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狼

　　［七］

　　季半安坐在苍从的龙首上吓得一边尖叫，一边口不择言地大喊：“智障苍从，我会死的！你速度这么快我根本吸不到氧气！而且……”
　　“闭嘴。”苍从打断她：“呼吸。”
　　季半安紧急闭嘴，尝试着呼吸一口，意外发现畅通无阻，松了口气：“真的可以呼吸啊……”
　　她摊开掌心看那颗金色的珠子，猜测：“是因为这个吧？这……不会是所谓的龙珠吧？”
　　苍从：“内丹。”
　　“龙也有内丹？”季半安意外：“小说里不是这么写的啊，你们的命门难道不是龙筋吗？”
　　感觉龙身颤了颤，苍从闷闷答：“对。”
　　“那内丹对你们来说还重要吗？”
　　“不如其他种族那么重要。”
　　季半安了解地点头：“那如果人吃了这个会有什么功效？”
　　苍从警告：“握着，不准吞。”
　　季半安翻白眼：“我也没打算吞。”

　　又往上攀升了片刻，季半安感觉自己终于正了过来，这才敢稍稍松开紧紧抱着的龙角。
　　苍从的声音听起来闷着笑：“看看下面。”
　　季半安往下看，太高，什么也看不到。
　　“太高了。”
　　苍从：“什么？”
　　“太高了，只看得到黑黑的土和蓝蓝的水，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苍从忍不住鄙视：“视力这么差？我连行人都看得到。”
　　季半安懒得说话。
　　一条龙跟她区区一个凡人争什么优越感？按照它自己的说法还是即将成为龙神的龙。
　　“你能不能飞低一点？”她问。
　　苍从继续鄙视她：“再低就会被人类发现了。”
　　“你不会隐身吗？”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统治宇宙？”
　　季半安撇嘴：“当我没问。”

　　“既然在天上看不到什么，我带你去海底看看？”
　　季半安立刻反应过来苍从的意思，慌忙出声阻止：“别……”
　　还是晚了一步。
　　苍从猛得停顿，然后全速往下冲。
　　季半安来不及出口的“别太快”转换成尖叫，一路滑到海面，然后消失在水中。

　　据说从十米以上的高度往水面跳，就跟摔倒水泥地上一样。
　　季半安在入水的瞬间一度以为自己会死，万幸还是存活了下来。
　　苍从这条不会照顾女性不懂浪漫的智障龙，带着她一股脑往深海冲，周围的画面疾速从两边滑过，什么也看不清。随着深度的增加，光线越来越暗，渐渐地季半安什么都看不到了，内心一片茫然，不明白这趟旅程除了吓她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意义。
　　“美吗？”智障龙还这样问她，语气骄傲又欠扁。
　　季半安：“不知道。”
　　“不知道？”
　　“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苍从又是一怔，吐槽：“你们人类到底看得到什么？”
　　季半安语塞，心里觉得不服，然而言语上无以反驳。

　　正心塞着，突然感觉龙身渐渐发亮，赤红色的光越来越明显，季半安这才勉强看到了周围的景物。只见成片的鱼群跟随在苍从的身边，排成长长的一条，仿佛是臣服于他的服从。季半安从未见过这么么多的鱼，环绕分布在四周，争先恐后地想要靠近他们。
　　“好多鱼！”她惊叹。
　　苍从不屑：“少见多怪。”
　　这次季半安没跟他计较，感觉苍从带着她越游越深。经过五彩斑斓的珊瑚群，看到形状各异的鱼类。
　　苍从甚至带她来到了一片沉没的城市。虽然大部分建筑都已经被海水侵蚀腐败，然而还是看得到大致的框架，阁楼庭院大气而恢弘。
　　季半安意外又惊喜：“这是？”
　　苍从漫不经心地往前游：“这座城名叫鲛珠，是人类和鲛人还和平共处时的要塞城市。后来决裂之后，鲛人就托南海那位将整个城市沉入了海底。”
　　“为什么决裂？”
　　“不清楚。”苍从打了个转，继续往下：“利益冲突吧，没关心过。鲛人都贪吃，大概你们人类没给好吃的吧。”
　　季半安忍不住笑。
　　苍从见她笑，也心情大好：“回去了？”
　　“好。”

　　＊＊＊

　　回到沙滩，季半安在双脚着地的那刻，竟然有种大梦一场的错觉，总觉得刚刚那一切都不够真实。
　　苍从幻化成人身，双手放在裤袋里微笑看着她。和煦的风自他背后吹来，季半安居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过也就漏了一拍。
　　苍从说：“内丹还我，别想私吞。”
　　季半安摊开手掌，怼到他面前：“送我都不要！”
　　话音刚落，内丹直接消失在她手心。
　　苍从抬头看了眼太阳：“时间还早，我们回背河镇，把该了结的事了结了？“
　　季半安认同：“当然。“

　　背河镇在离A市一个小时车程的地方，苍从开车带她直接上了高速。
　　季半安觉得好笑：“为什么这时候不选择用飞的了？飞过去不是更快吗？”
　　苍从专注地开车，穿着T恤浅色牛仔裤的他，完全是现代人的模样：“会被人类看到。”
　　“对哦。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季半安组织了下语言：“为什么你们都不在人类面前现身了？导致我们都以为你们是虚构的，几乎没有人相信你们的存在了。”
　　苍从的语气半真半假：“你们人类什么都吃！我们见了害怕。”
　　“噗。”季半安忍俊不禁：“你胡说。”
　　他瞥她一眼：“不信算了。”
　　“你怎么总颠覆我三观呢？”
　　苍从好笑地嗤了一声，没有回答。

　　季半安安静了会儿，又问：“那如果你重新被封正之后，是不是就离开这里了？”
　　“嗯。”
　　“还会回来吗？”
　　苍从没有犹豫：“不了吧。”
　　“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苍从：“不喜欢。”

　　季半安无话，想到苍从短暂来到她的世界之后，又将永远地离开，竟然有些不舍。几小时前还在憎恶他的恶作剧，现在居然觉得都没什么了。
　　“那我们以后不会见面了？”她问。
　　苍从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舍：“我觉得最好是不要。”
　　“为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
　　季半安不高兴：“我虽然当年有多不住你的地方，但是我不是准备弥补了嘛？而且我人也不坏吧，为什么不要跟我做朋友？”
　　苍从沉思片刻，答：“你们人类太危险。”
　　“我保证不伤害你。”
　　苍从没什么表情：“人类的危险不仅仅在言语上。”
　　季半安眨眼：“那还有什么？”
　　“烦。”
　　“什么？”
　　“你们人类很烦，就比如现在的你，能烦死人。”
　　“……”

　　季半安的小暴脾气瞬间被挑起：“诶，我这是为了谁觉得舍不得呢？你什么态度？”
　　苍从侧头看她一眼：“我们本来也不是朋友吧？”
　　季半安反问：“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相亲认识的！”
　　苍从仿佛这才记起他们的关系：“哦，对。我们分手吧！”
　　季半安一口老血堵上嗓子眼：“我要通知你一件事。”
　　苍从：“嗯？”
　　“我们人类除了言语危险，能烦死人之外，还有一个技能。”
　　“什么？”
　　“小心眼。”
　　苍从愣：“什么意思？”
　　季半安双手环胸：“意思就是，我不高兴了，不打算给你重新封正了。”
　　苍从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接受这个消息，满目茫然：“什么？”
　　季半安扭头看窗外，不理他。
　　“你说真的？”
　　她瞪他：“我的表情像是开玩笑吗？我还有件事没跟你算账呢！你在我窗帘上贴的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道歉。”
　　“道歉没用。”
　　苍从无奈：“哪句话让你生气了？我收回。”
　　季半安觉得自己都要被气死了。
　　苍从沉声：“真的反悔了？”
　　季半安没说话。
　　“龙和人，本来就不该有太多瓜葛。”苍从解释：“我们的关系肯定不会持久。人类虽然有言语封正的能力，然而一旦出现错误，都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惩罚？”
　　“严重者家破人亡。”
　　季半安瞪圆了眼。
　　“因果报应。”苍从道：“一旦人类助修行者功德圆满，也会得到应得的福禄。所以你修正我的封正之后，自然会财运亨通。”
　　季半安觉得他们的话题被苍从带着到处跑，一开始她只是舍不得他这个“朋友”而已：“所以你来找我，给我这么多麻烦，只是为了让我受到惩罚？”
　　苍从否认：“不是，这是报复。”
　　季半安干笑：“你倒是很诚实啊。”
　　“但如果你不弥补你的错误，迟早会受到惩罚。”
　　“说来说去，不就是让我重新封正你嘛。”
　　苍从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到达背河镇的时候，天色已黑。偏僻的背河镇里没有多少灯光，桥下更是一片漆黑。
　　苍从变回龙身，浮在半空中和季半安静静对视。
　　季半安笑：“认识你可真的像是做了一场梦啊。”
　　苍从没有说话。
　　“你成为龙神之后，会做什么？”
　　“不知道。”
　　季半安不死心：“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苍从降落到地面：“嗯。”
　　“我也许会想你的。”
　　苍从静了片刻，再次从口中吐出金珠。
　　金丹悬浮在季半安的面前。
　　“伸出手。”
　　季半安迷茫地摊开掌心，只见珠子化作一道金光，窜入季半安的手腕，在那里留下一个淡淡的金色印记。
　　“这是？”
　　苍从笑了笑：“无论祸福病死，用这个换你一个愿望。想好了用掌心按住金印告诉我，那时候我们再见最后一面。”
　　季半安心里低落：“这是真的要告别了啊。”
　　“嗯。”

　　季半安清了清嗓子，缓缓抬起右手，指着苍从开口，封正：
　　“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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