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血族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门后阳光灿烂。
　　爱丽丝抬手挡了挡刺目的光线。
　　阳光洒落在如茵的青草地上，一片暖意，花朵成簇成簇地盛开，几只蝴蝶在花间嬉戏，几根横七竖八的柱子像是有规则地摆放。几样事物搭配在一起，另有一番美感。庭院的中间摆着一套桌凳，可见还是个赏星星看月亮的好地方。
　　沿着中轴穿过庭院，他们停在一座半圆顶的矮塔前，仆从用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
　　爱丽丝抬头问：“就在这里面了？”
　　“嗯。”雷德梅尼点了点头。
　　雷德梅尼也实在是太没义气了，都走到门口了也不提醒她做好心理准备，好歹这具身体还是位花季少女。他有想过这一点吗？爱丽丝可以肯定他没有。开玩笑，不提小姑娘，就算是她这么个成年人也不可能对尸体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不好！挂了五天的尸体！辣鸡，入土为安懂不懂！采集证据要及时懂不懂！
　　她相信他们不懂，不然也不会一放就放了五天。
　　放了五天的尸体的状况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爱丽丝脸色铁青：“你今天早上看完还好吗？”
　　雷德梅尼感觉到她捉着自己的手加重了力道。“你害怕？”
　　爱丽丝的额头抵着他的胳膊，牙痛道：“爸爸，我如果说害怕是不是就不用进去了？”
　　“那就更要进去了。”
　　爱丽丝：“……”丧心病狂。
　　仆从站在打开的门旁边，等着他们进去。
　　雷德梅尼强行“扶”着爱丽丝进去。
　　身后的门砰然关上。
　　爱丽丝哆嗦了一下。
　　石塔内的两旁是往上的石梯，石梯上方墙壁有一排窗户，阳光透了进来，关门后不至于漆黑一片。石梯交汇的平台下方，大门正对着的地方还有一扇门，门后就是停放尸体的地方。
　　爱丽丝望着门心里犯怵，双腿开始不听使唤地打颤。
　　雷德梅尼叹了口气，轻拍她的背。“不用紧张。”
　　“……”爱丽丝忍不住翻白眼。
　　要是心理素质有他一半强大她根本就不会害怕！
　　“我要开门了。”
　　“嗯……”爱丽丝含糊地应了声，尽力做好心理准备。
　　门咿呀地往内打开，刮擦着地面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室内放大，令恐惧加倍扩散。
　　至少爱丽丝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里很是绝望。
　　腐败的尸臭扑面而来。
　　卧槽！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鼻子。
　　三四十平方米的空间里，一张铺着白布的呈长方形的台上摆放了三具皮包骨的绿色尸体，身上清一色的女仆服饰裹着尸身。
　　三个都是女孩子！
　　爱丽丝的震惊盖过了恐惧，连带身体的痛感也不再那么明显。她抬头看向身旁的神职者，“雷德梅尼。”
　　雷德梅尼不明所以地低头看她。
　　爱丽丝松手，戒备地后退了一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忽然想到了一些事，自己真是太蠢了，雷德梅尼真正的目的不是带她来看尸体的。
　　“嗯。”雷德梅尼不置可否，绕过停尸台，从地上拿起了五支蜡烛。再从停尸台绕了回来，对着她说：“到外面。”
　　外面指的自然不是石塔外面，而是房间的外面。但也稍微比房间里面强上那么一丢丢，空气不流通，尸臭令人作呕。
　　爱丽丝坐在石阶上，生着闷气。
　　雷德梅尼从房间里出来，站在平台的正中央，点燃了其中一支，蜡烛平放，融化的蜡水滴落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地边走边滴蜡。
　　地上的蜡水形成一个圆。
　　雷德梅尼吹熄了蜡烛，望向背对自己坐着的少女，“爱丽丝，过来。”
　　爱丽丝的气还没消，并不想搭理他。
　　雷德梅尼接着说：“你离得太远，等会我想救也救不了你。”
　　也不知道雷德梅尼是不是故意这样说，但为了小命着想，她翻了两个白眼，还是没骨气地朝他走了过去。
　　雷德梅尼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点了一支蜡烛。塔内无风，焰心很稳当地一一竖起。爱丽丝看着他在自己旁边坐下，嫌弃地转了一个方向背对他。接着她便听到雷德梅尼吟诵咒文的声音低低沉沉地在这个偌大的空间里幽幽回荡。
　　阴寒的风骤起，和在冬天打开冰箱吹冷气似的，爱丽丝抖了两下。
　　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风刮得越来越大，蜡烛的焰心被吹得左晃右晃将熄不熄。大门与墙壁上渐渐覆上一层白霜，结霜的速度飞快，很快就蔓延到地面上，呼出的热气成雾。
　　爱丽丝抖个不停，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胳膊，觉得自己现在和冷藏库里的猪肉没什么两样。
　　就在她嘴唇冻得发紫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揽过她的腰际，背部旋即贴上了一堵温热的肉墙。
　　爱丽丝：“……”
　　雷德梅尼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轻声说：“等会听我的。”
　　爱丽丝听话地轻轻点头。她严重怀疑，自己要是不听他的，待会会连门都出不了。
　　风呼的一声刮过，垂死挣扎的焰心终于熄灭。
　　白色的雾在石阶边上凝聚，渐成一个人形，那人影身上只有白和灰两种颜色，脸上模糊不清，浑身散发出冰冷的雾气。
　　爱丽丝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仿佛电力不足一闪一闪的灰白身影。
　　雷德梅尼捏捏她的脸让她回神，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问她是谁。”
　　“问她就会答吗？”爱丽丝头一次看到灵体，不知道要怎么沟通。
　　“问。”
　　爱丽丝不安地咽了一口唾液，凝视着那张五官比高斯模糊还要糊的脸，结结巴巴地问：“你……是谁？”
　　对方没反应。
　　她看了看幽灵和自己的距离……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因为离得太远没听到。
　　「玛丽莎、埃伦娜、伊莎贝拉。」
　　跟立体混响一样的声音报出了三个名字，爱丽丝瞬间懵了。那也就是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幽灵是由三个灵体构成。
　　“问她们有没有看到凶手的样子。”
　　爱丽丝觉得问这个问题没意义，自作主张地换了个问题：“凶手长什么样子？”
　　「一个男人。」
　　爱丽丝：“……”世界上有很多男人。
　　有了这个回答，很多问题都不用问了，问了也是白搭。她们既没看到对方的样子，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雷德梅尼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过了许久，才道：“问她们遇害的地点。”
　　爱丽丝紧张地问：“你们是在哪里遇害？”
　　「寝室、二楼走廊、露台。」
　　三个地点。
　　雷德梅尼皱眉。“三具尸体都是在庭院发现。”
　　“她们不会骗人的吧？”爱丽丝想不出来，已经成为幽灵的她们有什么理由骗人。
　　“她们不会骗我。”
　　换言之有可能会骗她。爱丽丝为之气结：“那为什么你不问呢？”
　　“不能。”
　　“……”如果不是因为幽灵还在，她还真想问问为什么不能。
　　“她们有可能说的是真话。”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凶手抛尸，那么线索很可能还残留在凶杀现场。爱丽丝揉了揉头发，问：“你们是怎么死的？”
　　爱丽丝刚问完，幽灵仿佛受到电磁干扰般，形态开始不稳定。
　　她感觉到雷德梅尼用力将自己禁锢在怀里。
　　下一秒，原先还在不稳定状态的幽灵出现在圆圈的外面，嘭地一声撞在无形的障壁上。
　　爱丽丝吓了一跳，心道：一定是刚才的问题刺激到她们了。
　　砰砰砰地连撞了好几下，最后还是没办法进入圈里，狂躁的幽灵才逐渐平静下来。
　　「你是谁？」
　　爱丽丝扭头看向雷德梅尼，她不知道告诉幽灵自己的名字会不会有危险，只能征求专业人士的意见：“可以吗？”
　　雷德梅尼点头默许。
　　爱丽丝回头看向在圈外静立的幽灵，鼓起勇气：“我是爱丽丝。”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响起。
　　爱丽丝磨了磨牙，报复似的再一次问道：“你们是怎么死的？”
　　笑声蓦地停了，余音在塔内回荡。
　　幽灵本来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朝她伸出。
　　「你，过来。」
　　爱丽丝：“……”真是不作死不会死。“我过去你们就说吗？”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她不能白白送人头。
　　爱丽丝一起身就被雷德梅尼按了回去，低音炮落在她的耳畔。“别去。”
　　不可否认，自己因为他这句话确实有点小感动。爱丽丝拍拍他的手，语气放轻松道：“现在是检验教学成果的时候了。”
　　雷德梅尼愕然，但到底还是松了手。
　　爱丽丝深呼吸，拍了拍胸脯朝幽灵走去，小心翼翼地在靠近圈的边缘停下，走近了便发现幽灵的高度和她差不多。
　　“有事快说。”
　　只要不离开圈子大概就安全了吧。
　　「那个男人是恶魔！他用他那尖锐的牙齿刺入我们的脖子，我们很快就失去了意识。但我们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他说：‘莉安，快回来吧，这个世界太无趣了。’」
　　爱丽丝露出惊讶的表情，第一次发现这个混合幽灵尽然能一次说这么多话。惊讶过后，她冷静地问道：“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吗？那你们认识他说的莉安吗？”
　　幽灵忽然捂住自己的脑袋，原本灰白模糊的脸上三张少女的脸庞重叠交织，露出因痛苦而变得狰狞的表情，血色的泪痕从脸上淌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我们不知道莉安是谁！」
　　情况急转直下。
　　爱丽丝捂着耳朵往后退了两步。“你们冷静，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线索。这样我们才能帮你们找到凶手啊。”
　　幽灵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爱丽丝看着却是束手无策，过了一会，哭泣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出。
　　爱丽丝：“……”受害人情绪不稳定，这情况不好继续问案情啊。她只好蹲下，希望能让对方的情绪稳定，安慰道：“不哭不哭。”
　　过了一会，幽灵缓缓地抬起头定住似的看着眼前的修女。
　　「我们可以相信你吗？」
　　爱丽丝思考了一阵子。“也许可以吧。”
　　幽灵朝她缓缓地伸出手，手探入圈内，当即燃烧起来。那只被灼烧的手没有恶意地抚上爱丽丝的脸，竟是出乎意料的冰冰凉凉。火焰没有温度，但却很快就沿着手臂蹿上幽灵在圈外的身体，直至将灵体裹成蓝紫色的火人。
　　爱丽丝呆住了。
　　她甚至还没从幽灵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回过神来——
　　“小心你身后的人。”
　　塔内的白霜消融，霜水沿着载体滑落，蜡烛重燃。
　　“爱丽丝？”雷德梅尼轻唤她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现在比刚才还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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