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飞伯劳西飞燕

　　都说“五月新娘”，五月结婚的新人特别多。牛牛生日也在五月，一个月前就给花娇提了要求，要某款乐高。花娇一向对牛牛是有求必应。带着牛牛出门，小区里的孩子见到花娇，争先恐后地叫“花花姐姐。”眼巴巴地看着花娇，都想跟着花娇出去玩儿，一群妈妈看着花娇，居然也放心，都笑着说：“麻烦花花了。”
　　花娇牵着牛牛，牛牛牵着楚楚，楚楚牵着小水儿，小水儿牵着丁丁，冰糖葫芦样的一大串。过天桥呢，下面正好有婚车车队经过，新娘穿白色婚纱，坐在敞篷跑车里，捧大束玫瑰。小孩子都大声赞叹，“好漂亮。”偏偏小水儿说：“我觉得没有花花姐姐漂亮。”
　　丁丁说：“当然啦，花花姐姐最漂亮啦。但是花花姐姐和新娘的漂亮不一样啊，如果花花姐姐做新娘的话，肯定更漂亮。”又问：“花花姐姐，你什么时候做新娘？”
　　花娇觉得有趣，逗他，“我等你长大了，做你的新娘好不好？”
　　丁丁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可是，等我长大的话，你就变老了啊，就不能做漂亮的新娘了。所以花花姐姐，你不要等我长大，现在就做新娘，好不好？”
　　牛牛说：“丁丁，不行的，我姐姐没有男朋友，没有男朋友就不能结婚的。我妈妈说让大家给姐姐介绍男朋友，你回家问问你的妈妈，有没有合适的男生可以做姐姐的男朋友，好不好？”
　　丁丁说：“好的，好的，一定让妈妈介绍一个帅哥男朋友。”
　　花娇哭笑不得，偏偏孩子们认真，孩子的妈妈们也不敷衍，隔两天就告诉姨妈，介绍了某大学物理系的博士后给花娇认识。盛情难却，男方也绅士，迁就花娇，约在花娇小区对面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花娇一进去，正找穿蓝条纹衬衫的博士后，突然听到有人叫“花老师！”花娇吃了一惊，忙回头看，林木森微笑着冲她挥手，另一边，穿蓝条纹的男士也站了起来，走了过来，“是花娇吗？”
　　花娇点头，“您是窦涛？”
　　窦涛点头，“坐窗户那边可以吗？”一边说，一边将花娇往那边引。刚坐下，林木森端着咖啡过来，“一起可以吗？”窦涛问：“你的朋友？”花娇赶紧介绍，“林木森，正在跟我学中文。”又介绍，“这位是窦涛。”花娇看两个男人握手，互相寒暄，开始还说中文呢，不一会就变成了英文，花娇勉强能听懂什么“商用化”“用户”什么的，越来越快，词汇也越来越晦涩，花娇懒得听，心里倒觉得好笑，林木森跟窦涛才应该凑成一对。正好电话响了，是柳莺，花娇冲两位示意，去外面接电话。
　　“花花，我周三来幽州，你们学院离南站远不远？”
　　“不是很远，坐地铁还是很方便的。”
　　“你来幽州干嘛？”
　　“学历认证。上次给你的文件，你带到你们学院，我到时候直接来取。”
　　“你和你老公，最近怎么样，上次看你们好像不是很腻乎。”
　　“你倒是眼尖。”
　　“没事儿吧？”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柳莺......”
　　“好了，我周三来了再说。”
　　挂了电话回去，两人还聊得火热。说不生气是假的，耐着性子听，实在是晦涩。
　　咖啡馆里冷气充足，音乐舒缓，咖啡的味道浓郁，蛋糕的味道香甜，沙发也松软。花娇忍不住将头靠在沙发背上，马上就朦胧过去了，隔了一会儿，强撑着睁开眼，见两人还在聊，心里轻松，又睡过去了。
　　林木森一回头，见花娇已经睡着了，初夏的阳光隔着玻璃窗打在花娇脸上，一张脸白的近乎透明，脸上细细的绒毛闪着金色的光，长长的睫毛合着，密密的漆黑的一排，好像是飞累了栖息在那里的蝴蝶，时不时的扇动一下翅膀。忍不住放低了交谈的声音，又觉得阳光刺眼，将那一席潇湘竹帘放下。
　　窦涛诧异地看了林木森一眼，又看了一眼睡过去的花娇，姑娘是真漂亮，第一眼不觉得，现在越看越觉得温婉，只是可能自己没这个福气了。不过不遗憾，这样的好姑娘应该值得更好的男人。
　　站起来跟林木森握手，礼貌地道别。
　　花娇这一觉睡得香甜，醒过来，见坐在对面的窦涛不见了，坐在自己旁边的林木森倒还在翻看手机。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心里暗暗骂自己：真是猪，这一觉睡了足足两个小时。耳根都窘得通红。林木森看花娇醒了，笑了笑，“睡得好吗？要不要再点一杯咖啡？”
　　花娇赶紧摇头。刚来的时候点的一摩卡，上面的奶油全化了，黏糊糊的一堆腻在那里。也不好意思问窦涛去了哪里。第一次相亲竟然就以这样乌龙的方式结束了。
　　林木森还好奇地问：“你们是blind dating吗？”
　　花娇不理他，只说：“再见。”站起来往外走，林木森跟出来，“我周三去美国出差。周一见。”
　　“好的，周一见。”

　　到了周一，这次倒是运气好，一路通畅，上到二十一层，路过大厅，格子间里人都在，集体加班，估计林木森也不会闲。
　　进到里面，果然方助也还在，正对着电脑，键盘敲得“啪啪”响。花娇敲了一下门。方助见到花娇，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一边对花娇说：“林先生还在开会，你稍微等一下，马上就结束了。”
　　花娇刚坐下，就见林木森办公室的门开了，三四个男人从里面鱼贯而出，看上去年龄都不小，满脸的倦色。
　　方助赶紧起身，敲门进去，告诉林木森，“花老师来了！”把刚刚喝过的茶杯拿出来，才对花娇说：“花老师，你进去吧。林先生已经准备好了。”
　　花娇赶紧拎起包，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六点零五了。走进去，看到课本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但是头却靠在椅背上，合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
　　花娇在林木森对面坐下来，看他还是合着眼的模样，估计是睡着了。正想着要不要叫醒他。但是看到他眼底的那一抹青色，估计是昨晚没休息好。正犹豫，林木森突然睁开眼，花娇来不及避开视线，一下子撞进他的瞳孔里。两人都愣住了。林木森见花娇今天格外的明丽。别的倒罢了，一张菱形小嘴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粉粉的，却又是艳艳的，肉嘟嘟的，粉嫩嫩的一团，像是晚饭后端上来的布丁，看着就恨不能嘬一口，但是“嘬”这个词，他现在还是不知道的。心里想的倒是“suck”。
　　花娇见林木森盯着自己出神，眼神炽热，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就抿了一下唇。自己不觉得，眼神里竟有可怜的祈求的味道。林木森回过神来，觉得尴尬不已，且不说自己因为这小老师失神，就是在办公室里都不该有这样旖旎的想法。阿姨进来送水才打破这份尴尬。两人都收回视线，花娇更是敛回心神。这一晚上，花娇觉得格外难熬，林木森也是若有所思。好容易熬到下课。花娇飞快的收拾东西，想着早点离开这磨人的地方，没想到林木森却说：“花老师，等一下！”花娇不等不停下来，望着林木森。
　　“我星期三出差。”林木森看着花娇说。
　　花娇松了一口气，因为轻松，脸上就露出微笑来。林木森见她笑容甜美，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但又觉得唐突，越过她的头顶，取了搁在柜子上的小号的行李箱。
　　民亨这两天只要见花娇有时间就揪着花娇聊天。民亨是韩国男生，爸爸外派来中国，不得不来中国做留学生。刚来一年，中文说得还不错。第一次申请清华大学的时候落榜了，后来又申请了一个经济类的大学，笔试是没有问题，但是接下来的一场面试也是疏忽不得的。这两天跟花娇狂练口语，将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都重复了无数遍，但是还是不放心。逮着花娇就张口。花娇也不嫌烦，陪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说到“怎么看待韩国的男女不平等”问题，民亨说：“韩国确实还存在男尊女卑的传统，但是现在这样的状况好很多。”停了一会又说：“花老师，你是不是还没有男朋友，你千万不要因为韩国有这样的传统就不给我们韩国男人机会。韩国也是有很多好男人的。”
　　花娇忍不住微笑，“认真点儿，明天就面试了，今天还这样贫。”
　　民亨马上收敛住，“明天面试完直接就出结果，如果通过了我请你吃饭吧。”
　　“通过了给我打电话，我请你吃饭。”
　　“老师，一言为定。”伸出手，花娇赶紧跟他击掌，祝他金榜题名。
　　下午的时候接到典当行的电话，展卖已经结束，让花娇去取紫砂壶。花娇忙问了具体的地址，又问能不能刷信用卡。
　　花娇印象中的典当行是有着黑漆漆大门，高高柜台，压抑又沉闷，仿佛一口就能吞掉所有的希望似的。这一回去，虽然也是柜台高耸，但是博古架上，玻璃柜台里的东西美得放肆却不张扬。让花娇很是流连。拿到了紫砂壶，细细摩挲，果然温润异常，心里的欢喜都快要溢出来。想着三五好友，月下品茗，赏月清谈，真是人生快事。
　　又接到民亨的电话，听到他叫老师的声音，都洋溢着金榜题名男孩儿的志得意满，赶紧说：“恭喜你！”
　　民亨在那头说：“老师，你一定要请我吃饭。”
　　花娇说：“记着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等开学了吧。我明天去马来西亚。”
　　又十分认真的对花娇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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