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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火燎天
朱云起离开后的两个月,我听村里的村民说,朱将军的军队还在达青州抵御傅家军的时候,傅家的人已经领着傅家军从冀州那边攻破燕京,当朝皇帝被迫南下,迁都临安,在临安行宫里指点江山。傅氏俘虏了当朝皇帝,以及轩辕氏的大量皇族,后宫嫔妃与贵卿。三月初,前朝丞相傅绍游在燕京紫禁城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北晋,改年号为昭元,自尊号太/祖,立其子傅怀云为太子,二子傅怀雨为景王,三子傅霆为肃王,四子傅宵为端王。
听到这个消息,我脑子里蹦出的一个想法就是,朱云起,那个跟我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要带着他的少年军名扬四海的少年是不是战死在了沙场?
想到这里,我不顾阿姐的叫喊,一个人蒙着头冲到了村口,盘上了那块对于小小的我来说已经很高大的青石,眺望。我要往北望,我想要立的更高些,我想要知道朱云起那个小孩是不是还活着?
我朝着白云,我对着清风,呼喊朱云起的名字,可是没有声音作答。
傍晚,等我回到家里,家里的一切都照常。即便外面早已改朝换代,可是小老百姓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阿娘坐在家门口摘菜,阿姐站在一口比我人都大的铁锅前刷锅,而我坐着闷闷不乐,即便夕颜怎么逗我笑都没有用。
见我不说话,阿娘提着那篮摘好的菜,用微微有些湿的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安慰道:
“夕雾,小将军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的。”
我知道,这是没文化的阿娘在安慰我。
为了不让她担心,我也只能勉强笑笑,尽量往积极的方向想。当我和阿娘刚刚对话完,村长的儿子柳哥在家门口大叫着。
当我们打开门时,只见柳哥跌跌撞撞的跑着,大叫着:“不好了,傅家军连夜攻破了苏州城,快要打到咱们这了!乡亲们快逃啊!”
闻言,整个村里都炸开了锅,乡亲们就像一只只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个赶紧回去收拾行李,牵上家中的老马,老牛,抱上母鸡,开始逃离。
傅家军是一支臭名昭著的军队,即便他们的上头是有名的傅氏家族,可是这支军队乐于烧杀抢掠。听说,当年他们攻破青州的时候,便屠杀了整个城池里的人,抢夺人家的财产,杀人如麻,甚至连手无寸铁的妇孺都不放过。
慌乱的阿娘在房间里收拾着一切,阿姐冷静的帮着阿娘打点行李,我则抱着哭闹的夕颜,安慰她不要害怕。
大包小包收拾完毕,阿娘又疾步跑到马厩里,牵出了家里那匹老棕马,然后将大包小包挂在马背上,对着十五岁的阿姐说:“夕玉,你带着你弟弟妹妹往南走。往南边,对,往雷州那边走!那里还比较安全!”
说完,阿娘又将家里仅剩的存银放在了阿姐的手里,拍了拍阿姐愣住的脸,让她打起精神来。
平时听话的阿姐这时候却像一只倔强的牛,摇了摇头,说道:“娘不走,我也不走。”
气极的阿娘狠狠的扇了阿姐一个耳刮子,道:“你这傻孩子!快带着你弟弟妹妹走!”
说完,阿娘一把十五岁的阿姐抱到马鞍上,而坐在马鞍上的阿姐哭的梨花带雨,哭喊道:“不!我不走!”
正当这时,村口响起了响彻天际的马蹄声。那一阵阵踢踢踏踏的声音十分的慎人,我心跳的频率都比其影响,变得更加快速。风里面伴着马嘶叫的声音,听那些声音,我想这阵仗怎么都得几百来号人。
面对几百来号的骑兵?作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该怎么逃?这时我前世闲暇时光时看央视的纪录片想的事情,而如今去已经发生在我的面前。
踢踏踢踏,那声音越来越近,阿娘的脸色都已经白了,而我家那只脾气很好的老马似乎意识到了危险,甩下了马鞍上的阿姐,急速往村口冲去。只听一声嘶吼,我想,大概是我家那匹临阵逃脱的老马死了。村口处传来了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住在村口的那几户人家应该都没有逃过这劫难。
这关头,脸色发白的阿娘没有再推着我们往外跑,而是抱起我和夕颜,牵着阿姐往里屋走。推开卧室的门,阿娘哭着将我们三个人推进了卧室,然后叮嘱我们道:
“无论发生事情,你们都不准往外面跑。”
我知道,阿娘这是要赴死。
“阿娘..。”我喃喃道。
我多想找个办法救大家,我多想自己是个成年人,能够拿着农具和外面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士兵拼命,可是我是个只能送人头的小孩。为什么要让我穿越成一个小孩?一个没办法保护自己家人的小孩?
“夕雾!你要记住阿娘和你说过的话!”
阿娘说完,只听哐哐哐,屋外的门被敲响了。接着,阿娘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将门掩了起来,挂上了锁。
站在门边的我听到了门外阿娘和军官攀谈的声音。下一刻,比我高了一个头,站在窗口的阿姐突然用手捂住了我的耳朵,和眼睛,用颤抖的哭腔,摇着头,道:
“夕雾,不要看,不要听。”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但我察觉得到,阿姐哭的很厉害,就连她捂着我眼睛和耳朵的手都在发抖。空间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我听见了各种声音,有水飙在窗户上的声音,有呼呼的喘息声,还有阿姐的抽泣声。
良久,阿姐松开了掩住我的眼和耳朵的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将我和夕颜一把塞进了清空的床底。我和夕颜趴在床底,通过那窄小的缝隙,看着阿姐那张放大的脸。
阿姐的脸上流着眼泪,她笑着哄着我旁边捂着耳朵,哭泣着的夕颜,道:
“夕颜乖,你以后要好好听哥哥的话。”
说完,阿姐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包含着各种情愫,爱怜,拜托以及视死如归。
还没等我开口,两个凶悍的士兵用脚踹开了那弱不禁风的木门。两三秒过去,只见阿姐的脚边又多了两双军靴,大抵是傅家军的。
趴着的我害怕的将夕颜压在自己的身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只见阿姐的脚悬了空,想来她的身子是被那两个杀千刀的士兵提了起来。
“哟,看样子,这嫩娇儿的还是个刚刚及笄的处子。钢钢地好。”
一个恶心又油腻的男声从我的左边传来。
“麻溜关上门,憋被别人发现了。”另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正当这时,木门再一次被踹开,一个人朝着屋里走来。
“啥事儿?”一人问道。
“将军下令在村口集合了,你俩还在这唠上嗑了!捣扯捣扯就麻溜跟俺走!”
“妈的,抓瞎,这嫩娇儿咋整啊?”站的离我近些的士兵小声问着另一个。
另一个人回答道:“啥咋整啊,你稀罕也不能带回军营去啊!捣扯完赶紧走!”
话语刚落,那士兵便对着阿姐道:“老妹儿啊,哥这对不住了。”
阿姐骂道:“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两个士兵都笑了,而在他们的欢声笑语里,刀起刀落,床外再也没有了阿姐的声音。看到阿姐的身体倒下,全身发抖甚至发量的我用右手捂住了夕颜的嘴,左手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吸鼻涕的声音引来那两个士兵。看着阿姐的尸体,我有些头晕,心中的愤怒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兽,吼叫着。倘若没有夕颜,倘若没有答应阿娘和阿姐要照顾夕颜,我想我会冲出去,杀了那两个人。或者,就干脆同归于尽。
我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住在和平社会的良好公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起床,上班,吃饭,下班,回家,吃饭,洗澡,睡觉。我住的地方很安定,虽然也有杀人犯在外面游走,可没有人能像这样随意的杀人,没有人能这样任意的剥夺别人的生命。我住的地方有自由和人权,而这里只有森严的等级制度和暴力。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的我,根本就是手足无措。
他们离开了,听到院子的门被重重的掩上,苟且偷生的我像个脱掉重负的人爬出了那压抑的床底。看到阿姐的尸体,我尖叫,我嘶吼,我哭泣,抹到那还没凉的鲜血,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不知道死亡是何物的夕颜跪在阿姐的尸体旁边,哭着推着阿姐的身子,嘴里叫着“阿姐快起来。”
可是,阿姐已经死了,她不可能再起来动,再和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一样,把我背在山上,走在青山下流水边,温柔的问我有没有事。
嚎啕大哭的夕颜栽进了我的怀里,喊道:“哥!”
当我想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的时候,夕颜那一声叫唤才把我拉回现实。看到泪眼婆娑的夕颜,我想我必须要冷静,我要带着夕颜继续活着,不能辜负阿姐和阿娘。于是,我将阿姐那双没有合上的眼合上,抱起夕颜,往外面走去。
整个村被傅家军洗劫,成了一个恐怖的修罗场。
生怕夕颜受到严重影响的我将身上的棉袄脱下,盖在她的头上,让她不要看到人类最丑恶,世界上最恐怖的一面。
阿娘的尸体被横在门口,衣衫褴褛,惨不忍睹。我找了张粗糙的席子,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守在一旁,等着天亮。
有些困倦的夕颜缩在我的怀里,问道:“哥哥,阿娘呢?阿娘和阿姐是不是死了?”
我掂了掂她的身子,学着阿娘平时哄夕颜睡觉的样子,道:
“夕颜,睡吧。”
我唱了很久的歌,唱的是阿娘那首我听不懂的渔家小调,唱的很难听,但是夕颜还是睡下了。
残余的火焰烧着几根柴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宛如地狱的村子十分的寂静,好像傅家军根本没有来过,大伙依旧在为明天的农活而做准备。
今后该怎么办?今后人生地不熟的我该带夕颜往哪里走?
我想了一夜,却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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