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回眸

　　“赵大哥，谢谢你来告诉我，我安心多了。”得知昨天的死亡名单中没有筱芋，佟允瑟心中的大石瞬间落地。
　　“不用那么见外，”赵倾泽想了想，继续说道，“昨晚全北平戒严，你的朋友即使没事也可能赶不回去，说不定现在已经安全到家了。”
　　“那我这就过去瞧瞧！”
　　“我陪你！”
　　“好！”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对佟允瑟而言，却已然是不同的心境。
　　今天的西大街，如同漫无出口般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看两旁的落叶——
　　渲染出一派多么悲壮的气氛！
　　落叶染作金黄色，或者竟是朱红绀赭罢。最初坠落的，也许只是那么一片两片，像一只两只断魂的金蝴蝶，但接着，便有哗哗的金红的阵雨了。接着，便在树下铺出一片金红的地毯，而在这地毯之上，原本壮实的大树，竖着光秃秃疏落的树干和枝桠，直刺着高远的蓝天和淡云。
　　“泰戈尔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仿佛能看透身边的人心中所想，赵倾泽别有深意地说，“想想全中国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双黑色的眼睛......所以不要再‘悲落叶于劲秋’，抛开‘悲莫悲兮生别离’，你要相信黑夜是永远征服不了光明的。”
　　“赵大哥......”
　　“恩？”
　　“我本千言万语无从寄，但听完你刚才的几句话，够了！”说完，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而后者，则回以一个云淡风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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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街的另一头，同样相偕的两道身影缓缓而行。
　　“我们以后碰面就约在西四胡同那间老房子里，”一道冰冷的男声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沉默，“我不方便送你到门口，就送到这吧......”
　　“好！”简短的回答，听似波澜不惊只为怕泄露过多的感情。
　　“你自己一切小心，我......”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好！”依旧精炼如昔。
　　“对我交代的，你还有什么不明白吗？”似乎是在刻意寻找话题。
　　“好！”
　　“又是好，你......”齐湛郁濒临泛滥的感情在一道“杀风景”的女声中安然收住。

　　“筱芋——”悠扬的声音响彻天际。
　　倏然回头。
　　此刻，齐湛郁感谢那一头伫立的两人，庆幸他们的及时出现才没有使自己情感的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而身边原本战战兢兢的人儿刹那间睁大了双眼，眼中闪过一抹光彩，接着，她整个脸庞都焕发起来，璀璨起来。齐湛郁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如此动人，如此绽放着光华的女孩，他有了瞬间的窒息。

　　秋筱芋直奔过去，穿过了路口，越过了人群，艰难的喊出哽在喉咙中的两个字，“允瑟——”

　　云散风流，两个妙龄少女抱头痛哭。她们各自身后，两个伟岸男子驻足而望。北平西街，照例人潮涌动。

　　雨如万条银丝从天上飘下来，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像美丽的珠帘。

　　天公不做美，当有人沉浸在这重逢的喜悦中时，天际边滚来了团团乌云，雨珠斑驳地落下。霎间，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此时，两名驻足已久的男子急急向前，分别护着自己身前的女孩寻找避雨的地方。
　　当他们四人狼狈地跑进一处长廊时，却发现里头早已挤满了人。两个女孩依旧明媚地笑着，帮彼此擦拭身上的雨水，而身后的两个男子则没好命的只有自己随意抖抖衣衫。
　　随着避雨的人越来越多，偌大的空间开始变的拥挤。
　　佟允瑟瘦小的身躯被挤得频频后退，“啊——”似乎撞到某人。“对不起！”佟允瑟忙不失地开口道歉。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的也是同样三个字。
　　佟允瑟惊觉地抬起头，霎时，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映入眼帘：剑眉飞扬、双目有神、 高挺的鼻梁、有棱有角略带暖意的嘴唇，还有那双黑得不见底的眸子......带着一些似曾相见，不可思议般出现。佟允瑟颤栗了一下，是他吗？
　　如果说这一秒她还不敢确定，那下一秒她真真切切的可以确定，是他！因为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从他那漆黑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除了抱歉，还有......震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冻结，四目相对，仿佛是缘。
　　佟允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抚摸这张心系数千结的面容......
　　“少爷，老爷、夫人到处找你，夫人淋了雨，身体有些不舒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随即，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拉着眼前的男子急急欲走。
　　不——佟允瑟在心底大声呼叫。
　　两只意欲相握的手，在外力的拉扯和人流的冲击下渐渐越离越远......

　　码头

　　“明善，少爷人呢？”一穿着中式马褂的中年男子，柱着拐杖，不停向远处张望。
　　“我已经找到少爷了，就在往这来的路上，少爷甩开我又折了回去。”明善稍带委屈的说。
　　“胡闹，”中年男子圆目瞠视、饱含怒气地说道，“我不是交代绑也要把他绑过来吗？”
　　“我哪敢啊？”明善小声嘀咕。
　　“瞧，轩儿来了！”一旁伫立的华贵夫人心喜地迎上前。
　　“爹，娘！”穆衍轩恭敬地喊道。
　　“轩儿，到了国外要自己照顾自己，爹、娘不在你身边,你......”
　　浑噩噩地听完父母的叮嘱，穆衍轩缓缓走向油轮。在登上甲板的那一刻，他蓦然回首，清晰可见父亲的隐忍，母亲的眼泪，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清丽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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