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落陌

　　梦境是迷离的，混裹着叶含的情殇，将心口的炽热散发的淋漓尽致。开始清晰的光线让我从如痴如醉的梦境中剥离出来，虽然我已经再三留恋，也知道总有睁开双眼的那刻，而那将会是一室的清冷。今晨是叶含订婚后第一个清晨，让陪伴了十年的期待停留在这最后一刻。那独特的清香一直缠绕在我的鼻息之间，我侧过身香气愈加浓烈，我竟不知它可以如此真实，象是原始生命的气息，象是初生婴儿的奶香。十年前一个有着这样味道的女孩子降临到我的身边，每天萦绕在我的周围，告诉我她叫叶含，孜孜不倦，其实我想告诉她很早之前我就知道，可是同桌六年我沉默了六年，只因上帝跟我开了个玩笑，让我们相遇的太晚，错过的时间让我只能选择沉默。
　　那气息变得温热，深深地围绕着我，我微微向前，把这份气息紧紧地环抱在怀抱之间，瞬间连空气也开始带有脉搏的跳动。微微睁开眼，叶含像一只怕寒冷的猫深深的蜷缩在我怀里，梦真实而美好，低下头轻轻啄了她一口，又闭上眼感受她的气息。不久以后，身边明显的一沉，我又睁开眼，朦胧中看加叶含急急地摸下床，脚没有力气，一下子摔在地上，“砰”的一声把我彻底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小巧的身影确实是叶含，她扶着腰挣扎着站起来，一把拉过我的睡衣遮住赤裸的身体，然后浴室就响起哗哗的水声。水声越来越响，把我从震惊中拉回来，我坐起身来用力拍着脑袋，想把声音挤出去，可是声音却像用了放大器一样，越来越响，扯开被子，正想冲向浴室，却在眼角看到暗红的一片血迹，终于意识到我究竟干了点什么，没有懊悔，没有雀跃，有东西压在我心头，让我沉重的难以呼吸。慢慢走向浴室，要亲眼看到她的存在才能说明昨天的一切都是真的。用力拉开浴室的门，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磨沙的玻璃门后面，她似乎也听到响声，响亮的水声一下子停了下来，我们都沉默着。
　　叶含穿戴好，站在我身后，脚步很筹措，听到她很轻声的说：“我走了。”我知道她站的不远，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冰冷的手，怎么这么畏寒？转过身，看见连她的眼底都已冻的嫣红：“刚才的水是冷的么？”我艰难的站起身，尽量不把慌张表现出来，手抚摸她湿透的头发，“这样出去一定会感冒的”，转身拿出从没有用过的吹风机，把叶含按在沙发上，动手给她吹干。头发湿的冰凉，可吹风机的风却异常滚烫，两种温度双双传递到我身体里，像两极，碰撞着，煎熬着。叶含的手抓住我的手：“陈澈不要吹了，你做下来，我们讲讲话，好么？”她的声音有点抖动，我害怕起来，觉得自己真的要失去她了：“好。”我放下吹风机，紧紧抓住她的手。如果可以我想这辈子都不要放开了，事情已是事实，不可改变，就让我为之沉沦吧。“陈澈，我不会跟嘉伟说的，你也会保密的是吧”，她笑容如嫣，可却没有把我心里的寒冷驱逐，我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我会好好照顾嘉伟的，你也好好照顾自己，醉酒伤身体的，我走了。”我看着她，但是讲不出话来，她句句嘉伟让我不能挽留她，她突然一用力，抽出手，马上跑向门口，在门声响起前她大声的说：“陈澈，我不后悔。”
　　我揪紧自己的头发，深埋在被子中间，被子上都是叶含的味道，渗入了我的心肺，我觉得快被水淹没了，清醒过来原来是满身的泪水。

　　自从那天叶含走后我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过她了，不敢，更是无法面对。办公桌上是永久不变的我们三兄弟的合照，那时才初中吧，我们都还在一个班，运动会上我们组了个篮球队，身上穿着叶含不知从哪买来的队服，一路高歌猛进夺取了冠军。照片上我们围在一起，阳光洒在青涩的脸上，汗水淋漓，璀璨的笑容张扬着青春。这是我最喜欢的照片，怕照片氧化了还去扫描了放进电脑，希望我们三兄弟一直都这样新鲜生动。照片上的嘉伟对我和东子左拥右抱，笑得最夸张，而现在他又怎么样了，这样的日子，我觉得自己就快崩溃了。
　　“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好久。
　　“进来。”我灭掉烟蒂。
　　“阿澈，你怎么吸这么多烟啊，对身体不好，我……”沈小珊又穿了一身鲜红的套装，她总爱这样鲜活的打扮，与俞洁儿张扬的漂亮不通，小珊是大家小姐精致的美，五官、衣着、装扮都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她是这家跨国公司的少主，有一点点娇气，可在我面前总是乖巧的像只温顺的绵羊，这点心思我自然明了，只是实在没有地方为她腾出空位了。
　　“什么事？”我打断她的话，如果不阻止她会就这样一直一直说下去。小珊微微厥厥嘴巴，低头沉默了一下。这个动作又让我恍神了。那同桌的六年，无数次叶含都会这样抗议我的冷漠。一直让小珊在这里，都在享受这个小动作吧，陈澈啊陈澈，只是你无视着这种期待。
　　“我上次跟你说我表妹要来这工作的事你还记得吗？今天她来了，你给安排个工作吧。”说着，她拉进一个短衣短裙的女孩子，跟小珊一般的年纪，却是老成的多，一直面无颜色，眼睛直直的盯着我。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不禁有点不耐烦：“你带着她就好，我还有事……”我动手整理东西，准备去开会，可是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女孩子打断：“你是陈澈？你大学是在L大读的？”我诧异的抬头去看这个女孩子，浓厚的装容把她的脸弄的扭曲，双手握的紧紧的，像随时跟人拼命一样。我有点疑惑了：“是的。”“啊澈，你快去开会吧，我爸刚才就说让你早点过去。”小珊把我推出了办公室，大概是小珊告诉她的吧，可是那女孩子苍白的面孔让我总觉得不舒服。
　　“陈澈。”我刚开完漫长的会议，那个苍白的女孩子又出现在我面前，名字被叫得生硬，直觉让我回避她，“小姐，你应该叫我总监，我们没有这么熟”。我左走右走她就是挡在面前，我扯了扯领带有点火气了，“你不用工作？”“我想知道任嘉伟究竟怎么了！”我一下子傻掉了，她怎么又跟嘉伟扯上联系了。“你认识嘉伟？”“是，我是他曾经的女朋友。”女朋友？这倒不多见。“我们能找个地方谈谈么？”一说到嘉伟她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一看就知道是真实的关心，我平静下来：“好。”
　　我们在公司的会客厅里坐下，给她倒了水，自己也喝下一大杯，一个下午的会议让我喉咙都冒烟了。
　　“我昨天遇见嘉伟了，他脸色很不好，后来叶含过来把他接走了，走的时候叶含还说要跟他结婚了。这是真的么？不能让他们结婚，你是他的好朋友要阻止他们啊。”她越说越激动，眼睛睁的快要掉出来一样。
　　这样的情况真的让我觉得好笑。
　　“小姐，那时他们的事，作为朋友我当然是要祝福的。”
　　“可是叶含根本在耍他而已。”
　　“请注意自己的言辞。”水杯不注意被碰的很响。
　　“嘉伟拿下第一个冠军的那天晚上我想给他单独庆祝，我准备了很久，可是他接了个电话就要走，我拦住他，他只是说终于有叶含的消息了，一定要走，我怎么求也没有用，而结局呢，那个叶含不是失踪了好几天，在嘉伟那么用心的找到她之后她只是笑笑说想出去走走而已，没有一丝歉疚。没心没肺的做着一个人的事情，把嘉伟的关心全都漠视掉了。”见她说的那样辛苦，只是又一个一厢情愿的人。
　　“过去的事情，你不要太在意了。”我准备要走了。
　　“不在意？他那么急着要走，也不在意是不是推了我，也就是这么一摔，摔掉了我们的孩子，是我和嘉伟的孩子啊。”她说的激动地哭起来。
　　嘉伟的孩子？我震惊地重新跌坐到座位上。“他/她知道吗？”我都不知道自己在问谁了，嘉伟知道么？叶含呢，也知道吗？
　　“嘉伟并不知道。昨天我想了很久，觉得叶含配不上嘉伟，所以晚上找她出来说了。可是她居然这样不要脸，还是说不会离开嘉伟的。你是嘉伟常常提起的好兄弟，我才是最爱他的人，叶含不配，她明明不喜欢嘉伟还要霸着他……”
　　我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叶含知道了，她会自责，她会内疚，她……

　　“陈澈，你怎么不上班？怎么那么快知道我在医院了？叶含说的？她也真是的走进走出了一个上午，等我睡好午觉醒来，人都不见了。”嘉伟的声音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已经在医院了，嘉伟脸色却是差了许多，可还是一幅乐天的样子。
　　“你小子没事住什么院啊。”我坐在嘉伟旁边，叶含总会回来的。
　　“陈澈，你要是我兄弟就去把医生给灭了，你说他没事给我挂这么痛的药水，啧啧啧，痛得来～”我拍掉他要去拔针头的手。
　　“撞飞车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怕痛啊，现在一个针头就这样。”
　　“那不一样，当时要是喊一声你们还让我赛车啊。”
　　“现在不怕叶含不要你了？”
　　“等我痛死了，她不是要守寡了。”
　　“胡说。”我猛的站起来：“想都不要想，都给我好好的，叶含是你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现在她准备好嫁给你了，你现在却不要她了，你还是人么？”我越说火气越大。
　　“陈澈说的对，嘉伟好好住着院，过几天我们再一起打篮球去。”东子笑着跨进病房。
　　嘉伟傻傻地看看我看看他，沉默后重重的点点头：“好。”

　　在我们嘻嘻笑笑了许久后天色晚了下来，直到嘉伟吃完饭叶含还是没有回来。那个消息的阴影在我心里不断加剧。
　　“嘉伟，叶含的手机还是打不通，我出去找找吧。”东子终于打破这份沉静。
　　“东子，你还没跟我说军队的事呢，”嘉伟又对着我说：“陈澈，你去找找吧，叶含喜欢去S中旁边的面摊上吃小馄饨，一去就是很久，你去那里看看。”
　　“对，陈澈，去看看去。”东子难得跟嘉伟一气来指使我。

　　车子开了很久，一路的五光十色，S市越来越繁华了。S中的面摊还是这样朴素。老板娘似乎也没有换。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还是高中的味道。“老板娘，今天有没有一个女孩子还吃馄饨？”
　　“这一天可是许多女孩子来我这啊，你说的是谁？”
　　我一下子哑然，是啊，那么多客人怎么会认得呢。
　　“她每个月总要来上几次的，读大学的时候只要是寒暑假还过来帮我忙呢，今天她一碗馄饨吃了一个小时，刚刚才走的。”
　　老板娘一个人收拾着灶台，那么确定我要找的就是她。
　　“你高中的时候天天在我这吃早点，后来那个女孩子就陪你，坐在你身边像是犯了错等你教训一样。我当时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小情侣像你们这样相处的。她高考那个暑假还是天天来吃，有一天她拿了照片指着上面你的头像问有没有来过，我说没有，然后就没来过，我想是去上大学了吧。”
　　“后来她常来帮忙，我问她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她说连吵架的机会也没有。我说小伙子啊，这么好的姑娘你怎么就不要呢，她经常来不就想见你一面么。”
　　我手握着汤匙就是喝不进一口，可还是觉得快把我的心肺烫坏了。碗被老板娘拿走：“不要吃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站起来，心情觉得好了不少，“谢谢你老板娘。”
　　陈澈，我不后悔。可是叶含，我后悔了。这样寒冷的夜晚，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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