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话温雅

　　小刘推着程轩上了车，并把一方厚实的毛毯覆在程轩膝上，温文也跟着上去了。车辆发动，稳稳地行驶着。只是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默和压抑，温文看着窗外，有些后悔，刚刚也不知道是那些脑神经短路了，邀陆程轩一起去看姐姐，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车内压抑的气氛弄的温文头都有些闷了，便伸手把车窗摇开了一半，凉风即刻鱼贯而入，虽然有些冷，却也让温文头脑清醒了不少。
　　“对不起，温文小姐，先生他不能吹风。”小刘在驾驶位说到。
　　“不好意思。”温文立即伸手把车窗关上了。
　　“没关系，一点点没事，小刘，你把后面的车窗打开，咳咳。”正说着，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飘出来。
　　“不用了，外面的空气也不好。”温文看着程轩有些苍白的脸适时说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终于到了。温文抢先跳下车，看着小刘将程轩的轮椅推出来，带上了车门，往陵园里面去了，中途有几处小台阶，温文又见识到了高科技——会走台阶的轮椅，也知道为什么每次程轩都要小刘或者是张叔陪他上来，他一个人是没办法上去的。看小刘抬着程轩轮椅的上小台阶颇为费劲，温文漫不经心地问到：“为什么不找处低点的地方，你来不是会方便点么？”
　　“小雅比较喜欢高处。”
　　温文不再说什么，走到墓前蹲下，伸手拂去了落在上面的枯叶，看着墓碑上姐姐熟悉的笑脸，不免悲从中来，眼眶有些泛红。
　　程轩在后面对小刘轻声吩咐到：“小刘，你把车掉个头再过来。”
　　小刘有些迟疑，“先生，您一个人在这会不会……”看程轩点头，虽有担忧也只好照办， “好的。”说完便退下去了。小刘下来后，拉开车门准备调头，却被人当头一闷棍，剧烈的疼痛让他有些眩晕，随即慢慢倒下，隐约感觉到到有人拉开车门，悉悉索索在车里搜寻了一番之后迅速跑开了，强撑着想去掏口袋里的手机，却终于只剩下黑暗，有血从后脑慢慢溢出来，在地面化开。
　　“陆程轩，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姐姐是我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为什么？”看着眼前的姐姐，温文不禁问到。
　　“温文……”
　　“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姐的生命里，三年前我赶回国，摆在我眼前的却是一具冰凉的尸体，而就在不久之前我姐明明跟我说她结婚了，我在美国满怀期待等来的却是我姐的死讯。当我万念俱灰，看到报纸上写着我姐贪恋豪门，说她争你们陆家家产，说她不忍豪门之梦破灭而自杀，你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想杀了你吗？可是你当时甚至都没有出现过一下。你觉得我姐跟我无依无靠，所以可以任你们欺负吗？”温文有些激动地继续质问。
　　程轩看着温文，眼里满是愧疚与心疼，“温文，我知道你恨我，你也应该恨我，当时因为我在医院，所以没有及时出面跟你解释，对不起。”
　　温文完全听不进去，情绪已经有些崩溃，站起来当面对着程轩吼到：“够了，陆程轩，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我姐活过来，我要她活过来啊。”继而幽幽说到：“你知道吗，这世上除了我姐，我什么都没有了。有时候我常常恶毒地想，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明明该死的就是你！”说完，不顾程轩的叫喊含着眼泪跑开了。
　　剩下还留在原地的程轩，想追去却无能为力，仰头苦笑着：“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温文跑下墓地，在门口看到小刘的车还停在那，径直跑开了。因为中途开始下雨，便打了个车直接回家了。回到家之后，洗了个澡，正在吹头发，想到今天在程轩面前的失态，有些心烦意乱。吃完晚饭，已经晚上8点多了，正一个人看电视，突然手机响了，按了接听，是张叔，焦急的问到：“温文小姐，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你现在跟先生在一起吗？”
　　温文有些莫名其妙，“没有，您打电话问下小刘吧。”
　　张叔回到：“小刘电话打不通，那打扰了。”许是焦急，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温文回了句没事便挂了电话，突然想到自己今天从陵园离开的时候只看到停在下面的车并没有看到小刘，想着陆程轩会不会还在上面，想了想又觉得不会，但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便换了衣服，出门打车往陵园去了。外面雨已经停了，却是更加湿冷。一路催促司机开快点，到了陵园门口，温文匆匆下了车，看到小刘的车依旧停在那没动，有些疑惑，跑上前一看，小刘倒在车的另一边，虽然被雨冲刷过，却依旧能看到丝丝血迹，温文有些吓到，上前探了探鼻息，还有气息，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陆程轩很可能还在上面，慌忙掏出电话，边打电话边往山上跑。
　　“张叔，你马上带人到陵园这边来，马上，陆程轩估计还在上面，小刘应该是被人袭击昏迷了。”说完匆匆挂了电话继续往上跑，当温文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远远的便看到一团黑影，果然，是陆程轩，温文跑上前，看陆程轩双目紧闭，面色铁青，歪倒在轮椅上，温文忽然感觉到内心巨大的恐惧，伸手探了探程轩的鼻息，感觉到手指上微弱的气息，稍微松了一口气，然而呼吸却过于微弱且时有时无。温文紧张地双手捧着陆程轩的脸，试图叫醒他，因为下雨，陆程轩全身已经被湿透，入手冰凉，像尸体一样的冰冷，三年前回国触及的姐姐就是这种温度，压抑住心中无限蔓延的恐惧，温文拍了拍陆程轩的脸，试探性地叫了几声：“陆程轩，陆程轩！”
　　“……”
　　没有任何回应，温文脱下自己的外套，把湿透的陆程轩裹住，更加大声的叫了几声：“陆程轩！陆程轩！你醒来啊，醒来！”忽然，看到程轩眼睛微睁，恍若未闻的说了声：“小雅？”
　　温文稍微松了口气，说到：“恩，陆程轩，不要睡。”说着把陆程轩揽入怀里，用自己的脸贴着他冰冷的脸颊，试图让他身体恢复点温度，继续在他耳边说到：“陆程轩，坚持下，张叔他们马上就来了。”
　　虽然自己无数次的想要他死，但此刻，温文却真的觉得害怕了，她不想再经历任何死亡。
　　只听见程轩断断续续的说到：“妈，我……不想……再……坚持了……我觉得……好辛苦……”紧着着感觉到贴着陆程轩的脸有些冰凉的液体滑过，温文心惊，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苍白的外表下也有无限的悲哀与苍凉，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
　　温文擦了擦陆程轩的眼泪，换了另一边的脸颊温暖着，轻轻说到：“程轩，再坚持一下下好吗？妈妈会永远守护你。”下意识的更加用力的抱紧陆程轩，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曾经给自己唱过的小曲，便在陆程轩耳边轻轻哼唱了起来，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平复，问到：“程轩，好听吗？”
　　“恩……”
　　“那我再给你唱一首？”
　　“恩……”
　　许久，听到人头攒动的声音朝这边走来，接着几束光朝这边打来，张叔，Lisa疾步跑在前面，后面跟着十来个人，温文放开程轩。张叔赶来，见眼前这情形也是吃了一大惊，没去问温文事情经过，扶着程轩的肩膀叫了好几声，Lisa连忙吩咐后面的担架上前，合力把程轩从轮椅抬到担架上的保温袋里面，急匆匆往山下赶，温文跟在后面悻悻的跑着，看着他们进了救护车里，也跟着上了车。
　　Lisa探了探程轩的脉，将氧气输送量调到最大，正要往程轩面上扣的时候，张叔看程轩好像在说话，张叔连忙说到：“Lisa小姐，等一下，先生好像要说什么。”
　　Lisa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凑近了去听程轩说话，却听到程轩喃喃地说到：“不去医院，直接回家。”
　　张叔Lisa无奈，却也只得答应：“行，不去医院。”说完让司机改了道，便给程轩带上了氧气面罩。继而对张叔说到：“张叔，你让他们把热水放好。”
　　张叔闻言打电话吩咐人放了热水，到家的时候程轩意识已经迷离，直接抬到了卧室，温文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因为全身湿透，需要用热水回温，Lisa让别人都出去了，对温文喊到：“梁温文，你过来帮忙。”
　　拉开保温袋，对温文说到：“梁温文，你来扶着他。”温文上前扶着陆程轩，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Lisa和张叔迅速脱去了程轩湿透的衣服，整个身体便暴露在温文面前，苍白，瘦地能够数出全部的肋骨，双腿细长柔软，双脚在没有足拖的情况下向内耷拉着，奇怪的是，温文也没有觉得尴尬，竟有些心疼。Lisa在浴室试完水温后和张叔一起把程轩抬进去，对温文说到：“你托着他的头。”温文便托着陆程轩的头一起把程轩弄进了特制的浴缸里。
　　温文依旧用手托着陆程轩的头枕在浴缸边缘，有些膈人，Lisa给程轩扣上氧气面罩之后便去给程轩水中的双腿按摩。
　　许久张叔看温文的手已经有些失血，便出去拿了个小枕头，过来托起程轩的头对温文说到：“温文小姐，可以了。”温文笑着把手拿开，张叔便用枕头代替了温文的手。
　　抽出手之后，温文便一个人默默出来了，Lisa一边按摩一边对张叔说到：“我专门让她留下的，也让她受受罪。”
　　张叔笑笑：“其实也不是温文小姐的错，小雅小姐毕竟是她的亲姐姐。”
　　Lisa没有再说什么，做完了几个周身的按摩之后，程轩的体温终于恢复到正常温度，连同张叔一起给程轩穿了睡衣并把他安置在了床上，挂了点滴，插了尿管之后，看程轩沉沉睡去了。
　　张叔看程轩情况稍微稳定了便走出来，看到温文还在外面。
　　温文看张叔出来，问到：“张叔，陆程轩怎么样了？”
　　“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张叔礼貌地说到。
　　“恩，那我先走了。”温文见情况稳定，准备离开。
　　张叔适时叫住了温文，“温文小姐，其实有些话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一直没有机会，今晚能跟你谈谈吗？”
　　温文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
　　“请跟我到书房里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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