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风（改）

　　第四章
　　佛曰，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今生一次擦肩而过。
　　那么，我能否以万次眺望换你一次回头看我。

　　画上的女子站在溪边，手执一把油纸伞，手提裙边浅笑。兰若看着花语凤拿出的有一些年头的画卷，画上那女子依稀浅蓝色宫装，柔顺的长发梳着少女发髻，细细长长的丹凤眼便是垂眸也撩拨着人，但不施粉黛的脸以及略显拘束的动作掩去了那女子天生的媚，添上一分清纯。
　　兰若拉拉花语凤的袖子：“你一大早就叫我出来是欣赏美人图的吗？如果没有其他事，您老能否高抬贵手让我回去睡个回笼觉？”
　　花语凤换上一副少有的严肃的面孔：“兰三小姐，你在这样睡下去迟早会变成猪的，而且我记得你今天上午有课。但看着一副画并不能说明什么你再来看这一幅。”花语凤从抽屉中取出一个用红色丝线系紧的小纸卷，缓缓展开。
　　兰若睡眼依旧朦胧，只得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咦？不痛诶，难道我在做梦？花语凤轻哼一声，苦笑：“兰三小姐能不能把你的手松开，你掐在我手臂上了。”
　　兰若马上松开手，有些尴尬地低头，看着几乎不能被称作一幅画的皱皱巴巴的小纸卷。这小纸卷，不，这幅画比第一副小了尽三分之二，却画得更加精细，不知是画中人衣袖上的褶皱如实物一般，甚至连画中人的头发也是像是一丝一丝勾勒出的。画中的女子从脸型和五官可以看得出和第一幅画中的浅蓝色宫装女子是同一个人。
　　只是这幅画上的女子穿着红火的广袖抹胸宫装，头发盘成与流云相似的发髻，血色的簪子在墨色的长发中格外显眼，手上的红玉镯子极其衬肤。细长的丹凤眼勾上了黑色眼线，显得更加勾人，一颦一蹙间皆是风情，天生的媚骨此时完完全全地显露出来。女子只是随意地站着，便让人无法自拔。画卷右下角有两个蝇头小楷，写着薇兰这两个字。
　　人如其名，这女子火红色宫装的时候，如盛开的蔷薇，收获满满世人惊艳的目光，这女子浅蓝色宫装的时候，如幽谷中静静开放的兰花，虽然有着淡雅的美，却不免有些孤芳自赏。薇兰，薇兰，如蔷薇，也似兰花。
　　兰若抬头看着花语凤，想从他笑得弯起来的眼睛中找出答案，看了一会，突然道：“你是想说紫木妖的那个帮手是薇兰对吗？我记得爷爷以前说过三十年前有一个组织可以和四大家族分庭抗礼叫血魅，它的领导者就叫薇兰，然后被四大家族联手消灭，不过据说这个薇兰并没死。”
　　花语凤没回答兰若的问题，只是淡淡地笑着，随后收起两幅画，抓着兰若的手走出房间：“你不是还没吃早饭？去吃点东西吧。”
　　兰若瞪了花语凤一眼，想抽出手，却发现花语凤抓得更紧，寻思着反正没吃早饭，跟着去就是。
　　拐了几条街，花语凤拽着兰若走到一家馄饨店，坐下来叫了两碗馄饨。兰若环顾小店：“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对兰家的？这句话终究没问出口，太明显，而且现在撕破脸也不太好。
　　花语凤看着小店里忙上忙下的夫妇俩，又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是很喜欢多管闲事罢了。而且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不是吗？至于薇兰到底是不是血魅的薇兰，谁也说不清，那个帮手叫不叫薇兰我可是也不知道。”
　　兰若：“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下场可都不是很好。你以为你是陆小凤有主角光环不死之身啊？那两幅画你是从哪里来的？我记得连我大姐也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花语凤看着先端上来的一碗馄饨，推向兰若那一边：“我是不是可以当作若儿在关心我。至于你大姐，说实在的也就在四大家族小辈中名声大一些，有些事情她怎么会知道。至于那两幅画是从哪里来的，我就一句话‘打死也不说。’而且陆小凤身边可从来都是美人成群的，我可没这个福利，而且这个‘闲事’是发生在学校里的，与我也算有点关系。话说我这里还有一些关于血魅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兰若倒是毫不客气地吃着馄饨，嘟囔：“你说。”
　　花语凤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服，就差一个惊堂木。花语凤缓缓道：“你知道为什么从很早以前就只有四大家族吗？因为四大家族虽然平常因为利益而打得你死我活，但是对于新出现的势力，还是站在同一阵营的。血魅当年势头大到连四大家族中任何一家都不敢单独去接触，据说四大家族很多嫡系都死在血魅手下，于是四大家族就联手把血魅打压下去。血魅的领导者是个女人，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咣当！”勺子触碰到碗壁。任何一个女性都不会愿意别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说别的女人有多美，即使自己和那个男人关系并不密切。
　　花语凤似乎没注意到这一点，仍旧说着，只不过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个女人到底有多美，据说是看了她一眼，有人甚至放下了武器，这才叫祸水啊。不过，再美又如何？即使血魅的实力很强劲，但是也招架不住四大家族联手合攻，不过短短一日，所有血魅的成员都被围堵在血魅的大本营一座高可入云的高山上。血魅的领导者眼见无望，却仍是和血魅其他成员血战到最后一刻，直到四大家族攻破山头。据说鼎鼎大名的血魅仅仅只有几百号人，而精锐尽出的四大家族却是元气大伤。血魅的领导者最后穿着血色的长袍，从几千米的高峰上跳下，留给四大家族一个血色的背影，还许下了一个承诺‘我会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带着鲜血和诅咒回来的。’当然到目前她依旧没有出现兑现诺言，毕竟那可是几千米，没有人能活下来，没有人。”花语凤在“人”字上加重语气。
　　兰若若有所思地道：“如果她不是人呢？”
　　花语凤伸出手，擦去兰若嘴角的汤汁，引来兰若不满的眼神，讪讪一笑：“不是人，那还是什么呢？”
　　若薇兰不是人，那么她从几千米跳下仍能生还便可以解释通了。妖、魔修炼之道不同，却都是由自然界万物之中有灵性之物修炼成的，可以是一棵树，一只猫也可以是一朵云，只要她本体是鸟类或者是云雨之类的，就不会死亡。天生媚骨的妖魔不多，一一排除下来就只剩下孔雀以及神话传说中才存在的四圣兽之一的朱雀了。从她出现的样子可以判断出她现在只能以灵魂体的形势存在着，实力必定大减，自己加上竹清底牌尽出也应该可以搏上一搏，菊家的人应该也帮得上忙。
　　花语凤看着兰若稍微放心的表情，兜头一盆冷水泼下：“你以为圣兽是很好对付的吗？上次不是小爷我，你就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
　　兰若挑眉，嗔视着花语凤：“哦，花先生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小女子是不是只有以身相许了？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据说当年薇兰有个相好的，不会是你师傅吧？”
　　花语凤觉得自己是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早知道就不帮她了，让她自己一个人找去。花语凤的表情有些僵硬：“肯定不是。”他发现自己低估了四大家族女人的八卦程度，兰若一个电话过去，就把这段风流往事摸得八九不离十了。
　　据兰若最爱给四大家族中年轻人做媒的小姨说，这是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
　　年轻时的薇兰情窦初开喜欢上了挺拔英俊的花语凤师傅，还没来得及表达心意，花语凤师傅便因为好男儿志在四方而出去闯荡，这一去薇兰便再也没听到花语凤师傅的任何消息。薇兰以为花语凤师傅在外面已有新欢，想找到花语凤师傅问个清楚如果是真的便杀了他，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兔子：大汗。）女人一念，爱变成恨。不过，只是没有消息而已。薇兰反应为什么会那么大让兰若小姨百思不得其解，兰若觉得应该是薇兰以为花语凤师傅知道自己不是人内心的自卑加上对花语凤师傅的不信任导致的，即使这样薇兰未免太过偏激，又没确定关系即使花语凤师傅未果，便创立了血魅来寻找花语凤师傅，结果因为树大招风被四大家族针对，反被灭门，已经被抓的花语凤师傅也趁机逃脱。薇兰对这个世界已无留念，便转身从崖上跳下。兰若表示无法理解小姨为何会觉得这个故事凄婉，明明很让人无语好吗？
　　兰若现在差不多摸清情况恨不得插上翅膀去找竹清尽快解决这件事，这种要死要活的爱情恕她实在无法欣赏。匆匆放下几枚硬币边往外走，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又折回来，双手撑着桌子看着花语凤：“帮我请个假，完事后我请你吃饭，还有这次多谢，你……那件事就一笔勾销了。”说完迅速走出小店，走向学校。花语凤看着兰若远去的背影，自嘲一笑。

　　兰若靠在米色布艺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着竹清泡茶，絮絮叨叨地把那个凄哀婉转的爱情故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并说自己觉得薇兰便是那个帮手，只是隐瞒了花语凤的部分。
　　竹清把泡好的茶水推到兰若面前：“陈宇和梅灵一小时后到，我们等会儿好好计划一下。尝尝，这茶可还合口味？”
　　兰若满头黑线：我早来一个小时是来喝茶的吗？
　　竹清似是看出兰若的不耐烦，低头抿口茶：“过来，我给你看样好东西。”兰若双眼放光，看向竹清的眼神就像一个几十年没见过女人的男人看见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让竹清不禁打个寒颤。
　　兰若仔细地端详着挂在墙上的一把剑，问：“你真的把这玩意儿送我了？”
　　竹清正从抽屉中翻找着什么，也没抬头：“你是我媳妇给点东西算什么？俄日且找你的说法，那个女人的本体还有可能是圣兽朱雀，着实凶险，带上这把剑会安全些。上面还附了很多法术，你应该能弄明白。”黑色碎发间露出的耳朵却微微泛红。
　　兰若手抚摸剑身，剑身山东各花纹黏住她的目光。竹清抬头，从抽屉中找出几打道符，用旁边的小包装好，塞到兰若怀里：“这个拿好，竹家最得意的便是道符，拿上防身，我还多的是。”
　　兰若看着一包的道符，有泪在心里流：打土豪啊！
　　竹清接着说道：“等会儿陈宇梅灵来了，可别说是我给你的。”
　　“嗯。”兰若应了一声，走出书房，坐在沙发上，看着正在观书房门的竹清，小声说：“我昨晚没睡好，先补个觉，等会儿他们来了叫我。”
　　睡了一会儿无梦的好觉，兰若睁眼，觉得有些昏沉沉的，便看见竹清递过来一杯浓茶喝了几口，顿时头脑清醒。兰若看着身上的薄被（竹清：本来是想把她抱回床上的，结果她一沾沙发就睡着，如果折腾一下估计就被吵醒了）没说话，竹清坐在她身边看电视，电视声音笑得几乎听不见。竹清放下遥控器，抱着被子走进房间。
　　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兰若便去开门。
　　门外那女子穿着雪纺米白长裙，微卷的褐色长发上点缀着不小的珍珠，驾驭这十公分的高跟鞋完全无压力，白皙的皮肤比头上的珍珠还耀眼三分，明亮的杏核眼很符合小说话本里面美女的标准，一双手更是漂亮得像用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的。朱唇微微上翘，但是看到兰若却垮了下来，小姨收敛。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一米八的少年，穿着棕色皮夹克黑色衬衫和蓝色牛仔裤，长着一张娃娃脸很讨喜的样子，看见兰若有些惊讶却多了分了然，唤道：“兰若姐。”兰若毫不客气地掐了娃娃脸少年的脸一把：“嘴甜啦？总算会叫人了。”
　　那女子径自穿过兰若，走进房子，一双眼睛盯着刚从房间出来的竹清：“清哥哥，是不是有紫木妖的线索了？灵儿好久没见你了。”那女子一脸娇羞，泛红的脸颊向刚摘的苹果，手指抓着裙子，低下头却更加动人。
　　竹清笑笑：“有些线索了，叫你们来商量一下。”
　　坐在沙发上听竹清将自己说过的话整理一遍后说出，兰若不得不承认文科生组织语言的能力不是自己这种满脑子公式的理科生可以比的。
　　竹清道：“白天动手太引人注目，而且时间不能再拖了，紫木妖现在消停一段但有可能再次袭击人，所以我觉得今晚动手为宜。大家有一下午的时间准备，至于战术，就一句话：以打到薇兰为主旨。其他战术时间过紧无法准备，而且我们之间也不够默契，用了反而弄巧成拙。对了，陈宇，开打之后你多看着点梅灵。”
　　兰若本来以为梅灵会出声反对，却不料梅灵一反常态地抿嘴不言。
　　“四大家族中已经有人出动，薇兰应该也知道，怕是已经打草惊蛇。滢……”竹清刚说了一个 “滢”字，兰若便一个眼刀飞过来，让竹清咽下剩下一个字，“小若，你在学校上学更有优势，吃完午饭后尽早收拾好去盯着薇兰，以免她离开。”
　　“竹清哥，万一我们对付不了怎么办？我的一件事再等等，等家族中其他人到，拖上一段时间。”陈宇上下玩弄着自己夹克上的拉链，“而且找你的说法来看，薇兰有可能是朱雀，虽然那是神话传说中才有的生物，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觉得还是要保守一些。”
　　兰若不语，拿人手软，吃人嘴软，拿了竹清的东西，反驳他有些不好意思。
　　梅灵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地看着兰若：“兰三小姐，我记得你妹妹兰秋也在这个学校，好像还和你是同一个宿舍，加上她，不多了分把握？”
　　兰若心中暗道：梅灵怎么会知道蓝秋就是兰秋？这件事可没有多少人知道，学校里又没有其他四大家族的人，兰秋生性喜静，不爱出门，认识她的人不多。莫不是兰家莫不是除了内鬼？是梅家埋下的钉子？不对，如果是，梅灵不会这样直接说出，引起自己怀疑。那便是别人告诉她的，那人又是那一方势力的？看来回去得好好盘查一下。心中闪过许多念头，兰若只是不动声色地按下，这些不是当务之急，想再多也无用。兰若看了竹清一眼，正巧竹清也偏头看她，兰若打定主意：“小秋身体不好，若是出手，只怕得再分出一人去照顾她，反倒少了分把握。梅大小姐你说是不是？”
　　竹清接口：“我见了小秋，看她脸色不太好，先下还是将养着好。”
　　梅灵碰了个钉子，眼波流转，似有泪珠在眼中打转：“我也是好心。”她的眼圈红红的，却给姣好的面容上增添一丝媚色。
　　竹清暗自叹口气，递给梅灵一张纸巾，转向陈宇：“夜长梦多，援兵不知何时才到，还是今晚吧。”陈宇还想说什么，竹清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就这样吧，再商量，这两姑奶奶闹将起来，你处理。”
　　陈宇马上把嘴闭上，他最怕麻烦了，在这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两个女人吵起架，岂不是可以把房顶掀起来？太可怕了。
　　梅灵擦完眼泪，双眸中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撂下一句“我走了”，赌气似的跺脚，走出门。出了门，她似换了一个人，手指梳理着长卷发，仰起头，眸中的柔情似水在一瞬间蒸发，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眼神，秀眉上挑，得体优雅的微笑洗刷去刚才的柔软弱势，一甩裙摆，伴着飞舞的白色衣裙以及“嗒嗒”的脚步声走下楼。她是喜欢竹清的，喜欢的要命，但她却更清楚地明白如何才能站在他身边。每个人都有无数面具，或娇纵，或软弱，或坚强，或圆滑那不是他们愿意的，但必须戴着。她喜欢的是恣意地骑着骏马在草地上纵横，而不是在书房里研墨；她喜欢的是潇洒自如地挥舞手中的长剑，而不是坐在席子上屈腿年古今贤人之作；她喜欢的是如利刃般的锋利，而不是像流水那样的柔弱；她喜欢的是动，而不是静。但是为了抓住那些她想要的，她得放弃她喜欢的，捡起她厌恶的。她明白竹清不喜欢这种柔柔弱弱的美人，但竹家老爷子，自己的奶奶喜欢，这样柔柔弱弱的美人不会分权，更安心，自己才会有机会。她要的是什么，她非常清楚。
　　转眼，便已经走到楼下，她整个人又一变，还是那个柔弱美人。她看着站在花坛后的一个小姑娘，心里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装着自己没看见她，慢慢走远。
　　那个小姑娘梳着丸子头，穿着白色绣花短款旗袍，一双大眼睛偏生的可爱，站在花坛后，自以为梅灵看不见她，嘴角勾起，高兴得很，忽略了梅灵严重一闪而过的嘲讽，完全不知道厄运即将到来，她后半生会多痛苦。听着梅灵无意实有意的喃喃自语：“便是今晚行动了。”
　　花语凤拿着老古董的怀表，看着时间，八点半，躺在藤椅上，白色衬衫揭开了两个扣子，露出的锁骨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无比诱人。窗外月亮已上树梢。远处的树林突然出现一抹火光，在夜晚里显得五笔孤寂。花语凤迅速起身，将怀表扔向一边，拿起衣架上的粉色西服外套，一手撑着窗沿，一手拿着衣服，从二楼二楼窗户跃下，快步走向火光来源。
　　火光来自树林深处，慢慢走进，已经可以清楚的听到火花轻微的爆裂声，拨开树叶，看见一个丸子头的小姑娘浑身是血地躺在草地上，她双肩胸口腹部各有一个血窟窿，嘴角有黑色的液体流出。小姑娘身边半跪着一个长卷发白裙的少女，少女不停地摇晃着小姑娘，小姑娘刚有些好转，便又被摇晕了过去，几乎要翻白眼了，如果不是少女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如此真实，全身害怕得颤抖起来，花语凤马上就会怀疑她是故意的。她应该是某个大家族不谙世事没经过历练的小姐，花语凤想。
　　花语凤看见少女的另一边站着的人是兰若。兰若细长的凤眼伸着凌厉的光，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双唇禁闭，眉头皱着，墨色的长发没有扎起，而是随风舞动，白色衬衫黑色长裙令她显得很干练，纤手按着一把火红的仿佛马上就要燃烧的弓箭。
　　兰若不远处站着一个穿青色汉服用青色丝带束发面容清秀的少年，少年手指交错，飞快地变动位置，形成一个个复杂的结印，口不住地动着，粘着冗长的咒语。少年觉察到花语凤的目光，扫了花语凤一眼，眼中闪着疑惑的光芒，却依低头吟唱咒语。
　　兰若和少年面前时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的紫木妖李娴敏，她的上方凭空立着一个蓝色影子，蓝色影子被银色的链子束缚，链子共有三根，被分别固定在草地三角。其中一角被一个穿着皮夹克蓝色牛仔裤的少年用血色大刀固定得很牢，少年的娃娃脸上有三道不浅的血口，血已经止住，却依旧显得很狰狞，嘴角的血液早已干了。
　　青色汉服少年手指刚松开，兰若便极其默契地往空中扔出一张土黄色的道符，道符立在空中想有人拎着它一样。兰若拉开暗红色的弓弦，火红弓箭中出现一堆血红色的火点，火点变多，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支箭。兰若松开弓弦，火红的箭射出，箭尾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鲜红的轨迹射向蓝色影子。
　　皮夹克少年松开手中大刀，连续几个前翻，避开箭，来到兰若身旁，动作流畅得像在拍武侠片。
　　那支箭在离蓝色影子一尺处炸开，火红的光电出现，像春节放的烟花。光电挡住蓝色影子的视线，使她没法看见空中的到付发出淡黄色的光晕。一道金色的闪电从天而降，正中蓝色影子头部，金色的电流在蓝色影子身上游走，银链上也闪着金色的火花。蓝色影子发出一声像动物受伤后怒极的嘶吼，却很快被震耳欲聋的阵阵雷声盖过。蓝色影子挣扎着，银链剧烈抖动着，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花语凤这才发现这银链竟是竹家的神器锁妖链。神器之所以被称为神器，自然有其不凡之处。锁妖链的特别之处在于它能锁住世间所有的妖魔，但缺点在于锁住妖魔的时间长短随妖魔的法力高低改变。而紫木妖胸口的匕首也不是凡品，那是镇魂，虽不是神器，却可以锁住妖魔的灵魂，如有两个灵魂，较强的那一个会被镇魂逼出体外。竹家这回还真是有备而来，下血本了。
　　雷声还没有消失，天空中便下起小雨来。雨丝飘落，花语凤甩甩头发，看见蓝色影子挣扎得更剧烈了。如细针的雨丝落在蓝色影子身上，烧灼出一个个小坑，冒着白烟。蓝色影子颤抖着发出一声尖细的凤唳，“砰砰砰！”银链被连根拔起，血色长刀也掉落一边。
　　青色汉服少年又结一个手印，喷出一口血，身旁的兰若急忙扶住他，低声说了什么，那少年摆摆手摇摇头，推开兰若前来搀扶的手。
　　雨转雪、如柳絮般的白雪越下越大，把蓝色影子包裹住。蓝色影子疯狂的扭动，白雪却好像黏在蓝色影子身上，根本甩不走。青色汉服少年用宽大的袖子擦去嘴角的血，嘴唇动动，却又吐出一口血。覆盖在蓝色影子上的皑皑白雪马上转变成透明的冰，将蓝色影子冻住。
　　兰若深吸一口气，拉开弓弦，三支箭出现在弓弦上。“嗖！”箭离弦。与此同时皮夹克少年一个驴打滚滚到血色大刀边，捡起大刀，用力一踏地，拔地而起，一跃三米高，发出一声怒吼，血色大刀与三支箭同时到达蓝色影子面前。
　　“轰隆隆——”一声巨响。蓝色影子所处之地发生小型爆炸，冒出许多白烟。兰若看着白烟深处，手又摸上弓弦。白烟慢慢散去，蓝色影子倒在地上在渐渐消散，一个身影提着大刀站在白烟中格外挺拔。花语凤看着渐渐消失的蓝色影子有些不忍，将头转向兰若那边，竟看见一团莹蓝色光团出现在竹清手中。兰若仿佛没看见那团光，双眼仍紧张地看着皮夹克少年。
　　花语凤低头念了一句咒语，莹蓝色光团消失。那个莹蓝色光团是“搜灵术”，被花语凤念了咒语打断。搜灵术，顾名思义，搜索被施法者的灵魂，获取其记忆。怪不得竹家会下那么大血本，要的便是薇兰的记忆，从中得出血魅留下的财富，血魅当年势力那么大，家底自然不薄，对竹家还是有很大的诱惑力。
　　花语凤走到还在做垂死挣扎的蓝色影子身边说道：“我师父他一直没有嫌弃过你，他一直想念着你，他说了，他从没恨过你。”蓝色影子突然不动了，嘴角仿佛向上勾了勾，她爱了那个人一辈子，恨了那个人一辈子，却不料那个人竟然念着她。一阵清风吹过，蓝色影子随风飘散，什么也没留下。不会再有什么薇兰了。
　　花语凤还记得师傅提到薇兰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悲伤与遗憾，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竟流出两行清泪。
　　躺在地上血流一地的紫木妖艰难地支撑起身子，嘶声道：“兰三小姐，你见到瑾风时能否告诉他一句话，‘让他好好地生活，忘了我，开始新生活。’我明白，我修炼成妖后，找了他几十年，等了他几百年，即使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区区几年，但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满足了，很满足。那些人我并不想伤害他们，但是我没办法，您应该知道的。希望兰三小姐能把口信带到，只说我是转学了，千万别让他知道我是妖。娴敏死而无憾。”说到最后紫木妖已泪流满面，兰若脸上也有所动容。紫木妖吐出一口鲜血，紫色的光芒围绕着她。她竟然自散法力，这就等于自杀。
　　竹清走到倒地的丸子头小姑娘身边，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白色道符，拍在小姑娘胸口上，语气中有些遗憾：“这样子，即使救回来也是个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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