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是耽美小说家

　　第七章
　　大巴行驶的平稳而缓慢，我的瞌睡涌上来，脑袋“嘭”的一声撞在车窗玻璃上的时候，我睁开眼瞄了一眼窗外，看到了一个背影像极了顾命的人上了路边的一辆黑色奥迪车。
　　怎么可能是他。
　　是我魔怔了吧，怎么看谁都像他。
　　我自嘲的笑笑，转过头去看着一直正襟危坐着的程思齐。
　　看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忍俊不禁，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着。
　　“不如你去和他说个明白，告诉他你不想拖累他。”
　　程思齐很快摇了摇头，也凑到我耳边说道。
　　“不行，我跟他面对面的时候，说不出这些话来。”
　　程思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他从来不给我机会让我说一些他不愿意听到的话。”
　　“还挺霸道。”对这两个人，我开始有些感兴趣起来。
　　“你们俩平时都是什么相处模式啊？”我靠近了程思齐这边，仰靠在座位上问道。
　　“就，就很平常啊，见个面吃个饭什么的。”程思齐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
　　“哎，要让你闷死。”我抬手弄乱了他的头发，这个举动在旁人看来有些暧昧，果然我迎上了乔亦临有些不悦的目光。这有什么呢？我又没什么可怕的。
　　“比如你们通常都去那里吃饭啊？吃完饭之后做什么呢？你们俩纠缠了这么多年，不会真的什么都没做吧？”我掰着手指给程思齐一一列举。
　　程思齐的耳根顿时红了起来。
　　“他说外面的饭菜不干净，一般都是带我回家吃的。”
　　“谁做？他做饭给你吃？”我问道。
　　“嗯，他做菜的水平蛮高级的，我点什么他都能做出来，有时候我故意刁难他，他也不恼，拿手机点开教程也能照着做出来，所以我也就不抱怨着出去吃了。”
　　听到程思齐这样说，我心里面有些不舒服起来，我和顾命在一起时，基本上是靠点外卖度日的，我俩的做饭水平半斤八两，偶尔心血来潮倒腾出一桌菜来，最后也是全部送进了垃圾桶的肚子里。
　　程思齐真好命啊，我不由得羡慕起来。
　　“我们也不经常出去看电影，在家里就有放映室。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的，我们总是心照不宣的避免在公共场合一起出现。”
　　“和他相处的时候我很舒服，我也并没有因为是两个男人而觉得难堪。”程思齐说道：“可是我知道的，他对我再好也是没用的，我和他根本不会有未来。”
　　程思齐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沮丧，我在一旁听着也开始难过起来。
　　是的，在这样一个不甚宽容的社会里，我们都是不被认可与接受的群体。像我们这样的人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光是两个人在一起就很是小心翼翼了，在满是嘲讽的环境里，我们要面对的磨难太多，我们哪有什么未来可言。
　　“你有跟他讲过吗？”
　　“没有，他从不给我机会让我说出来，但是我一直都知道，我们在一起要承受怎样的压力。”程思齐也向后靠过来，和我并排着仰靠在座椅上。
　　“太难了，”程思齐突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爸妈已经开始向我发难了，我不想让他们失望。”程思齐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毕竟伤害一个人要比伤害一家人要痛快得多。
　　程思齐的一句话把我拉回那段我最不愿触及的记忆里。
　　大三那年我跟家里面出柜了。
　　其实也不是我自愿主动提的，如果不是我妈总想着撮合我跟邻居那个叫什么琳的小姑娘，我大概是想憋在心里面一辈子的。
　　我是从初中那会儿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孩子了，和一帮男生聚在一起谈论小姑娘的时候，我永远是最提不起劲来的那一个，可是身边有看得上眼的男生经过时，我却会多注意一下。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发现，原来我是不正常的那个。
　　得有半年多没有回家看看爸妈了，我特意在放假的时候推掉了学校里的活动赶回家去，没想到当晚我妈就把邻居的小姑娘叫到了家里来，在饭桌上家长里短的说着，明里暗里的帮我打听着人家小姑娘的事情，我不耐烦地附和着，终于在小姑娘红着脸含情脉脉的目光里爆发。
　　我摔下筷子出了门，在外头吹了一个多小时的海风才下定决心回家。
　　“妈，爸，我不喜欢女孩子。”
　　看到爸妈坐在客厅里等我，我索性坐到沙发对面把话摊开了说。
　　“妈就是看人家琳琳挺好的，想让你多交个朋友。”妈妈在对面不安地搓着双手。
　　我妈显然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女人。”我认真的看着他们。
　　我爸抱着茶杯的手收紧，我妈却依然疑惑的看着我。
　　“儿子，这次是妈妈不对，以后妈妈不这样了好吗？”
　　我摇了摇头，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一字一句道：“我喜欢男人，我是，同性恋。”
　　就在我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我亲眼看到我爸把手中的水杯朝我这里摔过来，刚沏好的茶水转瞬间就泼了我一身，茶杯只摔在了我的身旁，并没有砸到我。
　　我妈尖叫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不！你不是！”
　　我紧闭着双眼，想着哪怕我妈给我一巴掌我也甘愿受着。
　　可是我妈妈却没有过来，我睁开眼睛，看见妈妈一脸颓败地坐回沙发，紧紧拽着我爸的胳膊，低声抽泣着。
　　“你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呢？你不是，你不是啊。”我看着我妈妈捂着脸抖动着肩膀，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我不允许我们家里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爸压低了声音说道。
　　“可是已经发生了。”我的衬衫和裤子已经被茶水浸透，可我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那你就不要再在这个家里待着了。”
　　我的心下一沉，压抑着即将奔涌而出的眼泪，站起身从房间里拎起还没打开的背包走到门口，在拉开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哭泣的妈妈。
　　“爸，妈，对不起。”我扭头走出了家门，关上门的一刻我听见了妈妈的嚎啕大哭声。
　　再之后我就回了学校，并且直到毕业都没有回过家。
　　直到工作后才和家里的关系有所缓和，可是再也找不回之前暖融融的氛围了。我曾带着顾命回过一趟家里，寄希望于我爸妈能接受我们，却换来我爸妈冷着脸把顾命带来的东西尽数扔出了门，我拉着顾命头也不回的出了家门，直到现在都没有回过家。
　　尽管我和顾命已经分手半年多了，我还是忘不了那天顾命受伤的眼神。
　　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们只是相爱了，为什么偏偏要受到这么多磨难。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我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程思齐在我的腰上戳了一下，把我从这段痛苦的记忆里拉了出来。
　　“没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回过神来问道。
　　“我说还得走一个多小时呢，你要不要再睡会儿，等到了地方，你想休息都没地儿。”程思齐裹紧了外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显然他是想睡了。
　　“嗯。”我应和着，也偏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想什么呢，无论如何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了，我们也只能得过且过不是吗。
　　这辆大巴的司机驾驶能力绝对不是盖的，连停车都这么不知不觉，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车上的人已经下的差不多了，我揉了揉眼睛准备推醒程思齐，一扭头看过去，身边哪里还有什么人，程思齐竟然丢下我自己先跑出去了。
　　我背上包下了车，大巴的车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我突然想起来忘记把程思齐落在车上的背包拿下来了，转身却看见大巴已经驶远了。
　　总还会回来接我们的吧，到时候再给他拿吧。我揉了揉脸，心里面到底是有些过意不去，往前走了几步，映入眼帘的画面让我决定把方才产生的歉意统统抛了去。
　　在两幢楼房之间阴暗的空隙处，乔亦临正把程思齐压在墙上狠狠地吻着，程思齐的双手自然地搭在乔亦临的腰间，两个人之间是说不出的默契。
　　咳，我只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去背对着那两个人，低头装作毫不知情地玩着手机，没一会儿程思齐就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程思齐的嘴唇红红的，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通红的耳根还是出卖了他。
　　我坏笑着看他。
　　“我没想丢下你，”程思齐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车刚停下，我就被乔亦临拉出来了，我都没来得及反应。”
　　“你让司机直接把我送回去多好。”盯着程思齐被某人嘬得有些红肿的嘴唇，我想这次他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为了避免成为炮灰，我已经做好了溜走的准备。
　　“别！不行！你得陪着我！”程思齐一把拽住我的胳膊，紧紧的扯着我的衣袖不肯撒手。
　　“你要是走了，我就更没法摆脱了！”
　　“你真的决定了？”我叹了口气，怎么也觉得这货不靠谱。
　　程思齐倒是坚定的冲我点点头，在乔亦即将走过来的时候拉着我快步走开了，不，还是用逃走形容更贴切一些。
　　我没有回头去看乔亦临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我把你的包落在车上了。”我边走边说。
　　“没事儿，到时候用你的就好了。”程思齐拉着我快步走着，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背包被我落在车上的事情。
　　等到了集合地点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后，程思齐才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在人多的地方，乔亦临不会不顾形象的靠近他的。
　　我陪他站在队伍前面站着，乔亦临一个人站在了人群的最后面。没一会儿就迎面走来了个举着一面小小的红色旗子的人，那人个子不是很高，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冲锋衣，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笑眯眯的朝着人群走来。
　　那人的声音倒是很响亮，因为背着光的缘故，我看不太清他的五官，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这行程的向导，大家喊我书路就好，‘读万里书行万里路’的书路。”
　　人群里传来对这个名字的叫好声，书路笑着道谢，接着简要的介绍了这次的行程。
　　大巴车是在山脚下停车的，要想就近吃到地道的农家饭，就得靠徒步登上山了。山上有个村子，这两年火起来的农家宴就建在村子里。
　　向导在前面高举着旗子带路，我们一行人便跟着他上了山。书路说这座山叫小珠山，是最近几年才开发起来的，所以还保留着野山的绝大部分风光，说白了就是安全措施做得不是很规范，游客还得多注意脚下，尽管山不高，还是会有一不留神摔下去的风险。
　　身后跟着的一行人一开始还有说有笑的，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说笑声已经换成了唉声叹气，身后一个个人上都在抱怨着何时能到，书路只是笑着给游客鼓劲儿，不时地讲点好玩的事转移注意力。
　　“还有一半的路程就到村子了，大家再撑着点儿，看看周围，这座山的风景还是很好的，有不少保留了几百年的老建筑，还是很值得留意的。”书路指着左前方一座塔楼，开始讲起塔楼的历史来，果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大家选择这个时节来这里还是很明智的，再走一段路，前面就是一片枫树林，这个时候应该是火红一片了吧。”我顺着书路指向的地方看过去，果真看到了红色的一角，我拉着程思齐快步向前走去，也就走了十分钟吧，一抹火红突然跃入我的眼帘。

　　“你见过秋天的枫树林吗？”顾命曾经问我，我的回答是否定的，我从来不会去留心身边的事物，哪怕它经历了四季变换，我也分辨不出它与之前有什不同。
　　我现在见到了。我从最近的一棵枫树上摘下一片大红色的枫叶，把它摊开在手掌心里仔细瞧着，这片枫叶的颜色可真漂亮啊。
　　可是顾命，我该怎么和你说我想陪你一起来看这里的景色呢？
　　“走吧，我们要被落下了。”程思齐拽着我离开了枫树林，我把那片枫叶揣进外套贴近胸口的内口袋里，机械地跟着往前走，耳朵里已经听不清向导说的是什么了，等队伍在村口停下自由活动时，我才在程思齐的拍打下缓过神来。
　　“村子后面有条河，这时候里面还有鱼呢，大家尽管去玩，钓鱼的装备也都齐全，去了那儿可以直接租借的。河边就是一片竹林，景色还不错，大家注意安全，等晚上直接到村子里吃饭就行。”
　　书路说完，一行人便自行散开了。
　　“我们去哪儿？”程思齐把我的背包接过来背到自己身上。
　　“我要去歇一歇。”我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家农家乐，折腾了半天都没吃过东西，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别的地方逛一逛了。
　　“行，正好我也饿了，就当吃个下午茶吧。”程思齐和我并排着往前走着，乔亦临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却不急着上前。
　　经过了几排旧房子，走在有些年头的小路上，还是很有意境的。
　　在农家乐门口，程思齐突然戳了戳我，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那是不是顾命啊。”程思齐指着正对着门口的一条回廊对我说道。
　　我抬头看过去，心不由得加速跳了起来。
　　坐在回廊上喝着茶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顾命。
　　顾命伸直了腿靠在栏杆上，手里抱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披着一件灰色的大衣外套，整个人都陷在午后的阳光里。他真好看啊。
　　顾命在笑。
　　可是顾命却不是在对我笑。
　　顾命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两个人正面对面说笑着，气氛十分融洽。
　　我捏紧了拳头，控制着自己不要上前去。
　　“走吧，换一家。”
　　我转身就离开，程思齐没说什么，只是跟紧了我。
　　我并没有看见在我转身的那一刻，顾命朝我投来的复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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