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指扣

　　第十三章

　　“后来呢。”
　　“那时候周琝和我说，她刚见到宣微就知道他们是同类，一样的骄傲，一样的不肯服输。他们从最初谁也没有想过要成为恋人，发展到一日不见就变得失魂落魄，不过短短的十几天。

　　其实那时候我也有担心，怕他们热得太快冷得也快。只是连我也没有想到，两个人在分隔两地、经常不能见面的情况下，感情还能越来越好。
　　每年像周琝的生日，相识纪念日，大大小小的节日，只要说得上名字的，宣微都会跑来南城跟周琝一起过。那会我就跟宣微开玩笑，你干脆让表姑父给你搞架直升机，这样两头跑也方便。
　　再后来，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家庭背景都比较复杂，所以在感情上牵扯到的事情也较多。
　　周琝她爸是南城富康企业的老董，就这么一个独身女，巴不得将来的女婿是个高干子弟，好填补空缺。宣微的教养很好，但他有一个毛病，就是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说的话在他看来是错误的，一定会反驳，不给人留面子。
　　初三的时候，周琝头一次带宣微回周家吃饭，席上周老爹半开玩笑地对他老婆说了句：我看也只有沈市长的公子配得上咱家小琝。谁知道宣微放下筷子，认认真真地回他说：伯父的意思是，如果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就不配和小琝在一起了？
　　周琝听了，脸都白了。周琝他们是世家，周老爹有那种门当户对的老观念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再说周琝以前也有过一个玩得好的男朋友，就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好，被他老爹挡掉了。
　　就这一件事，让宣微对周琝的家庭没了什么好感，连带的两人经常为此事吵架。要说宣微对周琝不好，那肯定是老天瞎了眼，但他那时毕竟年少，想问题总是凭着一腔热血，偏偏周琝也是那种心高气傲，说起话做起事收不住势头的人，她见宣微不喜欢她爸，口不择言说了句很伤人的话——难怪人家说高干子弟最难伺候，要有以后，绝不找这样的。
　　这一次吵完，宣微近一个月没跟周琝说过话。周琝也觉得委屈，跑来问我怎么办，我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宣微，如果是认真的，就去道歉，因为任谁听了这样的话都不会好受的。
　　周琝被人追惯了，向来只有别人哄着她，哪有她哄着别人的道理，但是那次她为了宣微，五一假期的时候一个人坐飞机跑到京里找他。她中午就到了，宣微晚上看到她时，吓了一大跳——她就坐在他家楼底下，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就这样，两人又和好了。宣微留她在家住了二天，亲自将她送回南城，并告诉她，今年整个暑假他都去南城陪她。
　　本来两个人还好好的，周琝班上有个女生，一直眼红周琝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于是跟煽风点火说，高干子弟最花心，何况你们还分居两地，等沈宣微到了高中，你还怎么管住他。周琝一听这话就犹豫了，本来她是不相信宣微是那种人的，只是想借机叫宣微来南城和她一起上高中，便把这事跟宣微说了。大概是说的时候，两人的语气都不是太好，一来二去的，言论又扯到不一致去了，就着去不去南城上高中的问题，两人一直争辩到了初三中考那段时间。最后，宣微果然没有离开京里，而周琝就进了南城高中……”
　　“后来沈宣微一直没有联系周琝，周琝就出事了……”我眼睛涩涩地接着木子的话说下去。
　　“不对啊。”木子像是发现了大问题叫了起来：“宣微那死人头只把周琝当头等大事，怎么会将他们的事告诉你一个普通的同桌？”
　　“这……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了吧。”半夜三更不睡觉是因为哥哥，没想到却扯上了沈宣微。
　　“当然要讨论。”木子来劲了，“如果你和宣微关系不错，那你哥哥的事，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他这个人什么都不好，就是对朋友特义气。”
　　我松了口气，还好木子没将我和他的事情想得太复杂。
　　她掏出手机塞到我手里。
　　“干什么？”
　　“打给他啊。”
　　“现、现在？才五点不到。”我吓出了一身汗。
　　“对，就是现在。快打。你不打我来帮你拨。”木子真是雷厉风行，说着从我手里拿回手机，两指飞快地按着键盘。
　　电话拨出去的刹那，我的心胆都吊了起来，脑子里就几个字高速回旋。
　　她真的拨了？而且用的还是免提。
　　响了足有一分钟，那边终于接了，只是这么早不早晚不晚的时间里，任谁也会迷迷糊糊不知东南西北，所以木子才会大着嗓门冲电话叫：“喂！天亮了，快起床。”
　　“你是谁啊？”
　　沈宣微的回答酷得木子想掉眼泪。
　　“我是你木子姐姐！”
　　“哦。”那边打了个呵欠，“你只比我大三天，少自称姐姐，没事我挂了，谢谢你这么早来叫我起床，不过我还想多睡一会。”
　　“你敢挂，我就跟你断绝亲戚关系。”
　　“那正好。”
　　木子抓狂了，“死人头！你代表你同学鄙视你！”
　　我脸黑了黑，没哼声。
　　“你说什么？”那边又打了个呵欠，看来真的很困。
　　木子得意地晃脑，“想不想知道我现在睡在谁的身边？”
　　那边沉默了一会，说：“你和男人同居了？嗯……有点奇怪，怎么会有男人要你的？”
　　“呸呸呸！”木子差点当场将电话掐了。
　　我更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就是我所不知道的沈宣微？
　　“木子你知不知道，半夜三更打电话吵醒熟睡的人是很不人道的，有事等我醒了再说……对了，昨晚我很晚才睡。”
　　就在我感觉到那边将要挂电话时，木子猛地来了句：“想不想和陈妹妹说说话？”
　　“什么陈妹妹？”
　　“陈佳惑。”
　　我抹了抹额头，还是不说话。
　　“……”那边有三秒的停顿，最后缓缓地问了声：“蠢家伙？”
　　“我不是！”忍无可忍地，我冲着手机说。
　　“咳咳咳！”那边，沈宣微似被自己呛到了，连咳了数声。“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和木子在一起？”

　　说来话长……
　　等我们将大致的背景交待完毕，天都快亮了。最后，趁对方沉默的时候，木子直言道：“这个忙，你一定要帮。”
　　那边还是沉默。
　　我呼了口气，对着手机说：“要是麻烦，就算了吧，我可以自己想办法的。”
　　木子看看我，愤怒了。
　　“沈宣微，你不会连这点忙都不肯帮吧？你不帮，我自己找表姑父去！”
　　那边嗤笑了一声，反问：“你觉得老头子会给你这个面子？”
　　木子一下子气馁了。
　　就算她不说，我也多少能猜到，如果木子直接去找沈宣微的爸爸说我哥哥的事，多半没有希望，否则电话早打了。
　　“好了，听我说吧。”沈宣微那边发出衣物磨擦的细微声响，大概是在翻身。
　　“这件事不一定要老头子出面……”
　　我和木子大气不喘一个，等他将喘大气的话说完。
　　“我在南城的时候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蠢家伙你总还记得朱青青吧？”那头说。
　　我小声嘀咕：“是陈佳惑，陈佳惑。”
　　“别纠结了，蠢家伙比你的名字好记——”话锋一转拉回正题：“朱青青的爸爸是几年前从京里调到南城的公安局局长，以前他在老头子手下的时候，经常来我家玩，所以认得我。后来我知道朱青青是他女儿，出于礼貌，就去拜访过一次。要请他放个在刑犯或许没有那么容易，其它的不过是小事一桩。”
　　听他说完这些，有些疑问终于迎刃而解，原来以前他和朱青青在一起的事，是我想多了。
　　木子和我终于舒了一口气，而我放下心来的同时又感到一丝羞愧。
　　这已经是第二次因为我哥哥的事去麻烦人家沈同学了，如果说我们的关系真像木子所说的“很好”，那我还不至于如此。
　　暗暗叹了口气，心中想着，这份人情，这一辈子都要铭记于心的。
　　“谢谢你。”我对他说。
　　“不用。”沈宣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累。
　　木子似乎不打算这么快饶过他。
　　“唉呀呀，我说沈弟弟，你前面说昨晚睡得很迟，该不会周末出去玩疯了吧？”
　　“沈弟弟……”沈宣挖苦道：“刚才还听见你叫蠢家伙陈妹妹，怎么乱给别人扣爱称的坏习惯一直不变的？”
　　木子大笑：“你的反应还是这么不可爱，就像当初我叫周琝周弟媳时，你非但不感激我，还说我叫得太听了！”
　　我不安地看了看木子。周琝是沈宣微心里的痛，木子真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边只是轻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木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冲我吐了吐舌头，继续侵害对方：“不要转移话题，说！昨晚上哪了？”
　　沈宣微过了一会，才说：“是高中的同学来找我，有些事……处理得比较晚。”
　　高中同学？我心里一个咯噔。
　　他顿了顿说：“是肖黎亚，她也在京里。”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是怎么也想不通。
　　阿亚去找沈宣微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沈宣微在说起阿亚时，似乎有些迟疑，好像在考虑该不该将这事告诉我……昨晚他们在一起，而且是很晚。
　　不是朱青青，不是任何一个人，是阿亚。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让人想不明白。
　　木子发现我神色的变化，小心翼翼地询问:
　　“陈妹妹，你还好吧？”
　　我一怔，而后微笑道：“不好意思，刚才又想到哥的事了。”
　　木子信以为真，拍拍我的肩，安慰道：“放心吧，这事就让沈弟弟去搞定，保证处理得干干净净不拖泥带水。”
　　“嗯。”我意不经心地应了声，对着手机那端说：“打搅你睡觉，真不好意思。我挂了。”
　　说着，食指重重地按下了结束键。不料三秒后，手机叫了起来。
　　一接还是沈宣微，他只说了一句：“蠢家伙，这是你第二次挂我电话。”
　　我吓得再次掐了电话，不管木子，蒙头睡觉。

《冠绝笑天下（最终版）》
绯月西斜的癫疯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