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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
丢失了过去的他,站在丢失了过去的故乡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上。一片茫然。
他的目光不再试图僭越那道永不得跨越的鸿沟。
他回过头去,不再费力去张望着什么,只不过再想看看。
看什么?他不知道。
他将目光深深地投向身后,茫然而无所适从的。他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回过头去,他只是以一种固执而绝望的心情固执而绝望地转过头去。
为什么?他不知道。
只是,回过头去空想曾经的花荫满庭和如翦燕声。
什么也没有。
他往前走。在满是尘土的大街上晃荡。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他拐进了一所大学的门。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
一群年轻人围坐在草坪上热烈的讨论着什么。他们在讨论什么?隔得太远了,他没法听清楚。他看着他们的脸,那是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年轻的眉梢,年轻的嘴角。年轻的表情。年轻到还可以为阳光或是某种理念激动不已。
他们似乎在讨论着什么,讨论着某个引得他们无限激动的源泉。他们,用他们共同所欣赏的方式传达着彼此的激动。
他迷惑地看着他们,他不知道他们为之激动的是那个高高悬挂在他们头顶上的,那个悬挂在千万里之外的太阳,还是某种不为他所知的理念。
事实上,他们激动他们终于找到了一种成人式的争夺权力的方式。
是的。权力。
在他还是孩童的时候,就知道权力游戏的规则。孩子的群体会拥戴着这一个孩子或者那一个孩子成为他们的首领,由他决定大家的游戏方式,由他来带领大家与隔壁院子里的孩子群抢夺两个院子分界线上的那棵老柿子树。谁会成为这个威风凛凛的首领?孩子们都两眼闪闪发光地盯着这个诱人的位置。于是,两个孩子扭成一团,摔打在地上。
而今,他们都长大了,他们再也不会扭成一团,摔打在地上。他们文质彬彬地握手,谦和地微笑,他们仔细地研究着对方的眼睛,用模棱两可的句子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更多的时候,则用它来或者掩盖自己的想法。他们再也不需要成为什么首领,当然也不再围着那棵老柿子树游戏。
他们学会了轻言细语的交谈,偶尔也会有一点争论。然而却无伤大雅。语言显然是比打架有用得多的东西。争论成为了通向他们童年记忆的一扇门,通往那扇隐藏在层层包裹下的权力的门。他们不禁为他们石破天惊的发现而激动,为他们开始习惯于渐渐熟练地操控成人权力的争夺形式而激动。
一个小伙子站了起来,一边卷着一本杂志,一边开始发表他的夺权演说,或是就职演说。他看着他。总有一天,他也要去寻那棵圣树。寻找,艰难地寻找,无比艰难地寻找。他的圣树可能就是今天他目睹地他的这一次发言,或是他们看他的目光,更或者就是他手里的那本可怜的、卑微的、被卷得变了形的杂志。
权力成了圣树。
真是圣树无形。他微微有些自嘲地想。
突然,他觉得自己像个圣人。怪异的圣人。没有圣树,没有过去的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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