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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
“你醒了。”男孩儿一双眼睛晶晶亮，像只毛皮光亮的小土狗。
正值换季，流感盛行，医院里病床紧张，沈浩然一番努力没有要到单人病房，于是夏真就躺在了这个四人间的小屋子里，头顶打着挂针，右边儿小柜子旁挂着她的风衣。
床位紧张，凳子也紧张，原本一床一个的凳子被来陪老伴看病的老爷爷搬走了。
少年的身子太高，加上他眼睛有点近视，干脆直接蹲了下来，双手扶着床沿与她平视，一股薄荷的清气涌上，凉气吸进肺里，夏真微微皱眉。
下一秒，他的声音竟然比刚刚和那孩子说话还要温柔：“怎么样，头还痛不痛了？”
少年本来就长的精致，音色也好，这一句痛不痛，酥了夏真一把老骨头，再加上自己不清楚醉酒后都干了什么，心里满满的都是窘迫，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烫的已经能煎俩荷包蛋。
这特么哪里来的美男精……
他双手扒着床沿，脚尖着地身子前倾，一张精致到没有一点瑕疵的脸戳进了夏真的眼窝子里，惹得夏真不由自主地吸了两口冷气，脑子飞速地瞎转起来。
怎么现在名人随便一个服务生拿出来都是这种能出道的水平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和社会脱节，难道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漂亮吗……
只不过，夏真就是在政场上再叱咤风云，心思再细腻如水，也猜不到这服务生会是名人幕后的小总裁，简家和沈家强强联手生下的小公子。
或许在夏真心里，那位沈家小公子，至少不该是以这种夸张的动作出场。
“还难受呢？”少年皱眉，嘴唇抿成了一道锋利的弧度。
夏真想摇头，可一阵的头晕目眩先一步袭上来，她赶紧闭眼，想把这眩晕劲儿憋下去，刚要睁眼，头顶上的少年先一步焦虑起来：“怎么一直这样，都输液了还不好吗？”
夏真昨天晚上烧的糊里糊涂的，眼睛一会儿睁开一会儿闭上，沈浩然已经分不清她到底什么时候是清醒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看见他。
她又睁开了眼，里头有小小的烛火苗儿颤动，似乎是在打量他，沈浩然没看出端倪，以为她还醉着，蹲在那里愣了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突然笑了，笑的放肆极了。
明媚灿烂，像她在阳台上养的两盆水仙花，施了点肥料，一夜之间绚烂绽放。
不过这小子，他笑什么，幸灾乐祸吗？
夏真自己都不知道，她吧，闭着眼睛像一只温顺的猫儿，可那眼睛一睁开来，里头却是沉着安静的一汪深潭。
沈浩然笑着夸奖起来。
“不愧是学政法的，就是喝醉了，也跟我一样心明如镜。”
老天爷：“……”
“我看看你还烧不烧哈。”沈小朋友用语言给自己打气。
话音一落，一双略微冰凉的手覆上了她的额头，夏真浑身一震，身子往旁边缩了一下，一双冰凉的眸子涟漪骤起，里头不知什么时候，清明已将浑浊替换。
“啊，真的醒了！”沈浩然猛地抽回手，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因着皮肤白，脸上比夏真还红几分。慌乱过后又舔舔嘴故作镇定，想挽回他的形象，道：“那个，同学，你昨天在KTV生病了，我就送你来了医院，你——你没事儿了吧。”
同学？夏真歪头看他，他吓得已经跪在了地上，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像个幼稚园大班的傻孩子。夏真心道这哪里来的小屁孩，脑子一抽就说了一句：“你先平身吧。”
沈浩然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在了床边，冷不防听见这句，赶紧撑起身子重新蹲好，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小土狗毛皮光亮，甩甩脑袋开始给她讲昨晚的经过。
夏真职业习惯，习惯性沉默，习惯性先听别人说，汲取重要信息拼凑整合后才发表自己的观点看法，故而在沈浩然唠唠叨叨了一大堆之后，才朝他郑重地将头一点：“我没事儿了，昨天真是谢谢你。”
声音虚的不行，话一出口，夏真自己都微微讶异了一下。
少年的眉梢却挑了挑，心满意足地接受了道谢，他倒是觉得，这句谢谢你总比昨儿那句多谢来的情真意切。
“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沈浩然伏在床边儿，露着一双红眼睛一直笑，继续没话找话。
“唔，不用。已经麻烦您很多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夏真用了敬语，少年原本花枝乱颤的脸上，拢了层薄薄的霜。
夏真没看出来他的不对劲，偏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九点多了，今天似乎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会儿她自己来就好，说完迷迷糊糊地又要睡，被少年硬生生地叫醒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夏真看他，目光幽深无波澜，心里却炸开了锅。
他这一声夏真，闷雷似得把她打醒了。
他……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自己喝多了是不是家底全都交待了，他怎么连自己名字都知道。
还知道什么，那……要不要杀了他灭口？
夏真脑子乱了套，嘴角轻微抽搐。
少年只笑，把手里的卡递给她：“我也是政法系的，我叫沈浩然，沈从文的沈，浩然正气的浩然。不知道你听没听过我，你是大四的吗？”
原来是看了她的卡片。
夏真摇头，诚实道：“不是。”
不过这个名字有一点熟悉，夏真皱眉，却实实在在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夏真接过卡片，摆弄一番，心里一笑。若是他看的再稍微仔细一些的话，就会看到这卡片的后面有一片小小的金色图案，是区别教师和学生的小标志。
太小了，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心思极为细密的人，是不会看到这样的标志的。
“我说呢，怎么没有见过你，怪不得你的卡片和我的不太一样，后面有个小太阳，我以为是女生的和男生的不一样呢。”少年笑的很自信，薄薄的嘴唇弯了一个极优雅的弧度，夏真难得地将一双眼睛擦亮，爆发出一种赞赏和佩服的目光。自从她当了讲师以来，满眼的学生就被分成了两类，平庸之辈和可造之材。
眼前的少年显然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拿卡的时候都没发现这种东西。
少年见她看他，打了个响指，笑容里有几分春风得意：“那你一定是学妹了，学长照顾学妹天经地义，所以你不用谢谢我。”
“学…学长？”夏真眼角一抽，她看上去真的有那么年轻？
沈浩然以为她不相信，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小礼服，忙解释道：“我只是去KTV打夜工，社会实践，学校要求的。”
沈浩然一看就不经常撒谎，一双眼睛抬都不敢抬，落在夏真眼底就是一个好笑的男孩儿，可不是男孩儿吗，她都毕业两年了，他才大四刚开始而已。
他相比于那些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男人，实在是太干净了，以至于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学生。
“我怎么不知道学校有这个要求。”夏真心里乐的不行，有意噎他，他脸就更红了，忙道：“你还没到大四，到了就知道了，大四可忙了…”
最后一句倒是真的，夏真深感同情。
那就还是不要告诉他真相了，夏真看他自信仰头的模样，实在是没办法告诉他自己是他们系的讲师，讲——犯罪心理学。
说到底，夏真也算是个优秀的讲师，至少很有学生缘，这也是她这艰难的一年来，唯一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大概夏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用一年时间，就被政大的小崽子们评为了最受欢迎十大老师榜首：娇美的女人，在讲台上分析起鲜血淋漓的凶杀案时，别有一番优雅从容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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