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记

作者:赫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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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


      在朱季婳的故乡,有个《黄石公授留候太公书》的故事,她深向往之,可惜活了二十多岁始终没有遇上个丹黎赤舄的奇人。在她二十七岁生日那天,九星连珠、海水倒灌、火山喷发,把她飕地只身扔到了陈朝。

      “与师者相约,为何迟到?”三日后,李应天在天刚亮时就到了凤凰桥,可朱季婳看见他转身就走,说:“三日后再来。”

      既然做不了张良,不如做个黄石公后裔。偶然间窥知些许天机的穿越女子这样想。

      “又迟到了,为何?”复三日后,李应天在鸡鸣时分就到了凤凰桥,可朱季婳已经背着药箱等在桥头,她怒曰:“三日后再来。”

      天时、地利、人和。天不假时,又无地利,自己最可取者,人和而已,她在初步安定后就开始了慧眼识英雄的过程。

      “当如是。”再三日后,李应天夜未半既往,在桥头等了有些时候,朱季婳才到,满意地拿出一书,名曰《朱子兵法》。

      《齐书·武备志》曰:“自古谈兵者,必言《武子书》。后有《六韬》、《三略》、《太白阴经》、《虎铃经》等,学流纷杂,不得一统。直至《朱子兵法》书出,兵学得达顶峰。又有后人以陈末风云战事为例,撰《百战奇略》,盖在朱子下也。”

      一晃又是三月,在用药高手悉心调理下,李应天不仅复原如初,还抽高壮实了不少。他对《朱子兵法》爱不释手,常习诵读之,朱季婳也每日抽出时间为其答疑解惑,并以中华著名战例加深他的理解。李应天天赋极高,兼之勤勉刻苦,不过二月便把糅合了《孙子》、《吴子》、《司马法》、《尉缭子》与《三十六计》的《朱子兵法》融汇贯通。朱季婳兴起时,往往随手取过各色药草,在竹匾内摆出沙盘,命李应天即时点兵,他竟也能应付自如。“当今天下可与我谈论孙子和吴子的人,除你无他。”朱季婳感慨道。

      而在李应天心中,这位女子也从无德奸商逐步转变为敬佩有加的师父。随着了解的深入,他发现朱季婳学识渊博、高深莫测,比如凭两片神妙的小圆膜就可改变自己的瞳色。正式拜师后,去青楼送药的事基本落到他的身上,通过和花娘们的接触,他知道了朱季婳白手起家的传奇,知道她为甘雄提供药剂财物的义举,也知道了花娘们因情意无人可寄而请她男装打扮的荒唐事。

      忙忙碌碌中,夏去秋来,冬日将至,转眼就是霜降,李应天的十七岁生日。朱季婳特意煮了一锅面为他庆生,李应天感动下箸,嚼了几口却僵住了。“不好吃?”朱季婳眨眨眼。“很好吃。”李应天囫囵连面带汤吞下肚,问道:“师父今年贵庚?”“十二,在我故乡问女子年纪实属无礼之至。”朱季婳举筷敲他,“既然你诚心诚意问了,为师就大发慈悲告诉你……我长你十岁。”李应天面色微红,暗自庆幸:好在师父不通厨艺女工。不然凭她不过廿二的容貌,恐怕早有师公了。

      “师父,你当初看上了甘将军吗?”少年语意急切。

      “何止他一人。”短褐女子扬眉,染上一丝凉意:“甘雄为北方第一游侠,游说他以武犯禁可省去不少功夫。可惜他一介武夫。不懂乱世之时乱用人的道理。自我设限,难成大器。”

      “我最中意你呢!”女子露出见猎心喜的目光。

      少年闻言,心不知怎的,嗵嗵急跳。

      陈朝观成七年冬,京城风云激变。冬至日黑云起西北,化为五色,有火光自中天少西下坠,化白气,复曲折上腾有声。逾时,西方有赤星大如碗,自中天西行近浊,尾迹化白气,曲曲如蛇行良久,正西轰轰如雷震。既而天地皆晦,良久乃复。

      朝野上下惶惶,恐为天谴。胡高命京卫遍搜全城,于万岁山获一奇石,通体乌黑,大如拳而重逾千斤,上有几行金芒小字曰:

      狐祸国,往歌哭。慧西出,高将下。凤栖梧,宝文现。木子得,天下服。

      “哼,什么狐祸国,高将下?荒谬!”

      金銮殿内,胡高一脚踢开乌金陨石,面目狰狞,大发雷霆。“若非本相力挽狂澜,那黄口小儿和无知妇人早就亡了这天下!”他顺手扯过司礼太监,咄咄逼人:“宪帝朝时,四夷联手进军,是否靠本相作法,把那群蛮夷吓了回去?”

      “是,是。”司礼太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孝帝朝时,是否靠本相日夜祈祷,才有了现在的小皇帝?”

      “是,是。”司礼太监涕泪滂沱,瑟瑟发抖。

      “哼——”

      胡高用力掼开司礼太监,大步走到陨石旁,蹬蹬蹬又用力踩上几脚,眯眼思量起石上谶言。他本是巫蛊出身,因逆天施为被赶出师门。偶然间遇到宪帝宠妃胡氏并认其为义母,借房中秘术得到宪帝与胡贵妃的宠幸,从此平步青云,从真人、太常卿累迁到一人之下的右丞相。粗通五行的胡高对星变不是不忌惮的,他掐指微算,眉头紧拧,吩咐左右道:“备辇,我要去南内。”

      朱雀街旁,虬须客甘雄秘密潜入杂货铺,焦急打探张望。屋内,灰袍女子在榻上午睡,乌衣少年则蹲坐门口琢磨刚学到的“二桃杀三士”。“朱三先生何时醒?”大汉俯身问着少年。“师父才刚睡下。”少年手指触唇,示意噤声:“她被吵醒时脾气很糟。”“这,这可怎么办……”大汉以拳击掌。

      少年同情地看他一眼,冬至天变后,京城戒严,上十二卫出动大半,剿灭乱党贼匪。甘雄的“将军”称号是民间诨名,在诸卫指挥使心中他不过是个土匪头子。此次清肃名单中,甘雄的飞熊军赫然在目。北方冬日冰封雪滑,对于飞熊军类型的民间武装来说实在不是开战的好时节。

      “甘大哥。”李应天压低声音,随手捡起一段枯枝,说:“师父吩咐了,见到你便把这个给你。”

      “诶?树枝?”甘雄牛眼大瞪。

      李应天睨他一眼,刷刷刷在泥地上写了十六个字,待甘雄看清后,迅即抹去。虬须客沉吟半晌,大笑出声,连连道好。李应天阻止不及,一只药枕从房内飞出,“啪”地打在虬须客头上。甘雄乐呵呵接过药香袭人的枕头,交还给少年,对着屋内拜了三拜后,从屋顶飞身离去。

      真是妙着!李应天也忍不住赞叹,想起女子淡然出口的“游击战”三字,深吸口气,喃喃自语:“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天子步辇,高一丈三尺二寸有奇,广八尺二寸有奇。辇座高三尺二寸有奇,四周雕木五彩云浑贴金龙板十二片,间以浑贴金仰覆莲座,下雕木线金五彩云板十二片。辕四,红髹。中二辕长三丈五尺九寸,左右二辕长二丈九尺五寸有奇,俱以镀金铜龙头、龙尾装钉。辇亭高六尺三寸有奇,四柱长六尺二寸有奇。槛座红髹,四周雕木沉香色描金香草板十二片,抹金铜鈒花叶片装钉。前左右有门,高五尺七寸有奇,广二尺四寸有奇。门旁红髹十字槅各二扇,雕饰沉香色描金云龙板八片,下云板如其数。后红髹屏风,上雕沉香色描金云龙五。屏后雕沉香色描金云龙板三片,又云板如其数,俱用抹金铜鈒花叶片装钉。

      此刻,步辇中坐着的不是未及三岁的小皇帝,而是三朝佞幸窃国贼胡高。他正匆匆赶往南内的御前作。

      午后是御前作宫匠们最忙碌的辰光,雕刻的雕刻、制胚的制胚,刨木的刨木、填彩的填彩。往内里去,是舂作坊,几十个妇人挽了袖子在院内舂米。有一妇人与别不同,疲惫遮不住她的丽质,脏污掩不了她的高贵。这个妇人就是被幽闭南内的太后李诗明。

      “右相大人到,尔等回避。”突然进来一群太监禁卫,勒令宫奴停下活计,立即离开。妇人们得令,默然有序的退出作坊,似乎对此情况司空见惯。待肃清现场后,胡高踱步走向了木脸垂首的李太后。

      “诗明呵,老夫又看你来了。”胡高的语调出奇温和:“近日过得可好,奴才的服侍是否周全?”

      “嗤——”李太后低眉而笑,露骨的讽意倾泻而出。

      “诗明,老夫对你一片真心。我虽然老了些,年青时也是名动京城的美貌男子。我不嫌你再醮,我们共治天下不好吗?”

      李太后骇笑,拍打胸口舒缓淤气。“老贼,你还不死心?你毒杀母后,诬杀王族,囚禁太后,挟持幼主……若非我等着看你灰飞烟灭,早就见先帝去了!”她剧咳几声,语若冰刀:“怎么,还没找到那孩子……哈哈哈,说不准手谕已被义士得了,正争抢着来杀你呢!”

      “贱人!”胡高怒不可遏,扬手打偏她的脸。“那余孽消声匿迹五月有余,恐怕尸体也烂了。”他恶上心头,一把掐着她细瘦的脖子。凤栖梧……天下服……,几行金芒小字蓦地跳上心头。“哼!”他嫌恶缩手,叫来亲信禁卫指挥使万通。

      “断其手足,剜其目,煇其耳,灌其瘖药,使居大瓮,放置到我府厕中。”

      得凤凰着得天下,天子为龙,国母自然是凤。你冥顽不灵,本相也无须客气,娶是得,人彘亦是得!

      胡高冷酷一笑,扬长而去……

      “师父,你以字行,叫做季婳,那你名儿是甚么?”

      一日闲聊间,少年如此问女子。

      “唔,我单名一个雀字。”

      女子淡淡回答。

      朱雀者,四灵之一也。朱为赤色,南方属火,五百年一涅磐,浴火而重生,故又曰火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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