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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的缝隙
江翊看到顾远琮的时候,他正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
窗外灯火阑珊,室内的暖气与室外的寒意相碰撞,模糊了窗子。
“江翊,你会后悔吗?”微低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内倒显得格外清晰。
江翊微微犹豫了一下,说了个字“会!”
顾远琮没有再说话,只是依然看着窗外。
他年少时,曾以为世间没有什么事值得后悔,因为所有的事的发生都有它的价值。
可是,后来命运告诉他,有些事一旦值得后悔,那便能够让人肝肠寸断。
他常常在想,如果那一年不是他,是不是后来很多的事都不会发生?
2003年那年,他15岁,在与他血脉相连的姐姐的葬礼上,不记得来了谁,不记得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他只记得他的母亲几乎全部的支撑都放在他的身上。
他不敢去看躺在那里的恬静面容,因为他怕一看到,就会想到她最后满身伤痕,血渍混着泥渍,全身污浊不堪,衣服被撕裂大半的场景,在无数个夜晚如同毒蛇一般缠绕在他的脖间。
后来他考了军校,做了特警,抓了那个杀人犯。
可是,他依然不能给自己一个原谅自己的理由。
“我需要给你先做个搭桥,然后我们去美国,那边有专门的研究小组。”
江翊替他检查完说着,他们俩认识五年,他知道他的身体情况最近几年实在损耗得厉害。
江翊看着他,明白了一个词叫做:“无能为力。”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纵使室内的暖气开着,却依然让人寒冷。
乔慕接到《新闻周刊》的电话时,唐维宁正在旁边。等到乔慕挂了电话之后,唐维宁看着她:
“乔慕,你老实交代,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怎么跑到S市来了,你丫的,姐以为你只是来旅游。”
唐维宁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为了江翊放弃了N市的工作,跑到S市重新开始。
“怎么?要是唐小姐您不愿意我替您分担一些房租的话,那我只能搬出去了啊。”乔慕作叹息状。
“你少来!”唐维宁拍了她一下,问道。
“真是为了江翊?”
乔慕正削着苹果的手微微停顿,
“也许吧。”
也许当初确实是一时冲动,想要知道他的想法,更想明白如今的他,是否能够释然过去的种种。或者抱着自私的想法,去确认他对她们一家是否仍然存有恨意?
可是如今她却又十分庆幸当时的冲动。
乔慕凭着之前在N市出色的履历,成功的进入了的社会新闻板块。
工作的第一天的时候,乔慕就接到了任务,一个医患纠纷事故。因为社会板块的其他人正在出外景,人员来不及调配。
所以乔慕就自然而然被派出去,跟着经验丰富的阿白出这一趟外景。
记者这份职业就是这样,无论在哪,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做好前往新闻第一现场的准备。
生活往往到处充满戏剧性,它永远没有剧本,命运为你设置的剧情,好像就是那样理所应当的存在。
在来的路上,乔慕大致听了阿白介绍了大体情况:赵根田60岁,儿子被检查出患有尿毒症,一次次的治疗,不仅耗尽了家中所有的积蓄,还已欠下了数十万的债务。
即使如此,却从未放弃,抱着一丝希望,倾家荡产去寻找肾源,终于等到了与儿子配型相对的肾。
然而,正当赵根田满怀希望等待换肾手术的时候,却没等到换肾手术,等到的是医院下了死亡通知书。
才得知,本属于儿子的肾源早被医院给了其他人。
然后,有人给了他一大笔钱。
所有的希望尽数崩塌,屈辱伤心绝望愤恨成为了坚固的仇恨力量。
今天天还没亮的时候,赵根田买了一把菜刀,藏在怀里,然后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挟持了一名女医生。
此时正在医院16楼的内科的手术室内,已经和警方僵持了一个多小时。
乔慕等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医院已经挤满了很多人。
她在一楼匆匆做完一个报道后,直接爬到了16楼。
警方已是围了一圈。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俺就杀了他,反正俺也不想活了。”
“你们把我儿子治好了,俺就放了她。”
“是她害死了我儿子!是她!”
赵根田的情绪被向前走的警察激怒了,手中的刀在人质的脖子上划了一刀。而此时的人质已经满脸煞白,白大褂上满是血迹。
看到现场血迹斑斑的时候,乔慕饶是再三做了心理准备,此刻的脸依然有些煞白。
她只觉得眼前看到的都是红色的,那些人影也化成了红色的虚无,空气中弥漫着的全是血的腥味。
她以为自己好像克服了,结果好像是她高估了自己。勉强保持着清醒,却仍是觉得天旋地转,在倒地之前,一双手托住了她,与之一同出现的是,熟悉安心的气味。
在一切都恢复正常秩序的时候,顾远琮只是坐在病房的窗户边,看着乔慕静静躺在那,眉间如画。
江翊说她可能有很严重的血液恐怖症,他便知道是四年前的那时候留下的。
两人相遇之后,关于那件事,两人都不愿意再提起,并不是一件值得美好回忆的事情。
他仍然记得她说她一直在找他。被救的人总会对施救者心存感谢,但是在结局并不好的故事中,施救者的出现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因为每出现一次,就会再回忆一次。
这几年,他一直在美国,不刻意去遗忘,也不刻意去想起。他相信有些事,时间会慢慢治愈伤口。
他看着她,只觉得缘分似乎是个特别奇妙的东西,明明本是不会相遇的两个人,却因为一次意外相识。
然后,人海走散,却发现他们冥冥之中,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听说16楼发生了劫持人质的案件,便下来看了看,扫了扫现场,凭借多年的特警的经验,很快心中就有了救援办法。群众的身份给他做了很好的伪装,与警方默契的配合,终于救下了人。
乔慕睁开眼,发现她躺在病床上,几秒后才想起是出来做报道,暗自懊恼。也不知道人质有没有安全脱险。
蓦然却看到了窗户旁坐着的人。像是带着不可抗的魔力,如一束微光,温暖却又强势占据了内心。
入秋的夕阳,柔和而温暖,从窗外照射,柔柔的洒在他的身上。她竟有些恍然,觉得第一次有人能够把病号服穿得那么帅。
等她回过神,他已经走了过来,给她递了一杯水。
“好一点没有?”眼神清澈温柔,声音如汩汩泉水。
“······嗯,好多了。”
乔慕抬起头看他,却见他有些无奈却也有些好笑看着她。
乔慕有些不解,用眼神无声向他询问。
“你一直都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吗?”
“啊?!”
“最近你近了几次医院了!”
哪有几次,明明才第二次,乔慕有些窘迫,心理腹诽着。好像因为他的缘故,竟然连进医院心里都有些欢喜。
乔慕突然想起了这是工作时间,连忙问道:“跟我一起的同事,现在在哪里?”
“他们已经回去了。”
乔慕暗道糟糕,第一次的报道就这样,不知道回去以后,会不会就被通知不用去上班吧。
顾远琮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有些好笑看着她说:“放心,不会因为你晕血解雇你的。”毕竟他怎么样也算《新闻周刊》的股东之一,大哥不可能这点面子都不给。
“那人质没事吧?”乔慕想到那血迹斑斑的情景,便不寒而栗。
“没什么大碍。”
“赵根田儿子的尸体还在医院是吗?”
“嗯。”
乔慕觉得有些悲哀,社会常常如此不公平,有些人倾其一生想要得到的,或许他人只需要轻轻甩下一些钱就可以解决了。
可是啊,生命是平等的啊。你所轻视的,对他人来说依然是珍宝啊。
“别想了,你先好好休息,医院会还他一个公道。”也许,那背后购买肾源的人,暗中操控一切,却不露痕迹的,才是最值得好好调查的。
“对了,我一直没有问你,你的旧疾到底是什么?”在顾远琮离开之前,乔慕叫住了他,问出了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笑了:
“早年觉得年轻力壮,不注意,所以就成了现在这样。只是心肌炎,做个小手术就行。”说了句让她好好休息后,便走了出去。
关上门,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将手放在胸口,感受胸腔里的跳动。却不确定,是不是某一天,它便会悄无声息?此刻他如此希望,它能一直跳动下去。
在深邃的黑暗里待了太久,直到眼睛捕捉到光的缝隙,才惊觉,那有多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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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年后新的一章,无论如何都慢慢来吧。
也许会遇到很多失意的时候,我们终能遇到很多值得温暖的事和人。
好像该进剧情了。
一周最低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