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异簿

　　连续加了一个星期的班，每天都得晚上九点才能下班，终于挨到周末，想懒懒地睡个自然醒却被一阵电话铃声吵起来。我不情愿地接起电话迷迷糊糊地对着电话应了声：“谁啊？”
　　“帮我从桌面上拿一样东西到雨封区中心医院给我。”下达命令般的语气，容不得我拒绝的样子。
　　“你谁啊？”我没好气地问道。大早上的扰人清梦上来还不自报家门，一个劲的使唤人。
　　“季寻。”
　　“噢...是你啊。”我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精神还有点恍惚。“周末大早上的什么事？”
　　“大早上？看来你睡得不错。”
　　“嘿嘿，我睡眠质量一直很好。”
　　“医院有食堂，你先过来吧。”他沉默了一会，“我有些急用。”
　　我迷迷糊糊地应了声，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地址，他就挂了电话。手机上有七个未接电话，全是季寻打来的，看来这一觉睡眠质量确实挺高。
　　赶到医院的时候指针差一刻滑到快四点，并不是因为医院远或者在路上堵车，而是我接通他电话的时候就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我从小就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进门就是扑鼻而来的消毒水味道，出来后还跟带着一身细菌似的，就算炎热的夏天里边也是凉飕飕的，让人浑身不舒服。看了下季寻让我去的地方，A号楼，第六层，左手边第二个房间，602，没错，就是这了。门是开着的，一眼就见到季寻穿着一身白大褂面对着门口，电脑挡住了他的脸，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十分认真，看起来跟平时喜好穿深色的他差别很大。之前我从未想过季寻会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每天都起得比我早，每次他出门了我才刚起来，但我也没刻意的去问过，跟他一起住了都快两个星期，今天才发现他竟然在医院工作。我走到他面前，把文件袋放到桌上他才注意到我。
　　“呐，你要的东西，那我先走了。”
　　“请问你是？”那人抬起头来，有些莫名其妙，我也微微愣了一下，因为这人身形跟季寻相似，我一时竟认错了人。
　　“我是季寻的朋友，不好意思认错人了，请问季寻在哪？”我尴尬的笑了笑。
　　他长长的‘噢’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工作站起来转身给我倒了杯水说道：“他去主任那了，你坐下先喝杯茶等一会儿吧。”
　　我匆匆喝了一杯水见季寻还没回来，也没久留的意思了，跟那人打了声招呼，让他跟季寻说声我东西送到了正打算走人，刚拐到电梯口就看到了季寻。
　　“先别走，等我写完这些一起去吃饭，算是你的酬劳。”便又领着我回到之前那个办公室，让我做到他旁边的一个空位上。这行啊，送个东西还有饭吃，看来这趟还没白来。
　　“没想到你居然是医生啊。”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医生都是和煦温暖的，真看不出这小子哪里像个医生，简直都能把病人‘冻死’。
　　“对了，我刚坐电梯上来的时候发现你们这里好像没有四楼，好奇怪啊。”
　　“医院里‘4’是个忌讳，你如果观察得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这里连4的床号和房间都没有。”
　　我‘噢’了一声，“原来还有这个说法，有够迷信的。”
　　“虽说是迷信，但没人愿意触这个霉头。”
　　他头也不抬地回答我，手上还在专心的弄着他的文件，我也没再打扰他，便一个人安静的在旁边玩手机。
　　“迷信这东西都是出自人内心的恐惧罢了。小季，对灵异事件有没有兴趣？”坐在季寻对面的男人突然开口说道。
　　季寻一阵沉默后应了一声。我则抱着听故事的心态竖起了耳朵来。
　　“我前几天接了一份病例，这份案子比较特殊。”那人坐在滑椅上转过身来接了些水，轮子发出很大的摩擦声，此时天已经黑了，办公室里只剩下电脑屏幕发出的白光。
　　“阴阳眼。”他顿了一下看着我俩，“听说过吗？”
　　我瞬间想到了自己，咽了咽口水问道：“能看见鬼？”
　　“没错，这个病人说她能看见鬼。我先声明，我本人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至少我活了快三十年都没见过他们，不过‘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这类事物我是敬而远之的。”
　　“视幻觉？”季寻问道。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病人之所以说她能看到鬼是因为出现视幻觉或者是即视现象。但我看了下她以往的病历表，并无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也无酗酒等恶习。”
　　“等等等等，视幻觉应该就是幻视的意思吧，会看到一些妄想出来的东西，就是幻觉之类的。但即视现象又是什么意思？”我有些不解。
　　“怎么解释给你听好呢...幻觉记忆，知道吗？对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好像曾经经历过一样，也就是说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其实是大脑里联想出来的画面并不是真实出现在眼前的东西。”
　　“是大脑里联想出来的画面并不是真是出现的东西。”我默默念道，难道我之前所看到的以前都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
　　“她是从什么时候能看到鬼的？”看来季寻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
　　“病人声称自己从小就有这种感觉，总觉得有人一直跟着她，盯着她，而这种感觉最近越来越强烈，甚至已经直接能看到了鬼魂。”那医生玩味的笑了笑。
　　‘咕...’当然是我的肚子发出的声音，我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顺便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你们看我肚子实在是饿到不行了。”
　　“啊哈哈，这个小朋友看来不怎么经得住饿啊，当医生忙起来可是经常得要饿肚子的。季寻我看你对这起病案挺感兴趣，就交给你了，我也得回家吃饭了。”末了又加一句“当作考核。”
　　那医生走了半个小时后，季寻还在他的电脑上不知道看些什么东西，而我的肚子当然也是‘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喂，要不我先去吃？你看我肚子叫了那么久你也听腻了吧？”
　　“听到了，就好。”季寻终于扭头对着我说道。
　　“季大哥，你说‘就好’就跟我肚子叫的次数一样，要到第几个才是真的啊，我中午都没吃就帮你送东西过来，都快要饿死了。”
　　“在医院别乱说‘死’这个字，走吧。”季寻整了整桌面，换上挂在椅子上的外套。
　　“好了？”幸福来得太突然，想到今晚不用管他晚饭反过来他还请我吃饭，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我激动地想从椅子上来个鲤鱼打挺，没想到还没站起来就眼前一黑，软趴趴地就歪了下去，我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头却半空中被人接住了。等那阵晕眩过去后才发现自己趴在他身上。
　　“哈哈哈，腿软了，没站稳。”
　　“贫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的毛病，没事，以前也出现过。”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随后扔给我一个东西，我打开手看竟是一颗糖。
　　“还不走？想要我继续搂着你出去？”
　　“来了来了。”
　　出医院门口后天已经黑了。路灯已经亮了好一段时间，明晃晃地照着街道，送饭的时间也过了，医院门口没什么人，我悻悻道：“不愧是医院，这阴气够足的，要我可不敢在这里值夜班。”
　　“肚子饿就少说点话，有力气了就赶紧走路。”这人要么不说话，一说起话来就让人不爽快。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要不是他请客，才不来受他的气。这边的地段我不是很熟悉，跟着他绕进一条小巷，又过了几条马路才到了一家叫‘祈雨’类似咖啡屋的地方，门口有一黑板，上面用粉色荧光写着‘免费算命’几个大字。挡风玻璃完全被一黑色门帘遮住，进门后才发现这家店很有风格，室内很暗，屋顶似乎用了什么特殊的涂料，在昏暗的环境下发出微微的光晕，桌子跟椅子也是仿原生态的，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一盆水生植物和一个仿古烛台，有点的与雨林意思。
　　“请问一共几个人？”说话的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女生，她正低着头似乎在整理账本。
　　“两位。”
　　“咦，是季小哥，好久没看到你来了。”她看到季寻后又热情了几分，“请二位跟我来。”
　　她领我们上了二楼到了一个靠吧台的位置。坐下后，季寻点了几样东西，然后把菜单给我，我对这个地方也不熟悉，反正也是他请客，就让他也帮我一并点了。季寻点的几个菜都很合我胃口，几个盘子几乎都被我扫荡一空，这时候又来了一个女生。
　　她微笑着问道：“二位吃完了吗？”然后看了看桌上的盘子，接着说道：“那么我让厨房上甜品了。请问需要算命吗？”
　　什么？居然还有甜品，早知道前面不吃这么多了，不过就凭是季寻请客这点，我还能吃。
　　“麻烦穆姐了。”季寻说道。
　　“等等...算命是什么东西？这家店的招牌服务吗？”
　　“先生等等就知道了。”女生俏皮地眨眨眼。
　　甜品上桌后不过一会儿，一阵淡淡的花草味飘过来，很自然清新。“这么久不来照顾我生意，跑哪玩去了？”说话的是一个头发卷曲过肩的女人，画着很浓的装，鲜红的嘴唇在烛光下跟玫瑰般鲜亮，年纪看起来都在我跟季寻之上。
　　“忙着医院的事情。”
　　“你再不来，这店里的小姑娘可都没心情上班了。”她坐到木桌的另一角上，把散落在胸前的头发拢到肩后看着我。“这位小兄弟是？不介绍一下么？”
　　“我是齐然，季寻的朋友？舍友？”
　　“穆鸢，叫我穆姐就可以了，这还是季寻头一次带朋友来，有什么想知道的？”
　　“啊？”我愣愣地看向季寻，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是个算命的。”
　　我想了想，有什么想知道的？脑子里立马出现了王大爷跟那把跟着我跑了一路的伞，于是又望向季寻。“那方面的....也可以吗？”
　　“嗯。”季寻面前的烛火微微抖了一下。
　　“我好像...能看到鬼。”
　　她听到这句话一点都没有意外的表情，桌上的烛火又抖了几下。“麻烦把左手伸出来一下。”
　　我照做把左手伸出来，她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然后闭起了眼睛。我看她睫毛在微微地颤动着，却一直不睁开眼睛，时不时又皱起眉头，便有些担心道：“没事吧？”
　　“嘀嗒，嘀哒，嘀嗒。”她喃喃起来，“指针开始摆动，是惊蛰，雷鸣后的新生。”窗外突然劈来一阵雷声，随后她慢慢睁开眼睛放开我的手，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
　　“乌云遍布，快回去吧，要下雨了。”她起身离开。
　　从‘祈雨’出来后，原本好好的月亮早已被乌云遮住，四下也刮起风来，这天跟变脸似的说变就变。“穆姐怎么说话不清不楚的。惊蛰是什么意思？二十四节气我好歹也是知道的，可这惊蛰早都过了啊。”
　　“她是巫觋，能通灵。”
　　“什么意思？能看到鬼？”
　　“不。她的能力只能通过接触阳魂而感知到阴魂，并不能直接看到鬼魂。”
　　“那跟下雨有什么关系？还有临走前你在那跟她嘀咕些什么，看她那复杂的表情准没什么好事。”
　　“她看不到你的阳魂。”
　　“什么阳魂阴魂乱七八糟的，越说越乱，听得我脑瓜子疼。算了，就算是什么坏事，我也没法子，只能顺其自然啦。”我说得乐观，其实心里老早后悔去算什么命了，本来没毛病的也要被说出什么毛病来。
　　“跟我再回医院一趟，我交代值班医生一件事情。”
　　不情愿地又要走到医院，就当是做饭后的散步好了，我这么安慰自己。晚上的医院看起来比白天更加瘆人，雷鸣后的凉风此时也变成了阴风阵阵，虽然晚上整个医院都是亮着的，但是单调的白光和黑夜更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
　　季寻走到电梯口前道：“你跟我上去还是自己在下面等我？”
　　“我就在这里等你吧，要下雨了，你快些。”刚吃饱实在不想动了，我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坐下来。这医院规模并不是很小，按理说并不应该只有那么少人，而自从我坐下来以后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居然都没发现有什么人走动，只有空荡荡的走道和白晃晃的灯光。等着等着肚子突然痛了起来，不会是今晚错东西拉肚子了吧。
　　真倒霉，医院的厕所可是灵异事件的高发区，想到这里头皮都发麻了。在我不知道拐了几个楼梯口终于找了厕所，解决问题后浑身轻松的走了出来，却发现自己迷路了。因为之前太急了也没太记路，季寻跟那老医生的事又不知道交代完没有，也不好打电话给他，反正也没事做，我还是自己一个人慢慢找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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