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大器晚成

　　许愿飞车飙到了Jeremy的学校，他今天在片场耽搁了太久，错过了接Jeremy放学的时间，学校里已经空荡荡的了，看门的老大爷听说他是班主任请来的学生家长，显然也知道孩子打架这回事，对他多了句嘴，“别熊你家孩子。”
　　“什么？”许愿不解。
　　“都是那几个孩子嘴不干净才挨打的，”老大爷叹了口气，“我听见他们骂你家孩子爹不疼娘不爱，没有妈妈什么的话……”老大爷看许愿只有一个人，好奇地问道，“孩子的妈妈怎么没来？”难道这个孩子真的没有妈妈？
　　“她不在这个城市工作。”许愿简单地说，“那几个孩子伤的怎么样？”
　　“你们家孩子身手真好！”说到这儿，老大爷要竖大拇指了，“一打四愣是打赢了，那几个孩子不过是一些擦伤罢了，那些家长是想刁难学校，跟学校要钱才把事情闹大的。”
　　“谢谢您了，我这就去看看孩子。”许愿心里大概有数了，顺着老大爷指的方向往老师办公室走去，果然只有那间办公室里还剩几个人，许愿敲敲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站着几个红着脸的家长，浑身脏兮兮的孩子和一脸惶恐的老师。
　　“爹地！”Jeremy看见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许愿看到Jeremy泛红却没落下泪来的眼圈和脏兮兮的小脸，心都要化了，赶紧把孩子抱起来，拿出手绢给他擦，“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跟爹地说说。”
　　“Kirkland先生，”一个家长出言打断他，带着粤语口语的英语读得很别扭，“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能说你们家孩子受委屈呢？明明是你们家孩子打了我们家的！”
　　“Jeremy，你打了他们吗？”许愿不理睬那个女人质问，自己问Jeremy道。
　　Jeremy点点头，一只小手紧紧抓着他的领子。
　　“为什么打他们？”许愿继续问道。
　　还没等Jeremy说话，已经有家长不自然地说，“不管为什么，打人就是不对！”
　　“这么小的孩子就能下这么重的手，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
　　“学校里也没有好好保护孩子，家长也没教育好孩子，我可怜的儿啊怎么遇上这种人。”
　　许愿没管他们那些七嘴八舌的话，“Jeremy，告诉爹地为什么，爹地在这里，尽管把实话说出来就好。”
　　Jeremy看了看那些如狼似虎的家长一眼，看了看一脸惶恐的老师，“他们……他们说我是没有妈妈的野孩子，他们说妈妈丢下我和爸爸跑了，他们说我爹不疼娘不爱……”Jeremy一急，就不会说粤语了，那些家长听不懂英语，只看到许愿脸色一变，家长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好，转而攻击老师，“也不知道那小洋鬼子用洋文编排什么呢，老师，我们家孩子在学校里挨了打，学校得给个说法吧？”
　　“就是啊，这么小就能把人打成这样？你们学校怎么看孩子的？！”有一个家长带头，其他家长一呼百应地应和道。
　　许愿心里发苦，只能紧紧抱住了Jeremy，相比被这些家长刁难，Jeremy对母亲的渴盼让他更担心，“没事的宝贝，妈妈爱着宝贝也爱着爸爸，只是上帝怜惜妈妈，妈妈先到天上等我们去了。”
　　“……”Jeremy抿了抿唇，似乎看出许愿努力掩饰的异常。
　　他从小看到周围的孩子都有父有母，只有他父亲既要工作，又要照顾他的生活，两个人相依为命。不是第一个人说他是没有妈妈的野孩子，他也找父亲哭闹过，父亲总是笑弯了眼睛安慰他，说上帝怜惜妈妈，早早让妈妈回去享福了。
　　他现在虽然还不太懂，也看得出父亲绝不是不难过……甚至让父亲难过的东西比他的还要多得多，他不喜欢看父亲强撑着宽慰他的样子……Jeremy想着，突然推开许愿的怀抱大步走到老师面前，两腿并拢，两手紧贴裤缝大声说，“王老师！我今天打了他们，是因为他们骂我爸爸妈妈！”
　　说完，不等那些家长又脱口而出什么难听的话，Jeremy继续大声说，“老师，我打了他们，我跟他们道歉，让他们的家长打回来也可以。”
　　然后Jeremy转身对着旁边目瞪口呆没反应过来的人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错了。”
　　“但是，他们骂我爸爸妈妈！所以我不后悔出手，如果下次还听到类似的话，我依然会打他们！”Jeremy斩钉截铁地说，就连带他几个月的王老师，都有点不认识这孩子的感觉。
　　Jeremy平时不至于软弱到任人欺负，却也是一贯忍气吞声，这几个孩子今天不过是骂的过分了才逼得Jeremy出手，平时那些零零散散的流言，Jeremy基本不搭理。
　　许愿呆了一下，恍惚看见了六年前的自己。
　　强咽下满心的委屈，低头屈从那些有意欺负自己的人，把一身的骄傲融进了骨血，只要这身子骨一日不倒，就势必要重新站起来，堂堂正正地把那些人踩下去。
　　连他的儿子也要……原本准备大事化小的许愿，心中一阵不忍，上前一步把Jeremy揽到身后，“王老师，这事儿我儿子没错，至于你们……”许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就是他的大半张脸藏在帽子下面，旁人看不到，也感觉到房间的威压瞬间高了几个等级，“至于你们任由学校里流传这种人身攻击的话而坐视不管，是违反了未成年人保护的法律条例。”许愿顿了顿，“你会收到律师函。”
　　“还律师？”一个家长不屑地说，“你这个穷酸音乐家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许愿冷冷一笑，“我是穷，不然我明知道Jeremy会被孤立，还为什么会把Jeremy送来这里。”
　　“但是，”许愿抓紧Jeremy的手，“不管谁，以什么样的理由，让我儿子受一丁点委屈，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那时，没有人肯站在他身边。爱人背叛他，兄弟陷害他，家人指责他，唯一一个没有放弃他的，为了给他生儿子在最好的年华离开了人世。
　　从许愿把早产的Jeremy抱在怀里，看着小鸡仔一样仿佛一触即碎的儿子的时候，就暗下了决心不管日子过得多难，都要把儿子宠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小王子。
　　Jeremy两只小手抓着许愿，许愿的样子也有些吓到他，爹地从来是从容不迫，任何攻击到爹爹身上都像打到了棉花上悄然无声，从未遭到过这样的反弹。Jeremy感觉好像把自己不爱喝的药汁直接灌进了心里，苦的差点干呕出来。
　　“……至于这几个人，”许愿转头，他身量不算高大，几个家长却莫名有种被俯视的感觉，“你们的孩子未成年，自然是被保护的，但是你们这些家长，回家去等我的律师函吧。”
　　“走，Jeremy，从此你就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了。”许愿抱起Jeremy，大步踢开门朝外走去。
　　许愿那身手，是从小在Kirkland家的精英教育下磨练出来的，跟特种兵差的只是一个经验和杀气，他这些年有意收敛，方才一个不留神忘记了，结果背后的王老师和几个家长眼睁睁地看着那门在空气中忽悠几下，扑通一声倒下，掀起一阵灰尘。
　　许愿抱着Jeremy走出几步，听到背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大哭声，Jeremy对许愿竖起了大拇指，“爹地你好帅！”
　　许愿闭了闭眼睛，对Jeremy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爹地，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Jeremy的眼睛总是让他想起Anna，Anna也有这么一双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就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小猫咪，Anna性格很是软和，好像从不知道委屈为何物一般，他们在国外露宿在桥下过，睡过工地的棚子，在面包店当日关门之前乞讨过剩下的面包，甚至Anna怀着Jeremy的时候，还在帮人家修剪草坪，每日只往返富人区就要一个多小时。
　　许愿胃不好，口味也很是刁钻，只吃素吃鱼，不吃肉，外国的蔬菜很贵，一年到头只能颠来倒去地吃沙拉菜，许愿瘦了整整三十斤，脱了衣服能看见深凹的肋骨，Anna常常在夜里偷偷摸着他一身的骨头，泪水哗哗的流，每天早晨醒来都像是洗了个澡。
　　Jeremy出生那天，Anna被几个误撞进篷房的醉汉虐待，如果不是隔壁拾破烂的老太回来得早报了警，恐怕就是一尸两命。
　　许愿回家发现满地的血，去找邻居打听的时候，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冲到医院只来得及接过早产的Jeremy，连Anna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隔壁老太转告了Anna的最后一句话，“Niki，回香港去，我在主的身边看着你，好好养大Jeremy。”
　　“……爹地，妈妈一直在上帝爷爷身边看着我们，爱着我们，爹地不要不开心。”Jeremy伸过小手来在他脸上抹了抹，许愿才发现自己居然流泪了。
　　许愿抓住Jeremy的小手，“对，Jeremy，爹地会一直陪着你。”直到Anna想他，让上帝带他走的那天。
　　Anna和Jeremy，一个他一辈子都还不清，一个他一辈子都舍不下。
　　而许愿本人，早在六年前那场风波里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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