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数重知几时

　　Episode 7：十一少。

　　无论身边的小姐夫人用什么艳羡的眼光看我，坐在这个邵家少爷身边的我却是如坐针毡。
　　好在顾信之还是坐在我身边。
　　他真是带着那朵花回来的。白色西服的袖子上还沾着草叶的颜色。
　　他当着众人的面俯下身把那朵淡金色的花别在我的头上。坐在一旁的父亲和顾先生含着未明的笑意，梁景苑只是冷冷地打量着。
　　我感激地对着顾信之微笑，却想到刚才邵云一的话，不由自主地往瞟了他一眼。
　　那个表情绝对是在笑。我甚至看到他在下面轻轻地合掌赞许，但是那个眼神，却凌厉得叫人受不起。
　　这更坚定了我等下绝对要避他若鼠的信念。
　　席间父亲起身祝酒。我随在一边呐呐无言，只是保持懵懂含蓄的微笑。
　　刚刚夜间风头太劲了，若此下去并不是好事。何况席间小姐淑女甚多，眼红我的绝对不在少数。还是小心装傻为妙。
　　果然较似平静地进入前夜舞会，除了席间被某几个倾慕邵家少爷的小姐横了几眼外。
　　在十点前的舞会，我要么坐在一边，要么就跟像父辈的长者共舞。
　　年轻人的时间，是在十点后。
　　我轻轻摇着一杯红酒，靠着板凳，想起父亲的暗示。
　　十点后的第一支舞，是要给尊贵的邵家公子云一的。
　　我盯着厅角那硕大的立式钟长臂快慢慢地滑动到十二时，瞟了眼远远站在舞池另一边那张傲气十足的脸，转了转眼珠。
　　信之。
　　我放下手里酒杯，对不远地方正跟杨晨说话的顾信之扬声。
　　杨晨扫了我一眼，眼神疏远，意味却十足。
　　顾信之抱歉地笑笑，朝我走来。
　　我捏着裙角，朝他微笑。
　　陪我跳舞吧。
　　我用央求的语调捏着他的袖角求道。
　　顾信之愣了愣，抿着嘴角，竟不肯答应。
　　恰好那立式钟敲响了第一声。
　　我惊吓般地拉住顾信之温暖的手。
　　顾信之弯着唇角，好看地低头微笑。
　　他又不会吃了你，有什么好怕的。他说。
　　我哪有怕。我嘟囔了一句，垂头丧气地看着顾伯伯伴着那个邵云一慢慢走过来。
　　可恶那邵云一脸上淡淡，眼睛却射出邪恶的戏谑颜色。
　　场中顿时空出来。所有人都望着他们过来。
　　我紧紧伸出另一只手攒着顾信之的袖角，后退了两步，抬眼用几乎哀求的声音颤道，信之，陪我。
　　顾信之僵住了表情，紧了紧被我握住的手，然后抬头望着已经走到我面前的邵云一。
　　顾伯伯点头微笑，云一，请小姐开舞吧。
　　邵云一弯了弯嘴角，微微弯下身子，抬眸伸手，封小姐？
　　我却没望向他，我牢牢抓着顾信之的手。
　　顾信之望着邵云一那头如云黑发，跟他打了个对眼后望了我一眼。
　　他竟慢慢地松开了紧紧扣着我的手指。一根一根。
　　我愣住了，竟忘记了要狠狠抓住他。
　　当我感觉手再次被人捉住时才恍过神来。
　　心有些冰凉的感觉。我垂下眼去。
　　我慢慢和眉眼带笑的邵云一步入厅中，脚步软绵绵地像踩在云上，腿却沉重。
　　呆滞了很久，直到---------------------
　　很失望呢你。
　　一个邪魅慵懒的声音传入耳朵。
　　我抬头，对上那双狭长琥珀色的眼睛。
　　顿时怒从心来，我狠狠紧了一下按在他肩上的手指。
　　呵，恼怒了呢。
　　他不在乎地笑笑，揽在我腰间的手微微加力，我便撞入他怀里。
　　他垂下头来，贴在我耳鬓，轻轻笑道，小姐的第一支舞将是我的，大家都知道得很清楚呢，信之不会破例的。
　　我咬着牙，使劲从他怀里挣出，冷冷对他道，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信之从我身边抢走。
　　不不不。
　　他摇摇头，依旧优雅地环着我转圈，脚步却一丝不乱，眼光跟经过他身边的人致意微笑。
　　周围的人暧昧地朝我们笑。
　　是我从他身边把你抢走，我要下手的对象是他，不是你，我的小姐。
　　你。。。
　　我说不出话来，瞪着他。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瞪人的时候。
　　他保持着微笑，琥珀色眼睛紧盯着我。
　　听到如此轻佻的言论，我噤声不言，转开脸去，心里安慰自己，一曲将终了。
　　刚别开脸，就看到那个方向上顾信之的白色身影，伴着一个浅豆绿色衣裙的少女远远滑开去。
　　眼圈猛然一紧，看到他用惯有的温润的笑脸对着另一个不知名的少女。
　　明明是我的生日，他理应陪着我高兴不是么？
　　还没看够么？
　　耳边一个刺耳的声音传入。
　　我猛地转过脸来，却惊看到邵云一离我不到一寸的狭长眼睛，笑意全无。
　　后撤或再转头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唇轻轻压将下来，覆在我的嘴角上。我躲闪了一下，手却被他禁锢着抽不出。
　　紧接着他的唇滑向了我的眼睛，我被迫闭上眼。
　　放开。
　　我恼怒地叱道，用另一只眼恶狠狠地瞪着他白皙的脖子。
　　慢慢地，他松开手停下来，眼睛里满是得逞的笑意。
　　我通红了脸，看到他这个表情彻底忘记礼仪，也不管场合，等他一松开就恶狠狠地抬脚朝他一脚踩下去。
　　他只是低低唔了一声，眼睛竟还没有离开我。
　　全场都看到了我俩的闹剧，都停下舞步望过来。
　　呵没什么事，大家继续。
　　他清清淡淡地挥手，真像没事般走到我身边。
　　众人暧暧昧昧轻笑着转过脸去。
　　我下意识退了一步，却被他伸手拉住。
　　放开。
　　我挣了一下，怒道。
　　啧啧，他乜斜了眼，轻轻地瞟了一眼旁边，把我轻轻拉到他身侧，杨叔顾叔都看着呢，你好歹做出点样子来。
　　我赫然一惊，往父亲方向望去，父亲皱着眉心，眼神意味深长。
　　我们去凉台。
　　他不动声色地微笑，揽住我带向凉台方向。
　　我转头时看到不远一旁顾信之微微苍白的脸色。
　　夜色如水。
　　凉台上本来的两三人看到我们进入后微笑着退了出去。
　　我倒也乐得清净，跟邵云一离得极远。
　　邵云一倒再没有造次。他斜斜地倚在阳台上，扫了眼天上繁多的星子。
　　你还记得你祖母的样子么？
　　他突然问。
　　我拧了眉，口气微弱，她去了很多年了。
　　哦。邵云一望过来，眼里含了些歉意，抱歉。
　　不用。我清冷地说。
　　但我还记得我祖父的样子。
　　他抬头，望着天空，一直骄傲的眼神此刻有些忧郁。
　　我闭紧嘴，提防他又耍什么花招。
　　他常跟我提起你祖母，听说是个很漂亮的美人。
　　他转过头来对着我笑了笑，眼神闪耀。
　　谢谢。我颔首，想起祖母桀然美丽的眼神，微微一笑。
　　让我猜猜，她的眼睛跟你一般大吧。
　　他微笑，向我走近一步。
　　我皱眉，摇头，不巧，祖母和父亲的眼睛一般狭长。
　　如此？他微顿，轻皱眉心。可惜。
　　我不悦，当即反驳，但是她依旧漂亮。
　　邵云一抿唇，眼睛盯着我，又迈近一步，我知道。
　　这时我直起身，禁戒着他的步伐。
　　我还是实话实说吧，从今夜安排你也看得出，顾叔想让你嫁我。
　　他离我三步之遥时停下脚步，盯着我，面无表情。
　　什么？
　　我拧眉。
　　感觉不可思议？他嗤地笑出声，还是你原本计划是嫁给顾信之的吧。
　　我顿时脸红，辩驳，我今天刚十六，婚嫁还太早。
　　他轻蔑地扬眉，笑道，可能，但是我想你父亲不这么觉得。
　　他顿首，往里面热闹的场景扫了一眼，继续说，与启轩实业邵华的独子联姻，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好处甚多吧。
　　我静默。
　　联姻？跟我？
　　我父亲跟我提了，但我说我对没见过的女人没感觉。所以他们这次让我来看看，那个他们让我娶的女人到底如何。他转过眼来盯着我，眼神冷淡凌厉，使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背，如芒刺在背。
　　没想到却是封陌原的孙女。呵。他叹口气，真是造化。
　　我抿紧了嘴唇，盯着他。
　　对了，刚刚看来顾信之那小子对你也颇有意思。
　　他笑，眼神调侃。
　　看来他刚刚也看到顾信之的脸色了。
　　不过只是现在他还不肯为你忤逆他父亲的意愿罢了，好好调教一下，以后说不定。。。
　　邵云一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珠在夜色里依旧晶亮。
　　到现在我居然还能忍着不还嘴。
　　封衿遥。
　　他念着我的名字，直视我的双眼，一只手伸过来。我原本绷紧的身体却对此没了反应，任由他手伸到我脸侧。
　　他缓缓从我头上摘下那多淡金色葵花，拿到鼻下，轻嗅了一下。
　　这时有仆人进入，轻扣门板，叫道，十一少，顾先生叫您过去一下。
　　邵云一点头，转身时回过头来，定睛对我低声重复。
　　我再对你说一遍，我定会把你从顾信之手里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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