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

　　到了程浩部门的三天，是无所事事的三天。程浩不怎么管向晚，任凭她的性子来。值得庆幸的是她有了自己的小办公室，在程浩办公室外面，刚搬过去第一天下午，就去花卉市场买了虎皮兰。哪知道程浩看见了，就顺手拿到自己的办公室。话说既然拿了，就说点好听的话，他倒好，还说虎皮兰长得丑。
　　向晚在心里说了无数遍程浩是程主管......程主管，主管批评对的要接受、错的也要接受。程浩见她脸上没反应，就拿着那盆虎皮兰哼着小曲进他办公室，程浩连背影都是得意的，气得向晚牙痒痒。
　　周三早上，向晚思索着前几天也没有什么事，索性就起来晚点，磨磨蹭蹭的上班。路上的行人都匆匆忙忙，只有她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公交车人太多就等下一辆，反正在公司也是等着下班，抱着这样的态度，她错过了几趟公交车。
　　手机铃声响起来，她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身体里端庄的分子跳出来，“你好，哪位？”
　　“晚晚，是我。”熟悉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
　　“哦！你……有事吗？”
　　陈一卓突然不说话了，过了许久他才说，“我变了，但是对你的那份感情没变。”
　　向晚调整呼吸，“我还没想好，你不要逼我。”这几天她也想了很多，从前的那些事，他离开后的那些事，怪不得亦舒说女孩子她们记忆力太过惊人,一生中所以的琐事永存脑海,一有风吹草动便拿出来回忆一番。她回忆着到那些细微的琐事，还是会感动或者难过。
　　向晚悄悄地溜进办公室，庆幸没有被发现，屁股刚挨着凳子，一堆文案扔在她面前，被吓了一跳，“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的有点晚了。”
　　程浩站在她办公桌前黑着脸，“向晚，是堵车还是故意为之？这几天工作很清闲？今天把这些文案看完，否则别想下班。”说完程浩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语气像谁欠他几百万似的……
　　说实话，向晚在错过一辆又一辆公交车时，就知道这个结果。不过程浩怎么知道她是故意为之？莫非她学过心理学，能洞察人的心理？迟到扣工资，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这些堆起来快一米的文案，却在她意料之外。
　　看就看，谁怕谁，她看小说的功夫可是一流，这些文案就全当做看小说长见识了。她随手拿了一份看，看了几页，发现看不懂，却又不甘心，又拿起一份，还是看不懂......于是就懵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是今天下班，今天加班都看不完。
　　向晚偷偷地站起来，蹑手蹑脚到程浩门前，透过玻璃，只见他盯着电脑屏幕，一会紧锁眉头，一会眼角又透出笑意。他点燃了一支烟，抽了几口，弹了弹烟灰，又顺手放在烟灰缸上，眼睛依然盯着电脑屏幕。大概过了几分钟，他头微微抬起，目光落在桌上的小盆栽，用手玩着小盆栽的叶子。向晚做贼心虚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脑海出现程浩的样子，其实他也是不错的。不对不对，她脑海里怎么全是程浩？
　　中间程浩出来过一次，向晚看文案看的眼睛疼，也不想理他，眼睛不自觉的合上。她恍惚间看到了一颗大槐树，那树大概有千百年了，记得以前听老人说过他们都是从那里搬过来的，她指着那颗槐树对身边的人说：“就是它，那颗出了名的槐树。”身边的人还没有回答，就听到有人喊：“吃饭了。”
　　人生啊！除了吃饭就是上班睡觉，该有多无趣呀！向晚自动屏蔽那句“吃饭”，抹了抹嘴角的口水，继续做着老槐树的梦。这次没有梦见老槐树，梦见了盘古开天辟地、女娲炼石补天、精卫填海，梦到蚩尤与黄帝大战，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不对，这声音不是来自梦里，好像是有人敲办公桌，她迷糊的说：“哎呀！别闹，蚩尤和黄帝大战，等会就出结果了。”
　　无奈敲桌子的人丝毫不听她想法，一直敲一直敲，孜孜不倦的精神就一下子把她惹火了。她用尽全身力气眼睛睁开一条缝，心里恨不得千刀万剐了那人，当她看到那人就怂了，那人正是程主管哇！
　　向晚想开口说点什么，张开口一个字也说不出，倒是程浩开口说道：“向晚，你不是挺能说的吗？”
　　她是挺能说的，关键不是也要看人吗？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程主管，你没什么事吧？”
　　程浩轻笑一声，“没事，我只是来看看忘记吃饭的人，把文案看的怎么样了？”
　　“那个……还剩了很多。”向晚觉得自己脸皮真是厚，没看完还理直气壮，这年头，人还是脸皮厚点好……
　　“记着下班之前看完。”程浩转身进了办公室，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她突然觉得有点不认识程浩了。
　　那一堆文案，它认识她，她不认识它，愁啊愁！
　　这时候向晚很想要一个哆啦A梦般的朋友，从口袋里拿出很多新奇的玩意帮忙，可惜哆啦A梦是主观存在，而这一堆文案是客观存在，等她发完牢骚，还是要继续看....文....案。
　　临近下班，向晚桌上的文案已经差不多解决了，剩下的几个实在是看不懂，她无奈的摇摇头，豁出去了，敲了敲程浩办公室的门。程浩抬头看见是她，放下手里的笔，温和的笑了笑，“有事？”
　　向晚走到他办公桌前，将那几份实在看不懂的文案放到他面前，轻轻一推，“这几个太难了，看不懂。”
　　“嗯？”程浩翻开那几份文案，胡乱看了几眼，这几个是去年给大客户出的企划案，是他加班加点完成的，其中参考了很多国外的经典案例分析。他一想到早上她在车站游离的神情，起身离开凳子，斜靠在桌子边，关切的问：“早上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向晚随口回答。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交给你具体的工作，所以你心里很懈怠？”他的询问的语气，令她心头一暖，她点点头，他继续说：“这个其实不难懂，它的精髓就是......”
　　这个距离她刚好看到他乌黑的头发，鬓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几根俏皮的白发，她打趣他，“你说你年龄也不大，怎么有白头发了呢？”

　　他视线离开了手里的文案，看着她，认真而又专注，“白头发和自然年龄没多大关系，和血液有关系，和心里年龄有关。”
　　向晚哦了声表示自己在听，程浩笑了笑，抬起手蹂躏她头发，还好今天扎的马尾，要不然又不知会被蹂躏成什么样子。
　　片刻后，他说，“你不懂。”语气有点难过，几秒后又恢复正常。
　　向晚想迫切的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令他如此难过，想继续八卦时，手机突然响了。她掏出手机看了备注，闭着眼睛打气，三秒过后，她接电话，“你好！”“哦！”“不好意思，我加班。”“再见！”
　　程浩问：“朋友？”
　　“嗯！”
　　“这些东西明天再看吧！不急于这一时。”顿了顿，他说，“向晚，早上我态度不好，向你道歉。”
　　“放心吧！这些我今天能看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对不对？”
　　他看着她出了办公室，心里翻江倒海。早上看见她在车站站着，想顺路载她，可她一副压根就是故意迟到的样子，想象征性的惩罚她，扔下一大堆资料给她，自己心里反倒过不去了。明明喜欢她，却要以朋友的身份照顾她，加上同宿舍人之间的玩笑，害得她以为他是同性恋。
　　几十分钟后，程浩关电脑出了办公室门，路过向晚桌前，敲了敲桌子，“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好。”向晚头也不抬的说。
　　程浩一走，她开始发呆，哪有心情看什么文案。同事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了，空荡荡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

　　肚子咕咕地叫着，向晚把桌子翻遍也没找到一点吃的。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办公室。
　　“那些文案你看完了吗？”程浩从外面推门而入。
　　“没有。”她一边收拾一边说。
　　“心情不好？有心事？”他问的很小心，生怕一不小心伤害到她的自尊。
　　她点点头，“我饿了，能不能先吃饭？”
　　他带着她进了电梯，他按了负一层，她抬头看他，他做了嘘的手势。到负一层，他拉着她走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前，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你买车了？”
　　“嗯！买了一段时间了。”
　　“可我那天在公交车还遇见你了？”
　　“那天车在保养。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清淡点的。”
　　四十分钟后，程浩开着车带着她来到城南的一家饭店。
　　落座后，程浩点了菜，向晚依旧一言不发，程浩看着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轻声问：“能不能对我说说？”
　　她抬头看他，眼泪就在眼眶里打圈圈，“我不知道怎么办？”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为难？”他虽然这么问，可隐隐约约也猜到了七八分。
　　“他回来了。”她小声说。
　　“他提出的要求让你很为难？对吗？向晚”。程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他没告诉她，他下班后一直在楼下等着她出来，实在担心她才上楼。他喝完水将杯子放回桌上，服务员这时恰好端菜进来，等服务员说了请慢用出了包间，他的视线才重新回到她身上，见她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一半脸，笑了出来。
　　她听到笑声抬起头，有些生气的望着他，“有什么值得好笑的？”
　　“没有，吃饭吧！”说完他拿起筷子给她碗里夹了很多菜，有她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还美其言说要营养均衡。
　　营养均衡？把她当孩子了？
　　吃完饭他送她回家，一路上两人没做交流。车上的音乐唱到副歌部分，阿桑沧桑低沉的嗓音在车里飘荡。“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向晚记得以前在某网站看到一篇文章，大概是说《六月的雨》唱的是李逍遥对赵灵儿的爱，《一直很安静》唱的是林月如对李逍遥的爱，有的爱在明处，万人祝福；有的爱在暗处，拼命隐藏。
　　向晚头靠在窗户上，睡意来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程浩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晚晚，到家了，你回去睡觉。”
　　向晚推开车门，程浩也跟着下了车，他看着她走进小区门口，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她愣了下，“我烦着呢？”
　　“我知道。”他低头看着她，“鉴于你以前帮我挡了那么多桃花，这次我帮你。”
　　“啊？”
　　“等你想明白了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立刻退出。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毕竟……”他沉默了一小会，继续说，“我会尊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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