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俩事

　　我和她交集不多。
　　我站在屋檐下，乡村的青石瓦，下雨天，屋檐会“滴答、滴答”的滴水，抬头看天，很白，或许全是云，或许没有云，很像她面无表情的脸。
　　在我的记忆中，她永远都是沉默，有人告诉我，不爱说话的人，是因为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太多的悲伤。她，是因为太多的秘密，还是太多的悲伤呢？
　　她，是坚强的，父母离婚，她没有吭一声；也是残忍的，外公走了，她没有掉一滴泪。
　　我讨厌她的面无表情，讨厌她的不吭一声，讨厌她的坚强，讨厌她的残忍，讨厌关于她的一切……
　　外公走的那天，哭着打她、咬她、踹他……我将所有的悲伤都转换成对她的恨，妈妈只是抱着我哭。
　　外婆抱着外公的遗体，哭着、喊着、骂着。
　　外公和外婆是包办婚姻，在主张恋爱自由的时代，他们依然幸福。
　　外公下葬的那天，她没有在场，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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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出嫁前一天，下了一场雪。
　　铺天盖地而来的，除了雪，还有她的软弱。
　　那天晚上，她抱着我哭的撕心裂肺。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有了表情，我静静地陪她坐着。她说，她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她是不被祝福的。
　　我想告诉她，不是。
　　可是，一张嘴，就哭了出来。
　　她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嫁给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拥有一段不被人祝福的婚姻，我突然感到很难过，我终究还是在乎她的。
　　第二天的迎亲队伍一直延伸到村口，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她拒绝盖头巾，面无表情的扫过一个个前来送亲的人，我站在她身边，明显感觉到她上轿前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她走后的当天晚上，大雪覆盖了迎亲队伍踩出了痕迹，像那场婚礼，从未发生过。
　　她出嫁后，并没有回门，只是托人带了一封信，母亲在一旁抹泪，外婆气得直骂：白眼狼。
　　从那以后，一直杳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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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第三个年头难产而死。
　　我始终不明白，医术发达的今天，她却因为难产一个人死在冰冷的医院。
　　她的新家，我只去过两次。一次是她的婚礼，一次是她的葬礼。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举手投足间，尽是书生气质。
　　他唤我小妹，我低着头不应答，母亲骂我不懂事。
　　我懂事，我怎么能不懂呢，他不爱她，可是却愿意娶她，不懂事的是他，他永远都不会懂得，婚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还记得出嫁那天，她凑到我耳边对我说：对不起。
　　我的恨终于在岁月的长河中，变成了心头割不去的爱，遍布于身体的每一条血管。
　　我在她坟前种了很多白菊花，花开的时候，很像她一触便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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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死后不久，那个男人又娶了一个女人。
　　我苦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一个人死在冰冷的医院。
　　出嫁的人，是我的二姐。
　　也终于明白，他们婚礼那天，为什么二姐哭得最厉害。
　　恐怕她哭的，不过自己而已。
　　婚礼那天，举起酒杯，却突然哽咽。
　　这情景，和她结婚时一摸一样。
　　他问我，恨不恨？
　　恨，怎么恨，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我有什么权利去过问。
　　二姐从后面抱住我，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我看见泪水砸在地上，像她出嫁前一晚掉的泪水砸在地砖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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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花开了。
　　我站在她坟前，泣不成声。
　　时光安好,你回不来，我们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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