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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约至(三)
螭吻受不了周身刺目的光,痛苦地紧闭双眼,一手护住已经晕过去的児玉,一手挡在眼前。然而过了几秒,又突然把眼睁了开来。
四周毫无异样,和自己刚进来时一样幽暗压抑,混沌混浊。
他疑惑着抬头望去,正好看到那个颀长的身影正软着身子垂直落下。赤海深牢,黑不见底,方才金光过后显得更加阴森虚无,仿佛那人落下,就要被吞噬殆尽,不留遗骨。螭吻心中蓦地一慌,连忙上前一个跃起将那人揽入怀中,旋身落地,又向回疾走数步,好像这样就能永远远离那个困了他万世的囚笼。
借着粼粼的幽光,螭吻看见他身上的破布旧衣带着铜铁的锈色,好像刚刚在强光中瞥见的那一袭气势磅礴紫边镶金的锦衣只是幻觉。可既是如此,他身上流转的气息依旧利如锋芒,萦绕周身,犹如一件薄而贵重的蝉衣,微弱却不容小窥。那双让人欲罢不能的金瞳已然紧闭,失了血色的脸庞渐渐被海底的死气浸染,形容自然少了一分生气,多了些枯槁。可倘若那双眸子再次睁开,嘴角略微翘起……螭吻敢肯定,那必定是撼人心弦的绝世芳华,管它是日月相撞,还是星河坠毁,也盖不过他的惊心动魄。
可不知为何,螭吻明明才这么想到,再看去,却是越看越平淡无奇,样貌身形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像是眼前蒙了一层水雾,让他整个人的存在都淡了下去。
螭吻皱着眉,看着怀中的身形逐渐消失,终化为一把极其普通的,甚至有点老土笨重的剑。
蒲牢在门外等了好久,一直不见人出来,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刚刚那光是怎么回事?”
蹑手蹑脚地走进石室内,边四处张望,边嘟囔:“哎哟,这里湿气怎么这么重……”走近后,朝螭吻怀中一探头,挑眉道:“小九,这就是你说的,被封在赤海的,你老么想得到的剑?”
螭吻神情古怪地点了点头。
“这什么剑啊?看起来很……一般啊?”最后说的语调很牵强。
倒在一旁的児玉被吵醒,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怒道:“吵死了!拜托你以后说话小声点!”
蒲牢闻言一缩头,动作像极了宫中的龟丞相。
“他是……”
螭吻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方才回荡在脑海中的话,如今只记得“天地色变,日月同辉”这八个字,前面的几个字竟是消失得一干二净,什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児玉,”螭吻手捧着剑,回头看向已经站起身来的児玉,疑惑又期待地问道:“你是不是认识他?我听刚刚你说……?”
可是児玉一脸奇怪,摸摸头,道:“我也记得自己说了句‘是你’……可是我不认识这把剑啊?刚刚那人也是。也许是被光刺到眼睛认错人了?”
螭吻哑然。
蒲牢来回看了看神色不定的二人,小声感叹道:“唉,上古禁咒怎么封着这样一把剑?难不成剑也不能貌相?不过真没想到,遮天封印解开竟然真的是会金光遮天!今天真是大开眼……”
“你说什么?!遮天?”児玉突然跳了起来,惊得二人连忙看过去。
児玉神色慌张地蹿到螭吻身边,抢过那剑,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观察,最后想要将剑从剑鞘中拔出,却怎么使劲都不行。
“放太久锈死了吧?”蒲牢推测道。
“不是!”她声音尖锐,双手捧剑,高举过头,然后突然朝着螭吻“扑通”一声跪下,低头痛声道:“児玉无能。未能完成公子的吩咐。”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封印没解开吗?”蒲牢惊讶道。
児玉紧咬下唇,一脸不甘,半晌,苦苦开口道:“是的。”
随后又马上抬头辩解道:“确切地说,是只解开了一瞬。刚刚的金光并非因封印解开所发,而是那剑被封住的剑气。”目光看向螭吻,“児玉不知,公子所说的封印竟是‘遮天’!児玉虽破得天下所有的咒,但唯独‘遮天’……”
“遮天,如同字义,遮盖天日。此咒强力且可无视时效,即使施咒者已死也不会消失。而之所以被称为禁咒,是因为其代价之大,其效果之诡异。”
児玉详细说明着,螭吻二人聚神听着:“被此咒封印的,古往今来寥寥数人,児玉有幸都有所见闻。从魔神赤朽,到神祗桑染,麒麟圣戟,每个封印效果皆有不同。但其共同点就是……”
“永不见天日。”螭吻嗓音略显嘶哑。
児玉点头,继续道:“没错。而这把剑的封印关键,显然是一个‘忘’字。封其元神,改其外貌,偷天换日,永世遗忘。人不得见,见不得认;名不得说,说不得闻。遮天之咒,児玉解得其形锁,却无法破除一个‘忘’字,而此字若是破不了,封印是解不开的。”
她摇摇头,感叹道:“我该是认得他的。单从那剑气来看,怕是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应是高高在上万人膜拜,如今却落得如此田地,是造化弄人,还是万不得已?”
螭吻拳头紧攥,指甲深陷掌中。伸手接过剑,借着海面的波光,久久凝视。
回到地面,螭吻和蒲牢腾云而起。
赤海平静一如来时,而天空却一扫乌云,晴空万里,旭日普照。地表湿润,看样子是刚刚下了一场雨。和风拂面,空气清新。
封印未解的剑身十分笨重,无法佩戴在腰间,也无法绑在背后,螭吻只好抱着。不知是因为剑太沉,还是心情不似来时焦急,行进的速度慢了许多。
蒲牢侧头,看到他脸色已恢复平常,松口气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解开封印。”
“可是那児玉说,这把剑了不得。光是刚刚冲开封印那一下,就有这么强的剑气,若是真的全解开了……谁能驾驭的了?”
“我。”
“哈?”蒲牢刚要笑他几声,一扭头,却看到螭吻面色坚定,好像说了件很理所当然的事一般。小声嘟囔一句,又继续叹道:“可是连児玉石都解不开的封印世上还有谁能解啊?”
“我。”
“……我说你哪来那么大的自信?你自己跟我说的,要是能解开这封印,就不会在这里呆着了。”蒲牢不满地哼哼道:“连是谁下的咒都不知道,我看还是小心点好。万一被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盯上了,就过不了现在平静的日子喽。”
“这些事以后再说。先要把他安置好,等他醒来再做决断。若他不在乎,我便作罢;若他不甘心,我奉陪到底。”明媚的阳光打在螭吻的脸上,为他的执着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
蒲牢一脸上了贼船的无奈:“唉,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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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牢:刚刚児玉给咱俩下跪了……
小九:怎么?
蒲牢(惶恐地):会不会折寿啊?
児玉(满不在乎地):要折也是折你的,我家公子绝对受得起。
蒲牢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