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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山上茶当酒
青丘之国八百里,一年四季如春,境内多山,山间多有灵兽,除了狐族之外,还有各种小些的兽族。这日,玄昭带着夜来驾云低低而行,夜来看到风光秀美之处便想着要下去看看,玄昭对她宠爱,也不愿催促,所以这一路走的是慢而又慢,足足三日才出了青丘到了无量山。无量山是海边的一座仙山,山上多奇石怪松,玄昭按下了云头,牵着夜来的手缓缓而行。夜来一进了这山间,只觉得神清气爽,登到高处极目远眺大海辽阔,比起扬州精巧,青丘神秘,这无量山又有了另外一番海阔天空的气度。
玄昭是见过沧海桑田变幻的,自然淡定许多,只带着夜来沿石阶而行。夜来想着出门前玄昭说过是为落颜之事而来,此刻也不敢太过耽搁,脚程快了不少。两人走了不多时分便见着一座古朴的道观,观外左右两棵参天大树,观门虚掩着,上挂一匾额,乃清虚观是也。夜来看着这小小道观,想着平日落颜骄横模样,竟有些不敢相信,她被囚禁于此地。
玄昭不动声色,只把夜来手握紧了,扬声道:『敢问云陵子何在?』
话语未落,那观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蓝色道袍的清秀小道士站在门口恭敬道:『家师在后堂内恭候尊驾。请尊驾与夫人随我来。』
玄昭点点头,携了夜来的手进入观中,这座道观不大,却打扫的极为干净。庭中有香炉袅袅,正面大殿供着三清。
玄昭的目光在那三清殿上停了停,便随着小道士转到后院,那小道士清声道:『师父,贵客已到』。
道观后院内,有棵银杏树,树冠茂密聪笼,树下坐着一人,正在聚精会神看着手里的书卷。虽是坐在桌前几上,也能看得出来身形修长,气派卓然,此人正是云陵子。云陵子听得通报并未放下书卷,只扬了扬手,那小道士便悄声退下。玄昭不以为意,自牵着夜来怡怡然走在树下石桌前坐定。石桌上有一壶香茶,夜来也不客气,取了一旁茶盞,分了三碗香茶出来,先放了一碗仔云陵子手边,又递与玄昭一碗,他们夫妻二人相对品茗,好似在青丘辰天殿一般自在,也混没把一旁的玄陵子放在眼中。
这厢一盏茶后,云陵子才放下手中书卷,捧起茶盏,小酌一口缓缓道:『玄昭殿下可是为白狐落颜而来?』
玄昭点点头:『正是』
云陵子道:『白狐落颜几次三番上挑衅我门,我门下许多小徒被她所伤』他说的不疾不徐,好似再说别家的事儿。『前日她又打上山门,说要灭我清虚观,贫道这才不得已把她留在了观中住了几日。』
玄昭点点头:『落颜生性爱闹,估计山中这几日也够她清净了。』夜来闻言心中是大摇其头,落颜都打上门来要拆人家道观,这岂止是爱闹,简直是大大的胡闹,可在玄昭口中,也不过是说一句爱闹带过,可见这狐狸极为护短啊。
云陵子不以为意,只笑道:『山中寂寥,落颜姑娘住了几日便吵闹着要回家,我这才修书请了殿下前来。』
玄昭又点点头,『很好,我也刚好想带着爱妻出来走走』
『尊夫人的确是风采过人,让人见之忘俗。』云陵子眉眼不抬,只看着手中那杯清茶。
夜来乍然被如此称赞,但也不羞赧,盈盈笑道:『道长谬赞了。我心中想念小姑,特意随夫君千里赶来,若道长能快些把小姑唤来,夜来自当感激不尽。』
云陵子饮了一口茶,『贫道深感殿下和夫人对落颜姑娘一片爱护之心,只是落颜姑娘这几日在我观中修养身心,如今这个时辰,只怕还在三清殿中自省。不如玄昭殿下与我先对弈一局,夫人可在侧煮茶观之,可好?』
玄昭朗然道:『有何不可?』
云陵子又拾起那卷书,从书中翻了翻,抽中一张小小木棋盘来,那棋盘放在桌上越长越大,片刻便到了称手的大小。
玄昭笑笑,『道长奉出了棋盘,这黑白子便我来吧。』说话间他便从袖中取出了两个晶莹的白玉盒子,打开盒盖,果然是莹润生光的好棋子。
玄昭和云陵子相视一笑,棋盘四周仿佛生出了习习和风。
“请。”玄昭道。
云陵子执白先走,攻势凌厉,白棋在他手中,布局昂扬如飞龙,十数手之后,先手优势十分明显,直把黑子逼的如入死巷。两人来回至百余手之后,棋面战况更是偏向云陵子,他连下妙手,吃了玄昭两子,局势登时陷入困境。
玄昭看着棋面,沉思不语,微风吹过他的黑发,轻轻飞起。
云陵子伸手取过茶盏,茶香正好,他悠悠然品着香茶,眼神不经意飘过了薛夜来的脸庞。
夜来单手托着香腮,这番棋局下,她并不着急,反而面露微笑,眼神只在玄昭身上,深情款款。
“夫人可懂棋?”云陵子问的好像云淡风轻。
“以前随着一位扬州师父学过几年。”夜来收回目光,看着云陵子。
“那夫人看这局势如何?”云陵子问道。
夜来笑道:“我看白子攻势逼人,黑子似乎毫无赢面。”
“似乎?”云陵子挑了挑眉毛。
“对,似乎。”夜来抿嘴笑道,“但凡事过犹不及,太过凌厉的东西,都会有致命的缺点,这点只要被对手抓住,便会天翻地覆,一溃千里。而黑子如玉,韬光养晦,看似颓丧,实则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看不出三招,观主只怕都不会如此悠闲了。”
这厢话音刚落,那边玄昭恰恰的捻子点下。
白子落声清脆。
云陵子见了这一招,眉头微皱,久久不语。
这一白子落下,白棋已经无忧,棋面上胜局势急转,胜负已分。玄昭转头看着夜来,夜来目光如星,二人相视一笑,这一刻,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妙不可言。
云陵子垂首沉思,半响还是放下了手中棋子笑道:『也罢!也罢!殿下好棋艺,更难得是有一位如此聪慧的夫人。』他言语潇洒,棋局胜负已然全不放在心上。
『不敢当,还请道长还我小姑才是!』夜来抿嘴笑言。
云陵子朗声大笑,击掌三下,不时便只听得门口有声怒气冲冲的清脆女声传来,『都给我滚开!』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锦衣姑娘御剑而来,剑气森森,直冲云陵子而去。
眼看剑锋就到,却又好似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再进不得分毫。落颜气急,跺脚斥道:『表哥!』
云陵子拱手笑道:『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玄昭眼光扫了扫落颜,她神色毫无憔悴萎靡之意,想来在这山中并没受什么委屈,这才开口轻斥道:『落颜,不得放肆!这几日你在无量山游玩,母后对你思念非常,你速速随我一同回去才是。』
夜来听了心中暗笑,这兄妹两极爱面子,明明妹子是被人抓了去,偏偏说是游玩。
落颜心知自己闯了祸,再闹下去只是丢了青丘脸面。她心里按下怒火,此番技不如人,等她回青丘苦练神功,定然来把这臭道士抓去跪青丘长老殿里,一雪前耻!
玄昭看落颜安全无恙,也不再客套,便起身携了妻妹告辞。待快要走出山门,却听得身后有人唤道:『薛夫人请留步!』
三人齐齐回头,只见云陵子站在不远处,『我这山中清茶可还合夫人口味?』
夜来听得自己被点名,有些惊讶:『入口虽清香,回味却有些微苦。』
云陵子微微颔首,『夫人能品得出这茶之苦,也算是与贫道有些缘分了。』说话间,他人已经站定在夜来面前,手掌中端着一个小小锦盒,锦盒之中躺着一颗墨色的珠子,却微微闪着红色的光。
玄昭看着这珠子,脸色变了一变。
“此物便赠予夫人吧,权作贫道恭贺夫人与殿下新婚之喜。”
这。。”夜来看着那个珠子,这珠子看起来并非凡物,她有些迟疑。
“区区小玩意,还夫人请不要推辞。”云陵子很坚决。
话已至此,夜来也不愿再做扭捏之事,落落接了过来,谢过了云陵子,把珠子收入囊中。
云陵子含笑道:『此物和夫人最相配不对过了!』
夜来有些不明就里,她看看玄昭,玄昭神色已经平静,牵过她的手,谢道:『如此,我替夫人多谢观主了。』
出得清虚观,落颜还是一脸怒色,不情愿的走在一旁。玄昭倒是悠悠然牵着夜来的手,给她指点山色,比来时更多了几分悠闲。落颜回头看看,那清虚观山门禁闭,那臭道士早就不见了影踪。一想想那一脸冷冰冰的臭道士,她这怒火却怎么也消不下去。当日她小姑奶奶在外云游碰到这道士的徒儿,那小道士居然叫嚣着要收了她,她落颜是怎么样的人物,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言语,当下冷笑几声,把那小道士打的屁滚尿流。她本以为不过是云游美好生活中的小小插曲,岂料那小道士痴缠不已,总是跟着她做各种斗法样,前些日子她急着回青丘见表哥,便下手重了些,把那小道士打的半死跑回了无量山老家。那小道士走时口中念着什么我无量山师尊必将把你这妖狐收伏云云,她倒是也好奇这所谓师尊的本事,索性便自己寻上门来,哪知那该死的臭道士居然真有些本事,不出几招便把她拿住,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她怎么也挣脱不开,只得被关在三清殿里日夜反省。想想落颜简直要把银牙咬碎!这道士只怕自己还不够丢人,巴巴的修书让表哥来领人,简直是奇耻大辱!落颜看看前面两人你侬我侬,更是越想越气,娇声喝到:『表哥,你怎得对这臭道士这般忍让,他把我囚禁在此,此等大仇,怎能不报?』
玄昭不以为意:『本是你闯入人家山门打伤了弟子许多,这云陵子拿住你,也不过让你修养下性子。我来带你回青丘,他也未曾为难,何来仇怨之说?落颜,你不可如此骄躁,否则日后必有祸害。』他神态悠然,但言语中却极为严肃。
落颜咬着嘴唇,脸色通红,心中气急,差点掉下泪来。她捏诀唤来一朵云彩就要先行一步,却又被玄昭拦住,『我来时曾收到羽族传书,你需与我同行,不可妄为。』落颜闻言倒是收了些脾气,惊讶非常,『难道是她?』她看了看一旁的夜来,话又咽了回去,只泱泱的散了云彩,三人同行往青丘而去。
夜来回去路上一路都很安静,坐在巨大的白色云朵上,她已经没有第一次时候的害怕和紧张,玄昭依旧在她的背后,身边还多了一个不情不愿的落颜。白云飞过千山万水,她忽然觉得,自己对这景象似成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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