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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解新声蝶解舞
这一夜虽然疲乏,却睡的并不安稳。头钝钝的疼。觉着自己在出汗,可骨子里又觉得冷的很,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有人推了推我,急急的喊着小姐,声音中的哭腔显而易见。我极力睁开眼睛,只看见朦胧的人影,我想说自己没事,嗓子却火辣辣的疼,最终还是又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亦不知过了多久,感觉那清润的气息扑面而来,直觉是他,又希望不是他,恍惚间,仿佛那温润的身影就在眼前,看不清容貌,唯有初春的日光在窗口一圈一圈的晕开,温暖的让人近乎要忘记今夕是何夕。
苦涩的药汤被喂入口中,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喉咙的疼痛因为温热的汤药而得到稍稍的舒缓,或许是病中之人格外的敏感与害怕,在神智尚未清明之时,我竟是伸手抓住了对方的外衫边襟,连云锦的柔软和上头绣纹的微微刺感让人心依赖。而那衣裳的主人也并不急着脱身,只是罩住我的手,耳畔传来他与旁人交谈的声音,因着心有所依,所以纵使依旧乏力不适,终是陷入了安稳的长梦之中。
再次醒来,身上已经轻松了许多,透过木窗上糊着的薄薄的窗纱,昨日昏沉时看到的光晕已经褪去,唯有淡淡的青光。我站起身,一场小病,虽伤不了根本,总还是让人不舒服。缓步走到窗前,抬手推开了它,伴随着吱嘎一声,外头的天空就这样毫无保留的映了出来,那样的蓝,那样的干净,净得连云彩都没有,当真是晴朗气清,惠风和畅。
身后的房门被推开,我转身,看见是归燕端着水盆进来。归燕亦是不曾料到我已醒了,震惊从她脸上一晃而过,随后便被喜悦取代了。她放下水盆,快步走到床边,放下用以当风的轻绡,道:“小姐身子刚好,还是不要吹风罢。”
我不愿拂了她的好意,便走到梳妆台前,由她帮着梳洗。本是不习惯旁人伺候的,在归燕的坚持下,再推脱便是矫情了。见她忙完,我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帮她把两个歪歪扭扭的发团拆开,重新盘好,在两旁个按上一个串珠花发压,那是早些年自己个儿做得,粉色的珠花,串成桃花大小,姗姗可爱,天真烂漫的如同稚儿一般。今日的归燕稍稍整理了一番,藕粉色的短袄让她与前几日判若两人。见我在打量她,羞怯极了,伸手便要把那发压摘下。我摁住她的手道:“昨日病了一场,定是把你吓坏了,也是你照顾着我,当作是谢礼,何况我现在很少用这样鲜嫩的颜色了。”
不想归燕摇了摇头,道:“昨日是李公子陪在小姐身旁,忙前忙后,我们都没能搭上手。”
“李公子?我并不认识哪位李姓公子。”
“就是前日的贵客,着墨绿色的袍子,昨日的傍晚,见小姐额头不在那么烫了李公子才走的。”
那一定是他了,只是不知他昨日为何而来,也罢,若再见他,定是要问一问清楚。这样想着,也不急着要知道些什么了,倒有了心情与归燕说会儿子闲话。听她频频唤我小姐,觉着娇气,便要她随苑中其他的人一般,以姐妹想称,她不愿,只说:“我听到翠玥便是如此唤素沄小姐的。”
“翠玥那蹄子心性可高着呢,断是比不上你的。”我扭头,就看到红浥站在厢房门前,手里提着食盒,鹅黄色的褙子,房里头被因着她的到来仿佛也亮了几分,我起身迎她,却被红浥摆手拒绝了:“四季阁的红豆陈皮甜汤和葱花蛋粥,就看你起来想吃甜的咸的了,禾姨怕路上冷了,滚烫着就让人送来了,现在倒是不好下口,我们一起说会儿话罢。”
“这病一来,姐姐又是忙前忙后。”
原本坐在我身旁的归燕见红浥来了,上前去帮着布完菜,随后端起先前的铜盆,阖门出去了。
“归燕这身衣裳还不错吧,让团羽寻了她前些年的旧衣裳,这丫头才肯穿。”
“怎得劳烦姐姐身边的人,我先前还剩几套新做的衣裳,也是很相宜的。”
“这你可就得问你身边那丫头了,你那几套衣裳她怎么都不肯收,先道是新的太破费,后又说是主子的衣裳,她不能逾了规矩。她万般推辞,我也没法子,可人总是要收拾的干净些罢,便让团羽带她去梳洗,再把以前的衣裳给她。本来归燕还要推脱,团羽也是伶俐的,告诉那丫头说她再不收拾好自己,你这位主子就不要她了,这才把她唬的乖些。”
“这丫头,我与她交情未深,她倒愿意这样待我。只是我何曾担得起这一生主子呢。”
“那丫头捡回来的时候还颇有几分姿色,所以那些干粗活的总是刁难她,连带着那些不着脸的,全拿她撒气,也吃了那么些苦头的。团羽是在后厨碰见的她,半夜三更,饿极了才去那里偷馒头。团羽早些年还未在我身边的时候遭遇亦如此,心下怕是生出同病相怜之情,便来求我。我总不好再去向妈妈要人,正巧碰上了你这么档子事,便寻了个由头把人给送了过来。”
“也是,稍会儿我便去跟妈妈说。”
“得了吧,妈妈今天乐坏了,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都能给你弄回来。你前日一曲倾城,现在砸下重金要求你一曲的人在门口排起了长队。倒是李公子的位子放在那里,他们也不敢造次,只说要清婉姑娘登台奏曲,至于烹茶论琴这种要求,倒无人敢提。”
“既我还未献曲,那妈妈怎还高兴的起来?”
“那是定前座的钱,流水般的进来,因着你昨日病着,那价愣是翻了一番。你可是要变成摇钱树了。”
“姐姐就会笑话我。方才就想问,翠玥又是做了什么,小蹄子小蹄子的叫她了?”
“那小蹄子被素沄姐扔柴房里管着,一天没给吃喝的,那小蹄子骂的多难听你是不知道。最后还是妈妈看不下去了,赏了两巴掌,这才消停。”
“翠玥以前不是素沄姐身边的吗?怎的现在这样放肆?”
“那小蹄子一心想攀高枝。昨日那李公子来了,却寻不到你,那时我也不在。所以那些不长脸的个个都要贴上去了。那小蹄子还打着寻你的名号,想把那公子带去自己那里。那公子也是关心则乱,就这么随她去了,但也不糊涂,到门口却怎么也不进去,恰巧归燕冲出来急着要找大夫,她认得那厮,便把他带去了你那里。”
“这不是常事吗?怎的被罚去了柴房?”
“你听我讲下去。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性情,我当真以为你和那厮早就好上了,哄着你喝药吃粥,你不要喝粥,便让人买了薄荷茶汤送来,兴许那薄荷的香气你闻着习惯,最终还是安稳了。你的额头一直滚烫,他不放心,又怕你不身子不爽说不出来,便握着你的手,你微微一动他就紧张极了。直到快入夜你的风热总算是退下去了才走的。”
红浥用手背碰了碰碗壁,又接着说道:“中途我让他身边的小厮送了饭进去,近乎原封不动的又拿了出来。他怕自己离开后你身侧没人伺候着,便去寻归燕,恰巧看见翠玥领着人正骂骂咧咧的教训那丫头。你是没见着,那样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让人害怕的样子。他扣下了翠玥和那小蹄子的姘头,把他们扔到了妈妈面前。我那时候真是吓着了。震惊未过,就听见他说婉儿你们动不得,婉儿身边的人你们亦动不得,他日若是婉儿受到半分委屈,别怪我不留情面。这下是连妈妈都惊着了。他也不说缘由,只交代好关于你的一切事项,转身便走。”
“翠玥当真是没有她半分原主子的样,难怪素沄姐生气。”
“素沄要是这样就生气了,也忒不着调了,真真过分的还在后头。妈妈着实震惊,以为你与那公子情深,便想着给那位公子几分面子,往后还能讨几分好,便罚了底下几个动手的。谁料到他们竟是招了翠玥要他们用开水弄伤你的手和企图用媚药哄骗那公子。素沄姐这才怒不可遏,这样下三滥的招数,当真是丢脸。”
我不言,只是闷声喝掉了那碗甜汤,拭了拭嘴角,对着红浥道:“姐姐,我们去见见翠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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