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暖阳

　　8

　　自打这以后，乔斐隔三差五一本本地借，没多久就快要把沈煦书柜上的小说都看完了。

　　越看越怕，越怕越是要看。

　　沈煦都惊奇了。同时也有点烦。因为乔斐近来几乎天天都要跟他挤一块儿睡。

　　宿舍的床小，两个大男孩挤一块一次两次凑合着还可以，天天这么来真有点挤得慌。

　　可沈煦也不好意思赶乔斐走。毕竟看上去仿佛还真就是他把乔斐推坑里了，让乔斐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可话又说回来，谁能料到乔斐平时看着走路带风，自带圣光的一个人，居然会被惊悚故事吓成这样……

　　说是害怕吧。倒更像是沉迷。

　　每看完一本都必须跟沈煦磕叨磕叨。

　　老实说，平时在学校里看到乔斐，会觉得是个高冷的帅哥。几乎让沈煦都忘记当初与乔斐一见如故的时候，对方就是一个话痨这回事了。

　　烦是烦了点，沈煦还是觉得乔斐挺可爱的。

　　乔斐看完了觉得特别喜欢的小说，就会喜欢讨论里面的角色，甚至开始尝试怎样去演绎。

　　让沈煦觉得比较意外的是，目前乔斐最喜欢的一本是贵志佑介的《恶之教典》。

　　大概是因为这种无血无泪无感情，特别残忍的角色，很符合乔斐中二的审美吧。他做梦都想演这样的人。

　　“你不是也很喜欢这本吗？”因为被说成是“中二”，乔斐很不满地撇撇嘴。几个班一起上的通识课，他现在也不逃了，跟沈煦一起坐在课室最后一排。还没开始上课，又找沈煦聊上了。

　　“我欣赏的角度跟你就不一样。”沈煦眼帘低垂，看着手机，一边回着短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乔斐。

　　“说说看。你说说看。”乔斐简直有点死缠烂打。

　　沈煦倒是能一心二用，瞧也不瞧他一眼，嘴里自顾自地说着：“一般来说，一个故事的主角如果不是一个好人，读者是比较容易拒绝的。但如果写得巧妙一点，以反派为主角反而会很出彩。比如《蝴蝶梦》，主角其实是邪恶的瑞贝卡吧。《恶之教典》其实也一样。虽然莲实是绝对的主角。但是也安排了一个纯真敏感的女学生和一个关键时刻极有勇气的男学生，最后让他们逃出魔掌。也满足了观众好人有好报的愿望吧。而且莲实刚开始登场的时候，是果敢亲切的男教师的形象，一路写下去，恶魔的面目才一点点暴露出来。既能够以一个坏人来做主角，最后又不会洗白，不会让观众对他产生所谓的同情和理解。我觉得贵志佑介挺聪明的……”

　　沈煦说了一大堆，突然感觉乔斐一声不吭的，下意识扭头看他，却看见他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沈煦有点不好意思，忽然结巴起来：“怎、怎么了？”乔斐摇摇头，说：“没什么。”

　　两人都不说话了。

　　几个班的学生都挤在这个大教室里，吵吵嚷嚷的，空调又没有开，四周又热又闷。沈煦穿一件棉T恤，前胸后背都出了汗。课还没上，就已经有点头昏脑涨的了。

　　乔斐忽然又开口了：“你觉得像莲实这样的人会爱上别人吗？”

　　沈煦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茫然地看乔斐：“啊？”

　　乔斐却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用手搓着一支笔，并不看沈煦。

　　沈煦想了想，说：“可能不会。”

　　“可是他不是下不了手杀优实吗？后来杀美弥的时候也有犹豫。”

　　沈煦沉默了一会儿，说：“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莲实的智商很高，但思维方式很简单。他学不会去爱。他无法杀优实，也只能说他对优实产生了人对同类最基本的情感吧。不至于就到爱了。就更不用说美弥了。你之所以觉得莲实对这两个女生产生了疑似爱情的东西，只是因为莲实这个人设让你对爱的标准降低了。而且……”

　　沈煦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想着该怎么去表达，“……他虽然擅于伪装，但唯有爱无法伪装。遗憾的是只有敏感的人才感觉到了这一点。”

　　“可是……如果不演出爱的感觉的话，这个角色会很单薄啊。”

　　乔斐的嗓音有点软。基本上他有点急了的时候都这样。突然有点小奶音。虽然是不自觉的，但的确凭这勾引到了不少母爱泛滥的小女生。

　　沈煦几乎笑窒息。

　　“你是真的想演啊！”

　　沈煦揉着眼睛，偷偷瞥一眼乔斐，果然看到对方脸色不善了，于是赶紧把笑裂了的嘴角收回来，可是双眼的笑意却无法掩饰，他这样似笑非笑的样子倒把乔斐看得有点发愣。

　　沈煦终于放下手机，一手托着下巴，歪头看乔斐，说：“其实一个角色思维方式简单不代表这个角色简单。不过要怎样把他演复杂就是你们演员的事了。”

　　乔斐拿眼睛在沈煦脸上滴溜溜转一圈。真的很想一把掐住这个人腮边那团鼓鼓的肉。

　　也就是想想罢了。

　　基本上乔斐并不很敢对沈煦动手动脚。

　　然而乔斐自己跟别人玩的时候从无顾忌。

　　他低头嘟哝了一句什么，然后就自顾自拿起课本翻了起来。不过翻页的速度快了一点。一点儿也不像是在看就是了。

　　他说的那句话沈煦居然难得一次耳尖，听到了。

　　“反正你就是为了唐棠才读的戏文吧。”

　　沈煦眼中的笑意这次倒真的褪尽了。他皱一下眉，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乔斐的脸，说了一声：“放屁。”

　　乔斐没说话。

　　最近无论谁在沈煦面前提到唐棠，沈煦似乎都不怎么高兴。但他向来隐藏得不错，因此目前为止谁也没发现。只有唯独在这件事上似乎分外敏感的乔斐，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乔斐一向很留意唐棠。所以尽管不是刻意的，但他也隐隐猜到唐棠和沈煦之间正在发生什么。

　　乔斐偷眼看沈煦。沈煦又开始自顾自拿起手机在看了。凝神的侧脸，眼中有流光闪烁。他是一个在某些瞬间容易让人心跳的大男孩。

　　乔斐私心觉得沈煦简直像个傻子。

　　也是没有谈过恋爱吧。

　　对方如果是真的喜欢你，又怎么会跟你玩那么久的暧昧。

　　乔斐觉得沈煦很有些小聪明，但在恋爱的问题上，情商为零。

　　下课的时候，大家都站起来收拾东西要走了。沈煦还坐在座位上。后来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故意磨磨蹭蹭了好久的乔斐也在座位上站得有点不耐烦了。沈煦终于拉了一下乔斐的衣袖。乔斐低头看他。他抬头望乔斐。一双圆圆的眼珠黑漆漆的。

　　“你不是说带我去打耳洞的吗？”

　　乔斐眯一下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唐棠没来上课。其实她最近除了专业课会偶尔会露面之外，其余时候都很少露面。

　　学校虽然不提倡表演系的学生太早外出接戏，但是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多得很。而且唐棠背景不差，自身条件又好，人美嘴甜混得开，多少人抢着为她打掩护。

　　她配沈煦，原本就是卓卓有余。等真的跳进了那个圈子，就未必还把沈煦放在眼内了。

　　9

　　G城其实繁华得很。

　　其他同学一到放假，除了就住在本城的，总是要回家之外，其他人都愿意搭车到市中心玩。

　　年轻嘛，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都敢尝试。新事物层出不穷，玩都玩不了那么多。

　　沈煦倒是乖得很。

　　到了G城这么久，除非帮老师外出办事，不然基本上都是待在S大里面。许韶用沈煦的账号登陆校园系统帮他选课的时候，发现他的昵称居然是“狂爱S大”，顿时绝倒。从此以后沈煦“S大狂粉”的属性就这么坐实了。

　　沈煦面对大家的调侃没什么太大的感受。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呢，对他来说，喜欢的一切活动在学校里全部都能做。硬要他出去玩反而会让他有点儿茫然。

　　不过该跟大伙儿出去玩的时候，他也绝不含糊。

　　在一帮人里面，他不会是最闹腾的那个，也不会被归去没有存在感的那一群。

　　他就是那种，大家有点放不开的时候，会主动帮忙炒热气氛，等大家开始玩high了的时候，又绝不抢风头，总之会让整个流程顺遂好玩，所有人都舒舒服服。

　　乔斐跟他在这方面真是完全相反。

　　乔斐是一天没有人围着就浑身不自在。永远不能落单。每天必须玩一点新花样。但是大家玩起来的时候，他爱怎么来怎么来，绝对不会考虑其他人。他一出场，别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必须往后退。

　　乔斐永远不会做别人的点缀。

　　不过总的来说，喜欢乔斐的人跟喜欢沈煦的人数量可能差不多。或许喜欢乔斐的更多一点。因为乔斐经常埋单。

　　沈煦跟乔斐约好星期天一起去市中心。

　　等两人都从宿舍出来，一起去饭堂吃了早餐，一起到了车站的时候，沈煦突然回过神来，问乔斐：“怎么就我们两个？”乔斐也不看他，就站在那儿，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副酷到没朋友的样子，仔仔细细地研究着车站牌，很随意地答道：“不然还有谁？”

　　沈煦摸摸头，没说话了。

　　虽然当初约的时候也没有说清楚，但沈煦下意识就觉得乔斐会叫上一大帮人一起出来的。毕竟乔斐到哪都是一帮人围着。因为这样，沈煦跟乔斐一块儿玩的时候，认识了好多别的系的人。有几次出去玩的时候，甚至有外校的学生混在一起，很多人其实谁也不认识谁，就是听说哪哪有活动，一个邀一个的，结果来了一大串。

　　或许正因为乔斐老是做这种没意思的事情，反而让沈煦觉得乔斐这人特别有意思。

　　两个人本来就住同一间宿舍，加上这阵子乔斐粘着沈煦粘得紧。两人单独外出，倒也没有丝毫尴尬。

　　乔斐说是带沈煦去打耳洞。却先带着他去了一家首饰店。

　　“你先挑好耳钉，做好消毒，待会打了之后直接带上。”乔斐显然是这家店的熟客，店员打过招呼之后，直接是经理上前招待。

　　款式太多，沈煦挑花了眼。这也觉得好看，那也觉得好看，全买了又不现实。坐在一排排耳钉前面，天人交战。

　　最后还是乔斐挑了一对。银打的星星，小巧精致。沈煦也觉得很好。刚要问价钱，乔斐笑了笑，对他摇摇头。

　　“项链的回礼。”

　　沈煦嘀咕了一句：“破项链值个屁。”乔斐瞪了他一眼，他也就不说话了。

　　回头真的要打耳洞的时候，沈煦可有点紧张了。

　　乔斐抓他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耳朵，说：“没事，我的全是在这里打的。”

　　沈煦捏捏他的耳朵，感觉软骨韧韧的。他凑上去看了看，笑了，“你果然是反骨。”

　　乔斐的耳廓骨是往外反的。他在左边耳骨上穿了两个洞，戴了两个细细的圆钉。

　　耳有反骨，心无所恃。

　　乔斐笑一下，轻轻拨开了沈煦的手。

　　一会儿乔斐开始好奇地盯着师傅用耳洞枪对准沈煦的耳洞。一下子就穿好了。

　　正要打另一边，沈煦突然低低的叫一声：“等一下！”

　　怎么说，虽然不太痛，就是打下去的瞬间，心里会突然晃悠一下。沈煦感觉十分不适。

　　乔斐惊奇地发现沈煦圆圆的双眼噙着一汪泪水。

　　“有这么痛？”

　　“不是痛，就是……”沈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乔斐伸手去摸沈煦还没打上的另一边耳朵，用手指搓着他的耳垂。转头对那师傅说：“我来，你先出去。”沈煦听了瞪大了眼睛，仰头望乔斐，一张脸上写满了三个大字：“不是吧！”

　　乔斐这边已经接过了耳洞枪。弯腰俯身仔仔细细地查看沈煦的耳朵。沈煦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也不计较乔斐实在贴得太近了。他下意识地椅子后面缩。乔斐一把捏住他的耳垂，说：“别动！”

　　沈煦真的不敢动了。因为乔斐手里还拿着枪呐！虽然是耳洞枪……

　　“没事，我帮很多人打过的。”

　　沈煦现在无比地后悔。刚刚咬牙忍一忍，现在师傅都已经打完了，啥事儿也没有了。何必落在乔斐手上，闹得更害怕了。

　　男人有时候真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二话不说，但求别提打针穿孔什么的。

　　沈煦耳朵又红又烫，感觉手手脚脚都发软。

　　乔斐搓着他的耳垂，捏啊捏，没完没了。沈煦终于忍不住有点怒了。“你倒是……”

　　话到没说完，乔斐干脆利落地来了一枪。沈煦耳垂是没什么感觉，但咬到了舌头，痛得又飙泪了。他捂着嘴瞪乔斐的模样，让乔斐笑得站都站不稳，手里的耳洞枪掉到了地上。

　　素银的星星钉在沈煦小巧的耳垂上，显得特别可爱。

　　反正乔斐是很满意的。

　　沈煦此时虽然对乔斐怀有一丝丝幽怨，但是还是请乔斐吃了一顿饭以示感谢。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