他们三人赶出去。
在窑外苦求良久,无人应答,父子三人终究垂头向家中走去。
家中,大王氏心情爽朗,领着严英和严娟在院中喂鸡,昨日她向老对头刘氏赊欠了2只小母鸡养着。大王氏手中还小心翼翼捧着老母鸡今日新下的鸡蛋,严英并严娟有些嘴馋得盯着不放。大王氏皱眉撇嘴说道“哪家小娘子像你们这样嘴馋!”不过心中还是打定注意,家中不再负债,日子肯定逐渐盈余,多养几只母鸡,可以给小孙子小孙女都吃上鸡蛋。
李氏在厢房同小王氏二人相对而坐,小王氏热衷打扮,盘髻扎花都有几分心得,二人打算扎些头花,托人去市集卖了,攒些铜板,采买些布为家中小儿做新衣裳。
此时,严慈父子三人垂头丧气回到家中。严英、严娟都欢快的奔到各自父亲身边。大王氏对着严慈诧异得问:“呀?今日可是休假了?”
严慈叹了口气,对自家老妻说:“瓷窑早些年卖给了张员外,咱家还欠了张员外银钱未还;李总工说主家已然气愤,故辞退了咱家几个…”
“这天杀的张员外…这不还是要逼死咱们一家嘛…”大王氏瞬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严和抱起严英,摸摸她的头发,沉默着。严路看自己母亲痛哭,有些心疼,蹲在大王氏身边,说道:“母亲不要如此着急,乌程镇上瓷窑多了去了,总有我们兄弟二人的去处,总是饿不死的。”
可到底村里的瓷窑离家最近,多年作熟了的活计,说丢就丢,大王氏心中愤愤不平。而且,窑工众多,哪是说去哪个瓷窑就能去哪个瓷窑的呢。
李氏和小王氏在厢房内听到大王氏的哭嚎,也知道了自家男人被辞退的消息。停下手中扎花的活计,小王氏扯了扯身上的罗布褙子,“大嫂,你说,怎么就不能消停,过了春,正是交税钱的时候呀…”
“是呀…”李氏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屋顶,觉得厢房内很是压抑,出神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口对小王氏回道。
“翁翁,伯伯,爹爹,今日我们捡了好些松子,吃起来香得很。”严柏、严树今日去山上采摘松子,因为他们二人胆大,独自去了深一些的山区,收获颇多。严树刚进家门,看到翁翁、大伯和自家父亲,很是骄傲的说道。
“小兔崽子,这时节,哪来那么多松子给你们捡,定是又去深山里去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严路本就心中有火,看着自家儿子,起身就在严树的屁股上使劲拍打数下。严树哭了起来,心中委屈,不停挣扎,吓得严英和严娟都瞪大了眼睛。
严和拦着他:“做什么拿孩子撒气!说到底,不过是咱们自己没本事罢了…”
严路听了严和的话,双眼通红,放下严树,握紧手中拳头,丢下满院子人跑回自己的房间。
严慈背过身子去,对着严和说:“大郎,今日且在家中休息,明日和二郎一道出门去,寻摸寻摸活计,兴许有窑厂招工”
“爹,瓷窑各家都有些秘方,哪里要陌生人上门,咱们在窑中多年,您怎么忘了规矩了…”
“是呀,咱也不过作熟了各自的活计,去哪里,还能去哪里…”
这一日,严家突然又过得格外沉默…安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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