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素绾流年

　　翌日，各位选侍都精心的妆扮了一番，子姝早早起来，用石黛细细描眉，素绾帮她以兰泽涂发，再插上精致的黄玉簪子，整个人顿时神采飞扬起来，素绾静静环顾正在精心装扮的女子，神色飞扬的姑娘们，是呀，这是多少女子期盼已久的时刻啊，如果被太子瞧中，命运的轨迹就变了，素绾轻轻的闭上双眼，自己的心里竟是一点攀龙附凤的想法都没有，一袭玄色衣衫，清冷的眉，清冷的眼，睁开眼，胸口猛的刺痛了一下，呵呵，聂素绾，难道你的心里还残存了希望吗？不该再想了，你们的关系，早在进宫的那一刻，就已经终止，那一夜，不过是有身份的王爷，轻轻拢过一个舞姬的长发，你原本不该想太多，泪水，从眼角悄悄滑落。
　　絮秀殿的大殿上，子姝站在待选的选侍中，像是三月桃花盛开的面容，绽放在大殿上，周围的女子各具姿色，却仍然掩盖不了她的娇媚。大殿前方正中间面色凝重肃穆。正襟危坐的是皇后，一袭正红色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枝枝叶叶缠金绕赤，捧出颈上一朵硕大的赤金重瓣并蒂牡丹盘螭项圈，华贵夺目的中宫威仪，显露无疑。
　　左侧坐着的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了，身着锦袍，锦袍上用同色绣线绣了祥云的图案，贵气内敛，绸带系束衣服，在腰间玉带上还吊了翡翠玉。
　　皇后右边坐的便是太子妃贺氏，头戴金蝶步摇，身着红色外氅，面若云霞，口似樱桃，表情沉默淡然。
　　坐在太子右边的女子比起太子妃来，更是清丽娇俏了几分，相比起太子妃雍容华贵的装扮，她则随意了许多，头发梳成髻，又在侧面斜着飘落下来，妃红色的齐胸襦裙外罩藕色纱衣，更显得身姿婀娜，姿态轻盈，绰约如仙子。
　　由内侍总管宣布了大选开始后，被点到名字的良家子便依次上前觐见，上去的女子却均没中皇后的意，子姝前面的便是谢懿兰。
　　懿兰走上前去叩拜，皇后道：“孝女懿兰，曾经因外祖母病重，在佛堂闭门三月不出，为外祖母抄写佛经祈福，孝行上感动天，才使得外祖母病体奇迹般好转，去年宫中选秀，因为衣不解带照顾母亲，导致失去了上次的机会，这份孝心，举国传颂，懿兰姑娘这份善心善行，是众女学习的楷模，理应嘉奖，今日特封为孺子，服侍太子。”
　　懿兰面色平静，拜倒谢恩。
　　子姝倒没成想这谢懿兰居然是举国闻名的孝女，想着她之前倒是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身边的下人也口风严实，这人人品，倒是委实可贵。
　　“民女覃子姝，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落地的声音清脆悦耳，回荡在大殿里。
　　“抬起头来”，皇后吩咐，仔细一打量，“这个倒真是个美人胚子”，皇后笑着向太子转身说道。听见皇后夸奖子姝，本是面色无波的卢良娣转过脸来微微打量了一下子姝，复又转过脸去，以手执金盏酒壶，向太子身前的酒杯里斟满了酒，微启朱唇：“既然是母后瞧上的人，必定是极好的，母后素来喜欢贤妃，可令这位选侍做以才学展示，方能辅助太子。”此话一出，是逼着子姝当庭献艺了，子姝心里暗吸一口凉气，亏得前日里素绾给自己的舞蹈以诗经注词，不然今日这大殿上自己那一首胡舞下来，必定会被这卢良娣说为轻浮，没有才学，到时候，不仅大选落空，反而要被扣上一个无才无德的名声。
　　想到这里，倒是心里溢满了对素绾的感激之情，咬紧牙关，清展舞袖。
　　步若莲花，轻展水袖。一舞完毕，子姝轻轻退下。
　　只见皇后含笑向太子道“这个丫头倒是挺机灵的，以诗经中的名篇，与胡人舞蹈相融，别有一番意趣。”
　　太子点头笑笑，算是默认了。
　　接下来待选的就是嬛女了，嬛女也是准备了一支舞，却是大汉时下最惹眼的百鸟朝凤舞，嬛女一袭舞衣锦绣华丽，舞姿翩然，一舞罢，引得掌声无数。
　　“赵太尉果然养了个好女儿，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太子微笑道：“儿臣料想母亲慧眼必然不会看错。”
　　皇后也微笑道：“赵太尉为了朝廷劳苦功高，还把女儿养的这么贤惠标志，太子若是喜欢，可以考虑给这丫头个名分。”
　　嬛女双肩微微颤动，正在希冀中，却还未等太子答言，早被一女声抢代，“赵氏擅舞，可是后宫女子，德容女红，德字为先，她可并不比懿兰姑娘德字为先。”
　　说话的又是良娣卢氏。
　　皇后皱眉道：“女子有德，并不写在脸上，怎么良娣就知道嬛女无德呢？”
　　听得皇后如此说，嬛女刚刚露出失望神色的面上又浮现喜色。
　　“赵氏有德无德既然不好说，就姑且不论，刚才我们欣赏了赵氏绝美舞蹈，却不知赵氏是否有才？如果无才，只不过一介女伎罢了。”
　　当众将赵氏比作女伎，大殿上几乎说有人都听出了卢良娣的敌意，众人也纷纷存了看好戏的心思。
　　这时沉默已久的太子妃突然道：“良娣，母后既然已经决定了，良娣何须逆着母后的意思呢？”
　　“妹妹自是不如姐姐善于体察人意，母后的眼光必是极好的，但是臣媳这里有个想法，可用来试试赵氏是否有才之人，不知母后愿否采纳？”
　　太子倒是饶有兴味：“不妨听听看”
　　皇后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却也道：“良娣有何建议，不妨说来听听”
　　“赵太尉家小姐色艺双绝，而谢家的懿兰小姐也是名动京城，今朝不妨让她二人比一比，也好让太子从优选择？”
　　太子妃道：“妹妹的提议甚是有趣，只是今日是太子和母后选择秀女，充盈太子后宫之日，如此比试，只怕浪费时间，不如择日再比，再者，凡是有才有德之女子，皆可考虑，妹妹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卢良娣又脸转向太子道：“臣妾倒是有个提议，只一个简单的游戏，她们之间的优胜者便可进行选秀，输了的人就退出这次选秀，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太子道微笑：“这倒是新鲜有趣。”
　　卢氏道：“这太子的后宫自然要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不如比比这书法怎样？”
　　因向着懿兰道：“懿兰姑娘才艺双绝，不如就此和赵姑娘相比试，也让大家见识见识。”
　　懿兰这时却拜倒，面有歉意道：“臣女在家中时，不留神被重物砸到患了伤，恐负了良娣美意。”
　　缓缓伸出双手，却见十指上面果真是伤迹斑斑。
　　卢氏面色难看，忽然转头面向子姝：“这位秀女刚才献艺，别出心裁，不如就与她相比吧”
　　子姝心下明白，这摆明了就是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明眼人都看出来，卢氏故意让嬛女难堪，所以怎样都不会让嬛女好过，如果自己应了卢氏的话，则是与嬛女作对，明显也是与嬛女背后的势力作对，这对自己事极为不利，可是，如果，在此刻，退缩了，自己将再无机会，现在，机会放在自己面前，进一步，将有无限可能，狠下心来微笑：“民女愿遵从良娣吩咐。”
　　整个大殿气氛尴尬万分，唯有卢良娣面露微笑，子姝，只能闭眼道，拼了。
　　管事宫人将上好的纸张铺在了桌上，由考官一声令下，两人便开始比试。这边子姝是一手秀丽的簪花小楷，嬛女平时自认书法不错，今日却只觉这笔头生涩，遂停下笔，道：“民女这笔不合适用，需要换一支？”
　　卢氏道：“你这无异于打仗怪刀戟不好，写字而已却又怪上了笔”殿上的宫女纷纷掩口而笑，嬛女尴尬万分。
　　皇后道：“区区一张书法，说明不了什么？”
　　卢氏道：“既然赵氏不擅长比文，不如就比武”，接着命人拿来两个箭壶，分别搁至她们面前。
　　这便是比试投射，每个人面前放置五支箭，谁的箭掷进去的多，便算作谁胜。
　　嬛女拿起箭，只觉这铁箭沉重万分，不似平常所用，分明又是被人做了手脚，眼睁睁看着子姝五只箭中了三支，自己的却只能抛到不远的地方，连扔三支，都未中，后面的宫女都忍不住掩口而笑。嬛女粉面含怒，狠狠望向卢良娣，卢氏却根本无视嬛女充满怨恨的目光，转身向皇后道：“赵太尉的长女看来也不擅长投射。”
　　皇后冷笑道：“妇人德行重于才能”
　　卢氏也冷笑道：“只是这赵氏投壶游戏，和写字都输给了我任意指定的一位选侍，可见这京城才女的美名也是名实不副罢了，若让她来太子身边服侍，只怕人心不服。”
　　皇后冷笑一声，转身面向红衣妃子，“太子妃以为卢良娣的建议如何？”
　　太子妃脸上并无多少表情，面向皇后行礼后道：“儿臣以为，这次选秀原为太子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良娣不必顾虑过多”
　　皇后道：“太子妃能明白母后的苦心，那母后这番苦心就没白费。”
　　嬛女此时在下面正面露忿色，今日竟遭如此折辱，本以为今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突然见皇后与太子妃这番说辞，不禁喜出望外。
　　皇后转头向太子道：“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太子在此看了这么久的戏，却话语寥寥。
　　嬛女想到自己出了这么多丑，都被太子瞧见，不禁脸上滚烫。
　　“此事就凭母后做主吧”关乎一个女子命运的终身大事，太子却说的漫不经心。
　　“既然太子喜欢，那就封你为孺子吧”皇后的声音响起，
　　嬛女大喜。
　　卢良娣一下子黑掉了脸，但很快调转脸色，冷冷的道：“既然这技不如人的赵氏能被选在太子身旁，这位与她比试的选侍，样样都在她之上，也理当给个位份。”
　　太子冷笑道：“难得良娣这么大度，那就也封她作孺子吧，以后还望良娣多加照拂这位孺子。”
　　大殿中间的子姝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就俯身谢恩，面露微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即日，覃子姝，入住落玉殿，许多永巷中的女子纷纷过来道贺，子姝却并不理踩，看也不看他们送的东西，就让人扔了出去，素绾好笑道：“你既然不喜欢收她们送的东西，大可叫退回去便是，又何必又扔出去呢？”子姝撇撇嘴：“她们那些人，以前没得势时，对我们都不放在眼里，如今我才刚封了孺子，她们就跑过来阿谀奉承，她们那些人，何苦要给他们脸。”
　　素绾道：“宫中的人多趋炎附势，如今孺子身份不同从前，势必要更加小心，不可多得罪人。”
　　子姝拉住素绾的手道：“我知道，这宫里也就你对我是真心的，无论我是小小的选侍，还是太子的孺子，其实这场选秀本来我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阴错阳差，却因为她们的利益纠葛，而成了其中的获益者，但以后，势必不好走。”
　　素绾早听得今日之事，想想子姝以后势必在嬛女和卢良娣之间为难，但是事已至此，只得笑道：“这是大喜之日，孺子何须说这么多丧气话，孺子既然有这贵人的命，老天就一定会照拂孺子。”
　　子姝道：“没人时，素绾可以像往常一样唤我名字，才不显得生份。”
　　素绾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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