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贱

　　这间学校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伫立在大学城边缘，交通便利，离那些艺术学院音乐学院也很近。寒阳能认识到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虽然在未来许多都会变成竞争对手。

　　宋渺渺跟寒阳都很满足，对于像他们俩这种三年高中都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人来说，上这种大学已经是他们俩无法想象的满足。

　　陈眺是一个很开朗的人，像每一个漂亮的女孩一样，聪明的不得了。她一天大把的力气花在化妆，挑选衣服，偶尔跟认识的漂亮女孩一起逛街。回到宿舍后第一件事是把买到的东西一把掼在地上，扑倒在床上。

　　她花大把时间在社交，感觉却像是没有一个朋友，可以倾诉的人只有宋渺渺。宋渺渺跟她都意识到，因此格外珍惜对方。

　　“倪爱月那个碧池！”她骂：“渺渺，你知道她有多犯贱吗？”陈眺咬牙切齿的在床上连打了两个滚。

　　那个倪爱月可以换成各种不同的名字，开学到现在一个多月她分别说过倪爱月，林楚楚，秦蓝子的坏话。

　　这几乎成了她们俩开始交谈的一个开头。

　　“她又怎么了？”宋渺渺记得倪爱月，是一个短发女孩。她把耳机拿开，转向陈眺坐好，是一个倾听的姿态。

　　然后陈眺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来，一般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般来讲漂亮女孩总有一些特权，宋渺渺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能让她觉得受到冒犯，从而觉得那些女孩是“碧池。”

　　她一边嗯嗯的答应着，一边神游天外的想着楼下的寒阳。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寒阳，连上课的时候都没见到，有的时候能约着一起去吃饭。她只当寒阳参加许多社团，有许多活动，自然而然的冷落旧朋友。要不要下楼去看看？她想，对着陈眺微微笑起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宋渺渺真诚的看着陈眺的眼睛，把手放在她的手上，两手交叠：“碧池自有天收。”

　　陈眺马上就高兴起来，拦也拦不住的从床上跳起来：“太好了，去不去饭堂？”

　　“不了，我去看我朋友。”宋渺渺迟疑道，她已经第四次拒绝陈眺。

　　“她不一定在的，你要去就去好了。”陈眺神色如常，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她说得对，宋渺渺四次去有三次就吃了闭门羹。再去就像上杆子讨人嫌一样，陈眺是好意提醒，宋渺渺却还是决定再去一下。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如果她不在我们俩还能一起去吃。”陈眺说。

　　宋渺渺就跟她手挽着手下楼，敲寒阳宿舍的门。

　　开门的是个矮小的女孩，比宋渺渺还矮半个头，睡眼惺忪：“找谁？”

　　“问下寒阳在不在。”

　　“不在。”

　　宋渺渺点点头，连话都不愿意说就无限失望的跟着陈眺继续往楼下走。

　　“你干嘛啦，一副死了人的样子。”

　　“没事，今天吃什么啊？”宋渺渺摇摇头，咬着牙强颜欢笑。

　　她心里不高兴，又不好表现在脸上。她心里又很担忧寒阳，又嫌弃自己多管闲事。这种矛盾的心理使她眉间似蹙非蹙，不高兴的很是隐蔽。

　　陈眺也不高兴，她好不容易刚刚被宋渺渺安慰的好转的心情又被宋渺渺一张隐蔽的哭丧的脸给拉扯的极速向下。

　　“猪扒饭啦。”

　　“你不是减肥吗？”

　　“今天不减，等明天再说！”陈眺捏捏自己的腰，看看自己那双大长腿不由得又开始自恋起来。

　　“反正我也不肥。”

　　今天天气实在说不上好，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雨。她们俩手挽着手，看起来还是很高兴的。

　　宋渺渺搜肠刮肚，准备说点什么让陈眺高兴。她生活的十六年太单纯了，从来没有经历过女孩间的勾心斗角，相互恭维。她有限的赞美都是给寒阳，给沈墨。而现在统统都给了陈眺。

　　她来不及想完，就看到陈眺神色一变。收起了所有的肆意潇洒，变成了带一点刺的高傲，她把头稍微抬起一点，拿挽着宋渺渺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迎面走来的又是一个漂亮的女孩。

　　“嘿，好巧啊。”陈眺抢先走前两步，带着那种无法言喻的笑容：“去吃饭吗？”

　　“吃完了，你去吃吗？”

　　“我去找我男朋友。”

　　那女孩佯装惊讶，笑容迷人：“是昨天那个吗？”

　　“昨天那个只是我朋友啦。”陈眺笑：“怎么，你男朋友跟你分手了？”

　　那女孩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看着陈眺看起来一无所觉的样子，却还是咬着牙硬是挤出一点笑模样：“对啊，他不适合我，就跟他分了。”

　　一直到他们走出很远，宋渺渺都没有消化过来。

　　原来，漂亮女孩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她想，因为不能输给别人，咬牙化妆，跟讨厌的人社交，假装有一个外校的男友，连吃个饭都要为自己精心编造一个谎言。

　　“我没有男朋友。”陈眺说：“我只是讨厌刚刚那个人。她被她男朋友甩了，场面很难堪。现在又想跟我抢名额，也不看看自己唱歌像吃屎一样烂，就学别人勾搭老师。”

　　“这样不好吧。”

　　她语气平和：“是不好，我们今天出学校吃饭吧，不想遇到认识的人。”

　　宋渺渺点点头。她知道她们说的不好是两个意思。

　　最后，为了躲开陈眺那些朋友，他们俩坐了三站地铁到酒吧街吃饭。现在这个点冷冷清清，街上没什么生意。陈眺跟宋渺渺逃难一样窜进一家快餐店。

　　陈眺一个人吃完了一整份叉烧饭，顺便帮宋渺渺解决了半份猪扒。她喝完了赠送的汤，打了一个饱嗝。

　　“不减肥了吗？”

　　陈眺大力摇头，跟着节奏很大声的说：“不减了!”这个时候才有一点娇憨。

　　“我们去逛逛吧。”

　　“好啊。”

　　宋渺渺低头看看自己的人字拖：“去找个安静一点的吧，我们喝点东西，然后回去吧。”

　　“我知道一个酒吧，很安静的。”

　　The是一间相对来讲比较安静的酒吧。因为要找到它必须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在巷尾走下一段楼梯，才能打开The 的门。

　　这间酒吧看起来因为付不起外街昂贵的门面费才坐落在这个潮湿阴暗的小巷子。陈眺跟宋渺渺说，是因为酒吧是圈里很有名的人开的，所以会有很多明星，制片商，富二代来玩。陈眺没有告诉宋渺渺，她整个暑假每天都泡在这里。

　　陈眺带着宋渺渺推开酒吧门，熟门熟路的走到吧台。跟里面不停擦拭酒杯的酒保说：“两杯橙汁吧。”

　　酒保认识她，笑笑就从柜子里倒出两杯橙汁给她们。

　　她们俩坐在吧台前，陈眺笑着跟酒保聊天，宋渺渺无聊的四处观望。她看到灯光影影绰绰，在那束灯光后面，宋渺渺隐约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

　　穿一件合身的白衬衣，西装裤。有一点像寒阳。宋渺渺以为自己看错，那灯光影影绰绰，人也渐渐多起来，怎么看都不清楚。

　　“小妹妹，你想看的话就去看看表演吧。喏，就在那边。”酒保扬手，用手指向那背影。

　　宋渺渺道谢，就去了。

　　她在 The 找到了许久未见的寒阳。她扯着寒阳手臂，急切的看她。寒阳表情惊讶，她问：“渺渺，你怎么在这里？”

　　“你没有钱了吗？”宋渺渺问她，却不回答她这个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因为钱。”寒阳说：“我不是因为钱才来这里做事的。”

　　她难得微笑，抱着一把吉他坐在小舞台上。看着宋渺渺哭丧着脸:“你不要不高兴，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一定要这样吗？”

　　“对啊，没有办法。一定要这样，我的歌，我的曲子，才能被很多很多人听到。”寒阳搔搔琴弦，把宋渺渺从舞台上赶下去。

　　“你累了的话就去休息室等我吧。”

　　“今晚我们一起回去，好吗。”寒阳像是妥协，在宋渺渺看不见的角度，勾出一个满足又温柔的微笑。

　　寒阳今晚性质很好，客人又比以往格外的多。她唱一些国外民谣，很舒缓温柔，她是专门唱给宋渺渺听。

　　很奇怪，寒阳写过很多曲子。大部分都为宋渺渺而写，可宋渺渺却从未唱过。。。。。。宋渺渺以戏入道，从未唱过她爱的人写的曲子。连翻唱都未曾。

　　此时的她不敢直视宋渺渺，只用余光看她。每个歌词都是她对宋渺渺说不出的心。她直唱到后半夜，嗓子都唱的沙哑了，才从舞台上下来。

　　第一件事就是找宋渺渺。

　　寒阳下班的时候，宋渺渺跟陈眺已经窝在休息室的破沙发上睡着了。

　　寒阳出生在一个一到春天，满是薄冰漂浮在水面的地方。她以为自己不会去爱人，面对满河碎冰，破碎的家庭，她一回头，一挥手，以为把自己的心抛进刺骨的水里。

　　她慢慢俯下身，拿冻得吓人的手拨开陈眺放在宋渺渺身上的手。她凑到宋渺渺面前，两手不知道要放在宋渺渺哪里。

　　是一个喜欢她到无措的样子。

　　寒阳一抬头，就这么对上了陈眺清明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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