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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相逢风波又起
一日,一明正在诵经,听见惠妃宫殿方向传来悦耳笑声,不一会,有宫娥恭敬请他至御花园中赴宴。
一明带着小沙弥走入花园之中,正是四月初春,春意淡薄,御花园中花却开得浓秀,牡丹开得层层叠叠,雍容大方,海棠富丽华美,芍药堆香,蔷薇娇俏,桃李成群,樱花烂漫,群芳争艳。在花团锦簇之中,坐着数位佳人,容颜比花儿还要娇艳,群芳争艳,围绕在玄宗身边。
玄宗笑道:“大师,今日天气晴好,惠妃旧疾已愈,特别邀请大师一同赏宴这满庭春色。力士,给大师赐座。”
一明忙拜谢落座,此时王皇后早已失去圣宠,今日亦称病不出。惠妃看去容光焕发,妆容精致,额间贴着梅花花钿,穿着红色绣银凤的半臂,系一条杏黄的罗裙,披着长长披帛,看去雍容华贵,气质高雅,把其余女子衬得便暗淡了许多,真正艳压群芳。
看见一明落座,她微微一笑,更显明艳动人,道:“多谢大师指点,免本宫病痛之源。亦使本宫前世尸骨不至抛荒山林,得到妥善安置。本宫沈铭于心,只盼能回报一二。”
一明忙起身道:“不敢。”
惠妃一笑,吩咐宫人为他斟酒,问道:“先生云游四方,想必见过不少奇闻异事,可否讲于我后宫之人开开眼界。”
一明从容饮尽杯中酒,道:“云游辛苦,风餐露宿,娘娘要听,那小僧就说一二吧。”择了几个有趣的事情说了,他口才好,气度佳,言语风趣幽默,把故事讲得引人入胜,众人都听得十分投入。
玄宗亦听得油然向往,道:“朕虽富有四海,却不曾像你这般四处游走,无牵无挂,自由自在。”
一明道:“小人便如楞严经曰‘客尘’二字,或客于栈,或尘于路。而陛下坐拥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皆是王城。岂是我等微尘能比拟。”
玄宗大笑赐酒,名花倾城,相看两欢,一时气氛大好。乐府乐人排出几只新舞,美妙绝伦,众人看得连连称好。舞罢,皇帝看众人微醺,传旨让诸人各自游玩,只留下惠妃及一明,讨教一些佛学理论。
那小沙弥也被一明解放自由,欢天喜地跑去不知哪里玩耍了。一群美人在花园中三两聚会,扑蝶赏花,钓鱼打牌,笑声不断。
武惠妃堂侄女武玄梅,今年十七,亦受邀前来。此时略多饮几杯酒,面色殷红,被表妹咸宜公主拉住叙话,谈笑几句,觉得头有些眩晕,于是道了声歉,独自一人找了个僻静地方倚着栏杆,打了个盹。春风温柔,花香醉人,兼之酒意,不知不觉边进入梦境,待到一觉醒来,已是日之过午,武玄梅慵懒地伸个懒腰,突然定住了。
有个光头少年正趴在她身下栏杆上,脸埋在她新做的石榴裙中。
武玄梅又气又急,啪啪打在那光头上,小光头迷迷蒙蒙抬起头,正是那一明和尚身边那个小沙弥,看见武玄梅横眉立目,他喃喃道“下雨了吗,打在头上好痛。”
这小沙弥大约十二三岁,生得玉雪可爱,不料却是如此轻薄无行的浪子。武玄梅深吸口气,决定替他师父好好教导下他。
她磨拳檫掌,这小沙弥却没有一点危机意识,揉揉眼睛,似乎打算窝回她裙子里继续睡。武玄梅怒气勃发,“啪“的一掌拍在小沙弥白嫩可爱的脸上。
小沙弥唉哟一声跳起来,指着武玄梅骂道:“奇怪的心,你疯了吗?一年没见,你就是这么对待老朋友的!”
武玄梅定睛一看,小沙弥额间隐隐可见一个红色朱砂点。
“陶知然?”
“是我。”小沙弥一觉悻悻地说。
武玄梅大笑不已:“你居然变成一个小和尚?”
一觉叹了口气:“没有肉吃,没有酒喝,没有好衣服穿。朝五晚九,诵读经书。食不过午,饥肠辘辘。”
“哈哈哈哈,活该。”
“更惨的是跟着一明师兄后,四处云游,风餐露宿,苦不堪言。“一觉叹完一口气接一口气:“我突然发现,过去我实在是过得太舒服了。”
武玄梅忍不住伸手拧一把一觉的小脸蛋。
“不过这半年多来,我走了很多地方,也看了很多人。底层的农民商人艺人,中层的地方官宦,如今还见了历史中有名的昏君皇帝。”
武玄梅一把掩住他的口,嘘了一声,四处张了一张道:“现在可是开元十三年,我们现在可在宫中御花园,你这番言论听见了可不得了。”
一觉嘻嘻一笑:“你知道我在蜀州遇见了谁?”他顿一顿,吊起了武玄梅的胃口:“杨玉环。”
“四大美人杨贵妃?”
“她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娃,白白胖胖,非常可爱。特别喜欢吃荔枝。”
两人自从在时光机器中被送到唐朝开元年间,陶知然成了安庆无相寺的一个小沙弥,而霍奇心却是武惠妃的堂侄女武玄梅。这一年来,他们悄悄寻找对方,但是人海茫茫,遇见谈何容易。为了早日寻找霍奇心,陶知然一再缠着云游至他庙中的一明,一明也喜欢这个机灵古怪的小少年,在经得住持同意后,两人踏上前往云游四海的旅程,途中游山玩水,有寺庙就进去斗经讲法,虽然日子过得漂泊不定,却是趣味无穷。
“师兄家乡在碎叶,听说在秋天时,胡杨金黄,湖水碧蓝,牛羊成群,哪里的?姑娘格外漂亮,就跟混血儿一样。到时你跟我们一起去碎叶看看好吗?”
武玄梅悠然向往:“我想去扬州,三月烟花。然后去江陵,坐船从长江一直往下,看看千年前的风景和今天有何不同。这一年我被困在长安,还差点被嫁给一个很讨厌的人。”她脸色黯淡下来,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就面临自己的一场婚礼,这个人是李氏一位世子,肥胖好色轻薄,最后死在一位名妓房中,此事不甚光彩,武家上下不再提起此事,武玄梅还被迫守了几个月的孝,如今身份是传说中的望门寡。幸好唐朝民风开放,女子,尤其是在武氏家族更是地位卓然,远远胜过男子。所以她日子过得颇为舒心,素服白马,四处冶游。下个月孝满,就可以随意出走,到这大千世界走走了。
一觉摸着自己的小光头,道:“在这里没有电脑手机,但是日子过得格外经用。我在无相寺做小沙弥的时间,每天晚上都要撞那一座种,夜晚子时,不能多一分钟也不能晚一分钟,我走的时候,钟声是全寺庙撞得最好的。后来我跟师兄游走江湖的时候,借宿在寺庙里,听他们撞钟声,我就觉得没有无相寺好,没有我撞得好。”
武玄梅噗嗤一笑。
两人说说笑笑,都觉得对方在这一年都有了很多新的感悟,聊着聊着,武玄梅肚子“咕噜”一声。
一觉看她脸色略有些尴尬,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武玄梅闻着奇香扑鼻,打开一看,竟是几块翠绿晶莹的花糕,正是方才席上点心,一觉倒是不会亏待自己,连吃带拿的。
武玄梅那一块吃了,其它递回给小和尚,两人说说笑笑,吃着点心。
突然御花园中传来数声尖叫惊呼,两人对望一眼,一觉道:“我去看看,你跟我后面。”
武玄梅跟着一觉往尖叫方向奔去,一觉看到一群人正乱成一群,连惠妃和玄宗也面色焦急,惠妃正一叠声叫着传御医。
武玄梅眼尖,看见咸宜公主正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断抽搐,面色青白可怕。惠妃爱女心切,心疼地珠泪涟涟。
不一会,御医匆匆赶到,急忙给公主看脉,看罢跪下道:“公主脉象凝结,血气不通,应是酒后疾风一吹,故而骤然晕厥。老臣开一味调解和气的药,好好修养几日就好了。”
惠妃松了口气,脚下一软,玄宗连忙扶住,道:“那速速为公主制药。”
御医答是退下,宫娥此时也将公主扶在软椅上,不一会汤药上来,公主喝了几口,却“哇”一声全部吐出,脸色越发难看了。
病痛来得如此凶险突然,众人都手足无措。惠妃更是哀哀痛哭。
这时一明排众而出道:“陛下,娘娘,伤痛无益。人间药石已难治公主之症。”
玄宗道:“大师请讲,莫非咸宜又是有什么因缘后果不成么?”
一明道:“公主这张状况,不似急中风,小人看来,是巫蛊所致。”
“巫蛊?“惠妃急怒攻心,道:“是何人用这种下流行径伤害我儿,大师请您一定要将此人揪出,救我儿一条生路。”
“此人是后宫之人,身份极其高贵。“一明眼神一暗,还是继续说道:“此刻此人不在此处。”
今日玄宗举办赏花宴,后宫三妃,自惠妃以下略有些地位的妃嫔悉数到场,就连丽妃久病,依然带病出息。后宫贵人,此时不在席上的,只有一位。
“皇后娘娘。”一个美人不小心说出口,吓得粉面煞白,连忙跪下称罪。玄宗沉吟不觉,颇觉为难。
惠妃跪倒在玄宗膝下,道:“陛下,臣妾在临淄王府起便一直伺候您。这些年臣妾福薄,生下敏儿,一儿,和上仙,都是襁褓而亡,臣妾无福,为人母心,痛彻心扉,瑁儿虽是亲生,却也只能养在外府,如今,妾身边只有咸宜一人,三郎,您就不心疼惠儿,不心疼咸宜吗?”
玄宗想起那三个小生命降生时何等欣喜,甚至亲自赐名,众子都以玉字旁命名,他们却以一和敏相称。谁知父子缘薄,都不过一两岁就夭折了,尤其李一,面貌韶秀,眉目如画,酷肖其母,令他爱若生命,取名一字,寓意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意,可见寄望之厚。虽说天家凉薄,此子逝去之时,他整整悲痛了一年,遍请方士,询问此儿投生何处,后国师司马承祯从阴阳法中看出此子乃仙童历劫投世,如今已然返回天庭,他才释然。
如今咸宜又如此情状,看见惠妃珠泪涟涟,粉面失色,玄宗心如刀绞道:“力士,遵朕旨意,着御林军查搜中宫,速速来报。”
高力士领旨下去,不一会便回报在王皇后宫中搜出小人栩栩如生,写着惠妃及咸宜的生辰八字,还有一个小人尚未完工,依然参差可见是惠妃之子李瑁形容,王后身上还挂着霹雳木,刻着玄宗的生辰八字和名讳。听宫人招认,国舅爷曾请和尚明悟对此木施咒,念道:“佩此有子,当如则天皇后。”
玄宗听得龙颜大怒:“贱婢这是要做武皇吗?朕可不是李治。传朕旨意,将这贱婢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无朕旨意,终生不得出。”
这时见一贵妇披头散发,状若疯癫闯入,一见玄宗便跪拜在地,叩头不止。正是皇后王氏。
毕竟多年夫妻,玄宗问道:“王氏,你心思如此歹毒,还有何话说?”
王皇后虽不年轻,眉目清秀,已然可知当年是个美人。她叩得额角鲜血直流,道:“三郎,妾身确是糊涂,也是渴盼能得一子,得到三郎再次垂怜,才会出此下策。三郎宠爱惠妃,不顾念妾身,也请顾念当年我阿父用衣服换了一斗面粉,为三郎做生日汤饼之情。” 玄宗忆起当年,不由动容。
惠妃急道:“陛下,您如今只看是咸宜一人被害,却不知当年我那个三个苦命的孩儿不是命丧于此呢?王氏居心狠毒,那三个小人直冲着妾身母子。陛下若是心软纵容,岂非将我们母子置于危险之境?这两年妾头风反复,又焉知没有王氏的功劳呢?”
王皇后怒视惠妃,道:“贱人,我只是挂了一个霹雳木求子,何时又要害你们母子呢。你那三个孩儿命薄,如今却怪在我头上。”
惠妃泪落如珠:“恳请三郎给惠儿一个公道。”
玄宗长叹一声:“皇后王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造起狱讼,朋扇朝廷,见无将之心,有可讳之恶。焉得敬承宗庙,母仪天下?可废为庶人,别院安置。刑于家室,有愧昔王,为国大计,盖非获已王氏,宫中最忌讳巫蛊之事。你伤害龙子龙孙,罪孽深重,朕不能保你。废去你皇后名分,保留你一切供养等同美人。你去吧,切莫再生枝节,兴风作浪。”
此时夜色已深,宫人将宫灯中手臂粗的蜡烛点亮,烛光照在前皇后王氏脸色,是一种绝望而悲愤的表情。赵丽妃兔死狐悲,正想上前一步为她求情,却见惠妃一个眼刀,冷厉如刀,她不由打了个冷战,僵立片刻,后退几步,到人群中去了。
王氏被遣送至冷宫,众人各怀心事,默默无言,幸好咸宜渐渐恢复,脸色红润,睁开双眼,奇怪自己为何会躺在椅子上,却不知因为她这一晕,发生这么多事。皇帝看咸宜醒过来,越发相信王氏歹毒。对她这一丝怜悯之心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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