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

　　这顿饭吃得忐忑，季小敏压根也没吃什么。吴帆一个劲给她夹菜，碗里满满地。她哪吃得下，要么得竖起耳朵听吴母说话，要么还得时不时注意吴帆的眼神，以免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结束后跟吴帆父母告别，吴母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帆帆，季小姐不错，有空再来吧。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
　　吴帆答应着，一边玩笑似的看看季小敏，她吓得早就穿好鞋子先走出了门口。

　　“走吧，我送你。今天真是帮了大忙了。”
　　“不用，到门口我自己叫车。”季小敏终于平静下来，“吴总，总是这样敷衍父母不太好。”
　　“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这个说来复杂。”吴帆手插在裤袋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前妻的背叛给他们很大打击，所以现在我也没办法轻易再婚。你没结过婚不懂的。”

　　路边。吴帆递给季小敏袋子：“你的肉脯，别吃太多，会胖的。”

　　坐上出租车，季小敏从反光镜里看到吴帆一个人在路边拿出了香烟，点上了。站在路边，悠然自得。也许他就是赵伟铭说的那样，又也许不是呢？看他刚刚在家里的样子，既是好儿子也是好父亲，不像是那种不负责任的渣男。
　　但这都跟自己没关系。他条件太好，什么都有，人也帅，四十岁出头了看起来还只有三十的样子，想要什么女人找不到？季小敏提醒自己，今天只不过是个偶然事件，自己被拿来当成了道具。没有人会对道具动感情的，更何况还是一件廉价的物品。

　　想起刚才吴帆前妻和母亲那种贵气的形象，季小敏自惭形秽。低头看看，白色的运动鞋被吴帆踩了一脚，黑黑的鞋印还在上面。出电梯的时候他抢着帮她挡门，而她也想第一个出去，就撞在了一起。

　　回到家打开门。客厅里坐着个人正在跟IT男聊天。见她回来很是惊喜了一下：“小敏，你回来了？”
　　季小敏看看黎晨，微微笑着点头后走进自己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IT男恍然大悟说：“怎么，原来你来我家是想把前女友追回来啊？不是吧，还说要请我吃饭。”
　　“兄弟别这样，我之前也请过你的好不好？”黎晨使个眼色，声音压得低低地，“其实我就是想找个机会补偿她。”
　　“你小子，肯定做过什么对不起小敏的事！说吧，你都干嘛了？”
　　黎晨迟疑了一下，便把大概情况跟IT男说了。

　　“其实我对她是真心的，只是家里父母不同意。后来迫于他们的压力，就渐渐疏远了她。那时候她很需要我，我都知道！”黎晨闷闷地说着。IT男拍拍他的肩膀：“算了，都过去了。现在重新开始还不晚，据我知道，她目前为止还是一个人哦。”
　　黎晨眼前一亮：“真的？”
　　“我没见过她跟谁出去或者带谁回来。”IT男耸耸肩，“也许半夜回来过，那我就不清楚了。”
　　黎晨瞪大眼睛：“你真的假的？”
　　IT男若有所思：“真假应该都跟你无关了吧？你现在……”

　　季小敏在房间里听得清楚，眼眶湿润着。她打开那包肉脯，慢慢地咀嚼。

　　想起离开W市之前的那天下午，她身心俱疲走回家，发现母亲坐在那儿红着眼眶，父亲沉默不语。一股悲伤的气氛扑面而来。
　　她感觉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母亲哽咽着说，黎晨的母亲来过了，冷嘲热讽说了一堆不咸不淡的话。表面上来探望，其实是要一次切断所有的关联。
　　“我们两家不合适，孩子们都还年轻，太冲动了。黎晨有远大的前程，家大业大需要他继承。作为家长我们必须冷静，如果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告诉我。”黎晨的母亲傲然的态度令人愤慨。
　　季小敏母亲忍着屈辱的眼泪咬牙只说了一句话：“小敏绝不高攀！放心。”

　　得知发生的一切季小敏没有哭，她甚至没露出难过的表情。只是对母亲和父亲说：“爸，妈，我决定去上海。”
　　三天后母亲拿出仅有积蓄的一半给她：“去吧，自己小心。我和你爸没能给你更多……”

　　“砰砰砰……”有人轻声敲门，打断了季小敏的思绪。

　　“小敏，我和黎晨去吃饭，你也去吧？”IT男站在门口。黎晨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低头不语。
　　“我吃过了。你们去吧。”
　　IT男扭头看看黎晨做了个鬼脸。
　　黎晨站起来说了句：“不去算了，咱们走吧。”

　　楼下小饭馆里，IT男一脸的不解：“我说你，现在不是有女朋友的嘛？”
　　黎晨闷闷地喝着啤酒：“你不懂。她和别的女孩不一样。”
　　“那你现在的女朋友知道了怎么办？”
　　黎晨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什么怎么办，我又没做什么？你别在公司里乱说啊，到时候搞得我两头不是人。“
　　IT男哼了一声：“小敏是好女孩，我劝你还是安心跟现在的女朋友好好地，反正以前的事都那么久了。”
　　黎晨叹了口气：“当时我爸妈反对，我也没办法。后来因为这个我跟我爸大吵一架。从那以后我跟父母的关系一直很僵，没过多久我就来了上海。”
　　IT男羡慕地看看他：“我要是有你那么好的条件就好了。你才刚来，房子就买好了，我们这些人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凑得够那个首付。”
　　“我也只付了首付，一半的钱是我妈硬塞给我的，还不让我爸知道。”
　　IT男摇头赞叹：“别说了，再说我这饭也吃不下去了！”

　　吴帆站在路边抽了根烟，目睹季小敏上车后，自己踱着步慢慢地走回去。天气很好，这个下午过得相当惬意。父母康健孩子乖巧，这生活总感觉还缺点什么。缺什么呢？洋房豪车女人金钱他都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差什么？
　　还好有那个凭空冒出来的季小敏帮忙死撑了一把，否则今天上午那会儿可是要尴尬了。女人还好，那个男的太讨厌了，面目可憎，他怎么也不能忍受被这种人嘲笑和讥讽。

　　回到家吴母正喝茶，见他回来叫他坐下：“我有话问你。”
　　吴帆做到母亲身边，靠着沙发的靠背吁了口气。
　　“最近很忙吗？到今天才回来。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吴母淡淡地说着，看了看他，“今天来的这个，是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
　　“真的就是你真心实意跟人家谈对象，假的就是你不认真瞎混，说实话！”

　　“妈，我怎么可能瞎混？当然是真的。”吴帆伸个懒腰，“不跟你说了，我去睡会儿。”

　　吴母气定神闲：“我看这个小姑娘蛮灵的。比你之前那个老婆强。那个女人，结婚那会儿我就知道她不省心……”
　　吴帆装作没听到，头也不回往卧室走。心里却想，好像是还行，老妈眼光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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