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至续

　　这女人……常寅走在街道上，偷偷睨了眼一旁的左玥卿。

　　“有事?”左玥卿毫不介意他的目光，直截了当地问道。

　　直觉告诉常寅，她有事瞒着自己，且与花吟有关，方才说要看，掀开包袱一角时，她犹豫了，把包袱还给自己，说是往后有机会再看。

　　她向来神秘古怪，暂不提初见时的错认，她自身的力气和嗅觉也是让人琢磨不透，如若不是思虑对方同自己一般失去记忆，倒真的很想问问她。

　　良久才答复，“无事。”常寅不擅长扯谎，扭过头不去面对她。

　　正因如此，他没瞧见身旁女子的笑颜，恍若一根雪白的鹅毛，轻盈地飘落在人的心尖上，从此停驻。

　　你不适合扯谎，她终究没把这话说出口。

　　“这般漫无目的地找也不是个法子，你有何高见?师父。”左玥卿前头说得一本正经，倒真真像是在询问意见，至于后头那声师父，归咎于她的恶趣味。

　　“我认为，此处乃胡公子的虚境，必先找到存于此处的胡公子，即是胡公子的前世，他是破虚的关键……等等，你方才唤我甚么”说到一半，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师父。”左玥卿很温心地提醒他。

　　常寅正想说胡闹，蓦地忆起在城门外时自己也默认了这‘师徒’关系，心虚地拢了拢指尖。

　　“卖糖葫芦咯，一串一文钱，不甜不要钱。”一扛着竹把子的小生在吆喝。

　　某位方才还在纠结于‘师徒’关系的无常大人，被这叫卖声吸引，两眼珠子直勾勾地往人家小生手上的糖葫芦串盯，不得不提，他喜食甜。

　　而另一位无常大人早已来到小生跟前。

　　活了小半辈子都没见过这般标致的人儿，咱家这婆娘要及得上她一分，得！半夜做梦都得笑醒，小生心中如是想着，眉开眼笑地打招呼：“姑娘，你生得可真水灵，来一串糖葫芦不?”

　　左玥卿习惯性地往衣袖里摸银两，尴尬的是，两袖清风，她不得不把希望寄托于常寅，只见他苦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叠冥纸。

　　她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被小生喊住，“诶，姑娘怎地不买了?”

　　左玥卿略感失落地看向常寅，回道：“没钱。”

　　然而这失落的眼神在小生看来，是对日子的哀怨。原来这厮是个小白脸，唉，什么世道?糟蹋了这般好的姑娘，这混小子连串糖葫芦的钱都出不起，到底是别人家家事，姑娘啊姑娘，帮不了你。

　　“姑娘且留步。”小生从竹把子上摘下一串最大的糖葫芦，快步赶至左玥卿前。

　　“这个，送你。”他说着将糖葫芦递给了她，既解救不得，也只好略施薄力，成全对方想吃糖葫芦的心愿。

　　左玥卿感到意外，接过糖葫芦道谢：“多谢。”

　　“不必客气。”说罢，他恶狠狠地瞪了眼常寅，人渣败类！

　　常寅顺利地从小白脸,混小子进化为人渣败类，不知情的二人郑重言谢后接着调查。

　　“方才瞧得挺好，现下又不想吃了，浪费终究不好，可否代我吃了?”左玥卿采取一个较为妥当的说法给常寅，也不叫他失了颜面。

　　常寅当然懂得她的好意，心下感动，也不推辞，“权当你孝敬师父。”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连带着眉眼也弯了些，他鲜少笑，并非是不想笑，而是常年以来看惯生离死别，性子越发地淡然，心冷了，忘了该如何笑。

　　左玥卿说：“你喜食甜。”话里不带丝毫疑问的性质，而是相当肯定地陈述这件事。

　　常寅感到很讶异，纵然他爱吃甜食，可他不过吃个糖葫芦，最多说成贪吃零嘴，怎能这般确定自己的喜好?他犹豫着，不知应不应过问。

　　“我猜的，怎地，我猜得不对?”她蓦地冒出这么句话来，竟有几分酸涩在里头。

　　心细如常寅听出来了，“玥卿姑娘，我想同你坦白件事。”

　　左玥卿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同你一般，是一个丢失了过去的……鬼。”常寅下意识地想说成人，觉得不对劲就改了口。

　　她沉默无声，不作表态。

　　“我茫然若失，一度迷失自我，浑浑噩噩，执着于我是谁。”现今谈起往事，他反倒释然不少，也许是因着眼前这个人罢?

　　“常寅，我……”左玥卿纠结着，欲言又止。

　　常寅笑着安慰道：“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如今却有人尝试着来了解我，这是至今从未有过的事，我很开心。”

　　左玥卿说：“引得公子这般开心愉悦，小女子我可有赏赐?”你这般温柔，叫我如何嗔怪?

　　“自然，糖葫芦一串。”他举起糖葫芦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抬手握住常寅拿着糖葫芦的手，另一只手撩起耳鬓的发丝，凑近咬了一颗。

　　常寅甚至忘了回绝，垂眸近距离地观赏她纤长的睫毛，薄唇沾了抹糖葫芦的红，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淡了许多，平添了丝妖艳，撩人心弦。

　　“一颗便可。”说罢，她含住唇瓣，轻轻舔去留在上面的的甜味。

　　常寅心里炸成一锅粥，欲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的慌乱，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个，我对你……”

　　“常哥，玥卿姑娘!”一个极富活力的嗓音打断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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