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鄞都烟云(一)
她和子翊应当是世上最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两心相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的子翊是世上最害羞的男子。她猛地想到与子翊初见的那天的情景。
郢都那一夜的烟花有绚烂非凡。
禁城外的百姓欢天喜地地庆祝新年的来临禁城内却是兵刃相接,铁盔溅血。
宫嫔都被囚在深宫之中,强壮的士兵把守城门,那一夜的尸体染红了护城河,那一夜承乾宫的大火未曾停歇。可怜先帝圣名一世,终究葬身火海,尸骨不全。
翌日,太子子煜大发雷霆,着人绑来嫡长子子葛,怒斥其为牲畜,竟犯下纵火先帝寝宫的滔天大罪,着刑部拟谕,谪四皇子子葛至西北不毛地,终身不得探视。太子仁义,念及同胞之情,允四皇子妃享亲王俸禄,迁住淳宁王府。
至此,尊卑之争胜负分晓,过去朝野流传的废太子之论戛然而止。
她就在那一夜,第一次感觉死亡离她很近。
她与长姐躲在密室之中,长姐的裙裳上都是血,密室的烛色寡淡,在长姐满是汗珠的脸上跳动,她不知所措,只会拿绣花针,画娥眉扫胭脂的手上满是黏腻的鲜血,血腥的铁锈味弥漫,仿佛死神来临前的焚香之味。
“阿蛮,我该怎么做,我好害怕。”她颤抖着唇瓣,双手抬着长姐的双腿,娘亲说,女儿家的双腿不能叫他人看到,可是......可是阿蛮她这样难过,向来红润的脸颊此时苍白无比,连浅浅的呻吟声都显得无力。
“阿鸾,不要......不要害怕。你睡着吧,睡醒了......太子便派人来接我们了。”阿蛮缓缓闭上眼睛,嘴唇却依然翁动,“我会没事的......”
“阿蛮......”见长姐似乎失去意识了,她没来由地感到恐惧。她不要她未出世的小侄子离开,不要长姐离开!
她紧咬下唇,用双脚抵住长姐的双腿,脱下外衫裹在长姐身上,又拔下发上的翡翠金簪,将长姐下身的湿润丝绸划烂丢弃,方才拥抱住长姐。长姐冰凉的指间触到她的颈间,她打了个哆嗦,抱的更紧。
鲜血依然断断续续地渗出,她眼里也有泪珠渗出。
她与身为太子良娣的长姐本该在这场权谋之战打响之时趁乱离开深宫,可是二皇子阴险狡诈,在各个出宫之路都埋伏了人马,她情急之下只得带着长姐离开马车,一路摸索着躲进了侍卫口中的密室。
可是长姐却因为惊吓和颠簸,见了红。
她从不知女人生产之事,才落得如今的无措境地。她更不知为何这世上之人都视权力为生命,太子对长姐的爱护她从来看在眼里,她曾经羡慕太子与长姐,一个玉树临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娇柔美丽,名冠都城。可是她如今一点也不羡慕。若非王位之争,长姐何须受这般苦楚!
若非王位之争,她如今又何须受这般愧疚折磨?
那时的她抵不住寒冷与恐惧,迷迷糊糊陷入黑甜的梦境,梦里的相府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爹爹和娘亲鹣鲽情深,她与长姐哥哥相差四岁,长姐与哥哥乃是龙凤胎。虽然同是丞相府的女儿,长姐沉稳内秀,她却是活泼鲁莽,娘亲常说,若是你如你长姐一般沉稳,娘亲也不消得担心你闯祸了。可是她觉得长姐的沉稳是她永远也学不会的。
长姐总是喜爱教她读女诫,绣花儿。而哥哥却总是因为流连花街柳巷被父亲训斥。
突然她又梦见长姐入宫选秀女的那一天,她立在贵妃娘娘的身后,看着一身藕色的长姐在秀女中对她微微一笑,虽然长姐病中初愈,不免几分羸弱,她却只觉得世上没有人的风华更胜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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