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只若初见

作者:梦千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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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答辩会在上午进行,地点在学校的礼堂,人来了很多,除了教授和专家,还有很多学生来旁听。
      苏锦源和任羽萱站在角落里和导师商榷最后的细节问题。任羽萱的脸上又挂着那个一如既往的微笑,平和而温煦的,没有任何起伏。礼堂里的灯光很亮,在任羽萱的脸上铺出一片澄黄色的光晕,苏锦源无法从她的脸色上判断她的胃是否仍旧疼痛。她的眼神、微笑,在灯光下都是没有波折的温暖颜色。

      早上的时候,苏锦源曾经问她胃还疼不疼,令人安心的笑容平地传达着没事很好的讯息。
      苏锦源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来并且站到阳台上去的,只是递到手里的那份报告,关于脑外科的部分已经全部修改完毕,用词专业而精准。
      夜里的风很凉吧,不知道胃疼的时候是不能吹冷风的吗?为什么还要站到那里去,她是不是真的不疼了,没事了?仔仔细细地看对面的人,但是,没有用,苏锦源无法从那样的笑容里看出任何痕迹,羽萱似乎真的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没事了很好了。

      九点整,报告会准时开始。
      苏锦源站在讲台上做讲解,清晰而流利。他并没有把十分的心思放在上面,事实上他也不需要,那些内容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甚至可以闭上眼睛毫不费力地把它们说明白。他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分心,但,下意识的,苏锦源用眼光在礼堂里寻找另一个身影,下面的人很多,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看不清楚。这么多的人,可是依然很静、很空,整个礼堂里好像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回荡,听起来那么的孤单。

      别过头的时候,却看到那个身影站在讲台旁边不远处。羽萱微侧着头,听得很用心,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是透明的黄色,瞳仁里有个金黄色的小亮点在闪烁,那样的色泽,遮盖了全场的灯光。苏锦源觉得那件衬衫的白色慢慢在眼前扩大,那么单纯的颜色,却可以填满眼睛所有的虚空。礼堂里开始弥漫充实而温暖的味道。
      普外科的部分陈述完毕,脑外科的部分由羽萱继续进行。从讲台上走下来,擦肩的那一刹那,苏锦源用眼睛把让人宁定的力量传递给羽萱,回应他的是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很微小,可是里面的真挚非常多。
      不想坐到下面去,就像刚才任羽萱那样,苏锦源站在讲台旁边不远的地方。他要站在她身边,离她近一点,在她身边。
      任羽萱的声音低柔而清润,透净却力度十足。苏锦源听得有点出神。直到那一刻,啪的一声,全场一片漆黑。

      眼睛有点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苏锦源朝台上看过去,羽萱正在放幻灯片。幻灯机上好白好白的灯光洒在身上,在她身后的宽大屏幕上拉出一道狭长而瘦削的黑色剪影。因为四周很黑的缘故,显得台上的人异常分明,脸色在灯光的映照下白得好像透明。那一瞬间,苏锦源觉得心上就像有一跟锋利的钢丝线迅速划过,留下细致而深刻的伤痕,然后疼痛感缓慢向四周蔓延。

      苏锦源突然有种错觉,仿佛一切又回到昨天晚上。羽萱由于疼痛而蹙紧的眉,她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这些影像如此清晰,就像是疼痛的感觉,然后脑海里的影像慢慢和台上的人重叠,真实得让苏锦源分不清。
      心里有个地方,还在持续地隐隐作痛,在无所依凭的黑暗里,苏锦源伸出手按住了身体上的某个部位。灯光重新亮起来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放在了胃部,那一刻他觉得昨晚任羽萱所有的疼痛他都已经感同身受了。

      答辩会非常的成功,如潮的掌声,导师欣慰而满意的神情,同学钦佩的目光,不一而足……
      从医院里出来,任羽萱要和同学一起去庆祝答辩会的成功,问苏锦源要不要一起去。苏锦源告诉她下午还有课,所以不去了。
      临走的时候,任羽萱想到什么似的,站定了,睫毛扬了扬,漂亮的眼睛是明净的蓝,对着苏锦源伸出手去,很真诚地开口,“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合作。”
      苏锦源握住那只手,有点凉。一瞬间的握紧,然后再松开。
      太短暂,怎样才能把温度传递给她?

      期终考试前的那段时间,开始忙碌起来。医学院的学生,在这个时候会更忙一点,除了要应付考试,还有很多的实验和课外实践。苏锦源作为普外科最好的学生,被学院的老教授带在身边,在学校附属的医院里实习。
      医院里的日子果然和学校不同,更忙碌也更紧张。那里有一种气氛,宁重而肃穆,生死一线之间的事,毕竟不同于寻常。有时会连续不停的观摩手术、跟着查房、看各种各样的病历。总是有新的病患被送进来,一天下来没有让人喘息的机会。
      在这里,每一个生命都同样伟大。

      傍晚的时候,终于可以停下来。苏锦源觉得一天站下来背都僵硬了,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休息一下。医院的走廊很长,墙壁洁白,这一片洁白带着微微的弧度一直延伸。苏锦源突然觉得心里很静,伸出手,掌心里的纹路深刻而沉稳。四指慢慢收拢,然后握牢,很神奇的感觉。觉得自己很重要,一双手里牢牢地握着些什么,别人把性命交给你,把信任交给你,然后你满满地握住了生命的契机。这种强烈被需要的感觉,让苏锦源觉得这样的充实和满足。毫无疑问,他喜欢做医生,天生的。
      也或许,还有一部分遗传因素。苏锦源的祖辈就是做的医生。

      老教授曾经和蔼地问他,是不是很累,很不习惯。
      苏锦源很平静地回答他,“不,教授。”然后顿了顿,加重语气,“我想我喜欢这样。”
      老教授眼睛里的笑容那么深,带着穿过风霜岁月年华的了悟,抬起手指着那些穿着白大衣的人给他看,“你看,孩子,当你穿上那身白衣的时候,你就不同了。”
      苏锦源明白。当你穿上那件白大衣,你就成为一名医生,病人把所有的软弱和希望都交到你手里,无论怎样的艰难和辛苦,对着病人你永远要眼神沉静态度温和,永远要镇定如恒而值得信赖。苏锦源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热了起来。
      他的眼光一定泄露了他的想法,老教授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苏锦源觉得落在他肩膀上的不仅仅是责任和信赖那么简单,那是一种信念,一代又一代地传递下去,他深深凝视着老教授清癯的背影,他是多么地尊敬他。

      回到寝室的时候,苏锦源累得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意识模糊前的那一刻,想到的是,照顾病患是医生的天职,可是医生生病了,谁来照顾他们?那个和自己一样即将成为医生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考试前见到了孙悦玲,在寝室里看见她时,苏锦源异常吃惊。那个任何时候都神采飞扬的阳光女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张脸苦着,整个人摊在桌子上。
      陆逸辰非常无奈的和苏锦源解释,悦玲考试前抱佛脚,已经连续开了三个通宵的夜车。陆逸辰怕她熬出毛病来,所以让她到自己寝室来复习。就像是在配合陆逸辰的话,悦玲一边听一边拼命地点头,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无辜表情。苏锦源看得直想笑。
      结果那天悦玲报销了两桶薯片和一袋章鱼丸子,却始终无法与那些曲线函数达成良好共识,最后阵亡在书堆里了。

      “陆逸辰,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他们要把那么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呢?”孙悦玲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声音里都是迷惑,“乱得跟鬼画符似的,怎么也看不明白啊。”
      陆逸辰耐心地帮孙悦玲开解,“你不用管它是怎么回事,先对号入座的记住就成了。”
      “哦……”悦玲无精打采地应承着,乖乖地打开书继续复习,陆逸辰陪在悦玲旁边填写实验报告单。
      书房里落针可闻,只听见精美的钢笔在纸上流利书写,笔尖摩挲纸张沙沙作响。
      三分钟后。
      正在写着报告的陆逸辰有些无力地喊了声,“悦玲……”
      “嗯?陆逸辰你叫我啊?”孙悦玲一副沉溺书中,刚刚从痴迷中被唤醒的迷茫表情。
      陆逸辰叹口气,“书反着看,真的不要紧么……”
      孙悦玲低头定睛一看手中书本……顿时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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