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爷的陪读

　　第六章故里，人是心非
　　清早的阳光透过窗帘悄悄爬到床上，黑发金发纠缠交织，两个美少年拥抱着在香甜的梦里缠绵。
　　门外响起敲门声，黑发的少年皱下秀气的眉头，然后睁开眼轻轻起身下床。穿上睡衣后，赶紧去给那个一大早就搅人清梦的人开了门。
　　“佑和先生，中国来的电报。”门外是Anna家的司机。
　　佑和接过电报，看了一下，然后问道：“Anna夫人也知道了吧？”
　　“是的，先生。”
　　“没事了，谢谢。”佑和把电报放进睡衣口袋，身体似乎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关上门回到卧室，晟皓还在睡，小小的脸侧埋在软软的枕头里，长发散落在枕边，被子滑落到腰间，上身还留有青青紫紫他种的草莓……一切象是个庸懒的邀请。
　　佑和在他圆润的肩轻吻一下，他的宝贝晟皓很累了呢，今天早上才睡着，就让他好好睡吧。
　　一个人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晟皓。
　　奶奶病危。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和晟皓都必须回去了。这封电报比想象中来得晚，奶奶可能早就知道自己和晟皓一起在英国留学，她还愿意等到他们大学快结束了才让他们回去，也算是前所未有的宽容了。
　　可……奶奶是决不允许留下晟皓的吧，终于明白小时侯奶奶为什么那么决绝地要送晟皓走。不过她担心的都已经发生了，再也无法改变。
　　床上的晟皓在睡梦中翻个身，没有佑和抱着感觉有点冷了，缩了缩身子。
　　起身，佑和躺到床上将晟皓拥入怀里。珍宝一样的晟皓，我不会让谁分开我们的，就算被赶出家门也要守着你。

　　场景好象一下子回到晟皓十岁时第一次进张家时了，佑和到老太太的房里看她，和她说说话。他就站在外屋客厅，等着他的少爷。，
　　兰叶盘起了发，少妇的打扮，依旧在做她的针线活。
　　“坐啊，又没有外人的。”她依旧是主人一样的口吻，“晟皓你真是好命，在外面喝了洋墨水回来了，连人都变精神了。”
　　“兰叶姐姐才是变得漂亮了。”晟皓心里涌上愧疚，若是兰叶知道自己和佑和的关系，应该很尴尬吧。
　　“是吗？”兰叶抬头冲晟皓一笑，“漂亮了又怎样，总是做下人的命。”
　　兰叶后面那句话似乎带点别的意思，晟皓心中一颤，从前那个单纯胆小的兰叶已经不在了吧。
　　一阵沉默。只听得屋外面的传来喜鹊“喳喳”的叫声。
　　“晟皓。”佑和从房里叫他，“奶奶让你进来。”
　　总要面对呢，晟皓提步进了房里。佑和坐在床边，老夫人有些枯瘦的手还拉着他的手腕，舍不得放下。
　　“老夫人，晟皓给您请安了。”晟皓走近床头，看到的是一个比几年前衰老多了的老人，头发白了一大半，眼神已经有些浑浊了，吃尽补品的身体还是消瘦的厉害。看来，她真的是挺不了多久了。
　　“啊？……”她反应不过来，看了晟皓几眼，便将目光投向佑和。
　　“奶奶，是晟皓啊。您刚才让他进来的。”佑和凑近她耳边大声说道。
　　晟皓心里泛起丝凄楚，想起从前她带着他们去花园赏月，去湖上游船，一晃眼就只能在床上等待死神的莅临
　　“哦，是晟皓啊。”她伸出另一只手招一下，“过来……让奶奶看看……”
　　晟皓俯下身，重新说道，“老夫人，晟皓给您请安了。”她的手突然摸上自己的脸，比看到的还要枯瘦干燥，冰凉的手指似乎很有力，被摸过的地方如同被骷髅的指头碰触，晟皓惊得忍不住往后一退。
　　“出落得俊俏了。”老夫人倒也没有介意。
　　晟皓看向佑和，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佑和只是了解地点点头，他看到奶奶这副样子已经很难受了，血浓于水，眼看她不久于人世了，自己都没有好好尽个孝道，实在愧为人孙。
　　“晟皓啊，奶奶眼看就是个不行的人了……”看着他们急欲安慰的表情，老太太比刚才清醒了一点地摆摆手，“听我说完，我是从小看着你们长大。晟皓，你以后要好好跟着佑和做事……咳……咳……”
　　“奶奶，您还是快些休息吧。”佑和不忍再听下去，怕她这一交代完就撒手人寰了。
　　“咳……傻孩子，奶奶暂时还死不了。”老夫人说这话时倒看向晟皓，他回过神来。她已经跟佑和絮叨开来““你大哥又去美国参加什么博览会了，上海那边……佑和你也去帮帮你爹。
　　“奶奶，您安心养病，等病好了，我们一起去上海。”
　　“不要为了我这老婆子，耽误了事业！”老夫人有些动怒了，“奶奶的话，你就不听了吗？”
　　“老夫人，我先代佑和少爷去上海那边帮忙，就让他好好陪陪您吧。”晟皓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只是想把他们两个人分开。
　　“晟皓……”佑和想说些什么，终于还是没开口地默许了他的提议。
　　“晟皓啊，那你可要尽心做事啊。不懂的，向他们多请教……”半晌老夫人不说话，似乎是累了，她慢慢摆摆手，“我累了，晟皓，你去吧。”
　　“老夫人，好好养病，愿您福寿安康。”晟皓说完便退出来，佑和还得再守着她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依旧在房外面等着。
　　兰叶问道：“老夫人这会儿精神可好？”
　　“她说‘累了’，刚躺下去。”
　　“哦。”
　　接着又是沉默。
　　一会儿佑和出来了。
　　“兰叶，进去守着吧。奶奶睡着了。”
　　见兰叶进去了。佑和拉着晟皓道：“我们走吧，才下船就来这边。你也累了吧？”
　　“还好。”晟皓只是觉得心里有点累，跟着佑和一起出了院门，往他们以前住的地方去。
　　两个人进了屋，有小丫鬟端来水让他们洗洗风尘。
　　佑和看晟皓不怎么说话，也知道他心情不好。
　　“累了先到我床上歇下吧。”
　　“不了，睡我以前睡的地方就好。这里不是英国。”晟皓语气里没什么情绪，也许只是佑和自己多心了
　　晟皓过去推开门，好象有谁住在他原来的房间里。房里多了梳妆台，多了几个红漆木箱，衣架上挂着女人的衣服，锦面的鸳鸯戏水被铺在床上，鞋架上也都摆着女人的绣花鞋。
　　佑和只看了一眼，就火上来了，叫住正端着水要出去的小丫鬟。
　　“谁擅自住到这间房的？”
　　“回，回七少爷。是七少奶奶住的那间房。”小丫鬟被佑和吓了一跳。七少爷的脾气可真坏，怪不得几年都不回来看下少奶奶了。
　　“七少奶奶？”佑和莫名其妙，“哪个七少奶奶？”
　　“就是七少爷您的媳妇啊。”丫鬟还莫名其妙呢。
　　晟皓也是很奇怪，佑和怎么会多了个少奶奶了？他们一直都在英国的啊。
　　“她是谁？”佑和开始头大，这种事，恐怕又是奶奶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做出来的。
　　兰叶从门外跑进来。
　　“对不起，我忘了把房间让出来了。等下我就叫人搬。”
　　原来她就是七少奶奶呢，晟皓讽刺地一笑，兰叶本就是佑和的媳妇，是他们忘了吧。
　　“不了，我去找个客房吧，反正过两天就走了。”晟皓说道。
　　佑和过去拉着晟皓：“你和我住一起好了。”
　　“张家这么大，还怕没我住的地方么？”晟皓轻轻挣开佑和，走出去。他记起来了兰叶已经和佑和圆房，她是明正言顺的七少奶奶。
　　高大的院墙，抬头看天空都只有窄窄的一道蓝色，很闷。晟皓从后门走出去，沿着院墙在铺着青石板的小巷里无目的地走下去。
　　好象又给佑和难堪了，这种事谁都怪不了，是自己被他宠得越来越任性了。
　　“晟皓！”背后有人叫住他，好熟悉的声音啊。
　　“湛望？”晟皓不敢相信地回过头去，真的是他！
　　一身白衣，背着画板的湛望就在他面前。Anna带他一起回来了，他终于可以自由地站在阳光下了。
　　“真替你高兴。”晟皓过去抱抱湛望。
　　“能看到你我也很开心啊。”敏感地觉察到晟皓的不快，湛望说道，“陪我一起去写生吧。听他们说，张家新建了一个很大的花园呢。”
　　看湛望在湖边支开画板做画，晟皓真愿自己还在英国，起码那里Anna和湛望没人反对自己和佑和。
　　快要变天了，湛望干脆速写起对面的风景。刚停笔，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两个人跑进亭子避雨。湛望忽然笑道：“画里的人也跑出来避雨了。”
　　晟皓抬头正看见一个少妇狼狈地用手帕遮着脸往亭子跑来。
　　亭子里有石凳石椅，大概因为晟皓和湛望坐在那边了，那个少妇也就站在亭边，等雨停。
　　晟皓一笑，冲她说道：“夫人也请到这边歇歇吧，这雨恐怕还要下一会儿。”
　　“不用了……”那女子回过头，话说到一半突然楞住。
　　“六小姐？”晟皓这才看清面前的少妇竟是佑琪小姐。
　　“你回来了？”佑琪看着几年不见的晟皓，早听说他今天回来，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见时，已经在这里狼狈地遇到他。现在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面容，金色的发长长地披在肩上，模样倒是一点都没变，眼睛里流转着的光芒熟悉而温柔。这是她藏在心中的那个小男孩呢，还是那样的优雅，温柔，可爱。
　　晟皓点点头，两人都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湛望打破尴尬的气氛，开口问道：“你就是佑琪姐姐吧？听外婆提起过你。我是李湛望。”
　　“哦，你好。”佑琪朝他点点头，想起来他是在英国的姑姑的儿子。
　　外面有个老仆人举着把油纸伞走进来。
　　“小姐，你怎么又出来了？大夫叮嘱，你现在身子虚，见风淋雨了要落下病根的。”
　　佑琪冷冷地一笑：“身子调养好了还是要过去受人气，倒不如一直病着了。”
　　“你过去拿点茶和点心过来。这是英国回来的少爷，值得你们这些下人去孝敬。”
　　那个老仆人絮絮叨叨不知说些什么又走了。
　　晟皓和湛望有些愕然，做小姐的连让下人做点事都不行了么？
　　“泼出去的水回来娘家住连下人都瞧不起了。”佑琪眼圈一红，本不想让晟皓知道自己现在的境况，只是这样的下雨天，让她女人的柔弱天性冲破矜持的伪装流泻出来。
　　晟皓适时递上一条手帕，懂的感情的事后，也隐约知道从前佑琪对自己也是抱着一种不同的感情吧。不能给她什么，只是希望她可以寻到自己的幸福，现在的她很不快乐呢。本是想问点什么，可是他知道佑琪是个好面子的人，问多了反而让她难堪。便只是与湛望静静待在一旁，等她默默流完泪。
　　佑琪擦擦眼泪，虽然让两个大男人看着自己落泪是件很不光彩的事，不过哭完之后心情反倒舒畅了一些。
　　“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佑琪看看天叹道，“六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旋即起身。
　　“雨停了，该回去喝药了。谢谢你们今天陪我。”
　　看着她的背影，晟皓顿时难受起来，拿过湛望刚才画的画，追上去。
　　“这个给你。”晟皓笨拙地只想佑琪能开心一点，“留个纪念吧。我又要去上海了。”
　　“谢谢你，晟皓。”佑琪接过画，快步离去。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到画上，打湿了画上女子的眉眼。
　　看着晟皓傻傻地望向佑琪消失的地方，湛望过去调侃道：“怎么借花献佛反而惹女孩子伤心了？”
　　“只是觉得她好可怜。”晟皓顿一顿，“都很可怜。”
　　“算了，陪我划船喝酒去吧。”湛望搭上晟皓的肩，“听说中国的二锅头很烈呢。”

　　“天，黑了啊……呃！”湛望打个酒嗝，看他的样子象是喝高了。
　　晟皓也没好到哪儿去，趴在小船的桌子上，头晕晕的。只能有气无力地答应着：“……是吧……管它呢，睡这儿了……”
　　“浩啊……你干脆跟我回英国吧。”湛望的小脸都喝得红彤彤的，舌头打着卷儿，“跟着张佑和……没戏！连酒都这么……烈……回去咱喝红酒……”
　　“好啊……回英国去……”晟皓喃喃地说道，酒真的好难喝啊，喝得头都好痛。
　　“呵呵……浩浩以后跟我了…咳…”湛望站起来，傻乎乎地笑道，还没笑好突然吓得酒都呛出来。
　　张佑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岸边，就是天黑了也比不过他那张脸黑的。
　　“我，我好象醉了……”完全没了醉意的湛望，装傻地从船上直接倒进水里。
　　溅起的水花把晟皓的酒意也吓跑了。
　　“在，湛望！”晟皓四处张望准备找人来救他，自己现在醉得能一头栽到河底的淤泥里肯定没办法救人了。
　　有人跳上船，晟皓见着救星一样地喊道：“有人落水了，快救……”看清来的人是佑和时，他明白湛望为啥要跳水了。
　　“晟皓！自求多福吧！”对面岸上一个是湿漉漉的人影朝这边喊过来。臭湛望害死人了！
　　“佑和，”晟皓打个酒嗝，讪笑道，“好象喝多了。”
　　“跟我回去吧。”佑和走到晟皓身边拉着他的手，“我让兰叶搬出去了。”
　　晟皓恨恨甩开他的手。
　　“张佑和！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有洁癖！我也有！”晟皓朝他吼不到一句，眼泪就溢出了眼眶。
　　佑和走过去心疼地把他抱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他的眼泪，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可绕了一大圈还是走回了原点。
　　晟皓挣扎着，就是这个怀抱让自己沉沦，让自己丢掉自尊地跟着他，象一株藤蔓只能依赖着身边的大树才能享受到阳光雨露。
　　“走开，不要用抱过别人的身体来碰我！不要……不要住过别人的房间，不要抱过别人的张佑和……”晟皓的声音渐渐无力下去，即使抱过别人的张佑和也不舍得不要。
　　“你就舍得？”佑和吻上他的泪，然后堵上那张吻过千百次也觉得不够的唇。就让两个人一起品尝这咸涩的味道吧。
　　船头的小桌子被他们一下子踢翻进水里，所有的，就请都随着酒碟慢慢沉入河底吧。让这世界只剩他们两个。
　　两人在狭小的船舱里纠缠翻滚。终于耳边“哗啦”一声巨响，船翻了。
　　灌了一口河水的晟皓抱着佑和勉强站住了。温温的河水不深，才到胸口，所以佑和眼神一亮，继续。
　　月亮就在手边，调皮地在水中钻来钻去。想要伸手去捉，只溅起一串黑色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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