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香先晓

　　林函坐在办公室里，萎靡不振。
　　“林老师，您这是怎么了？不是我说，上了年纪的人是要注意了……”
　　进来送文件的张老师怎么这么不会聊天，谁年纪大了……
　　“是啊，年纪大了，可不能再跟年轻人一样熬夜了~”
　　这样轻快的声音，不用抬头林函也知道是谁。
　　“我说林老师，是不是林院终于受不了你，把你赶到经管来了？”
　　“哪的话，人家喜欢我还来不及~”
　　“不知道是不是卫省克你，你看他走了以后你春光满面的。”
　　“是啊，”这人竟然还有心思说风凉话，他伏在林函耳边小声说，“总比某人好。我说你是不是卫省走了夜夜笙歌，现在要闹得精尽人亡了？”
　　“你！”
　　看着林函瞪大了眼睛，林一彦笑了，斗嘴的话，林函一辈子也斗不过他。
　　“今天晚上外院的说一起去打球，去吗？”
　　“不去。”
　　“昨天约你聚餐你也不去。”
　　“不去。”
　　“那你准备干吗去？”
　　“搬家。”

　　林函准备搬家。
　　他一直和爸妈住在一起，前几年为了结婚，也买了一间小两局，空着也是空着，干脆就租了出去。他一直跟着老家蹭吃蹭喝，也没觉得什么不方便。这次突然说要搬，也说不出个理由来，他还以为老头老太太会不高兴，或者起码会问问他，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老太太盯着手机连头都没有抬。老爷子倒是发了话，让他务必把书柜清空。
　　书柜可清不空！经过了几天的奋战，打包了几个纸箱子的东西，林函给老爷子扔下这句话，并指挥着自己的研究生搬了最后一个纸箱子下楼。
　　“哼。”老头子瞥他一眼。
　　“您就不问问我搬哪儿去么？”
　　老太太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视线就重新回到手机上，最近不知道怎么，整天拿着手机没完没了的。
　　林函吃了一瘪，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呃……那个……卫省那宿舍啊，空着也是空着，离学校也近……”
　　“哼，你还能上哪去？”林妈妈放下手机瞪了她儿子一眼，“人都走了，守个空房子，早干嘛去了！”
　　“妈！你！” 林函一惊，就好像小时候拿了60分的考卷，被老妈发现了一样。
　　“我什么我，你这么大的人了，我就是懒得说你。走走走！你学生还在楼下等你！”
　　林函被老妈看透，一副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去给卫省看好房子，你自己这么大人了，可别想我过去给你收拾屋子！”

　　卫省临走前收拾过，家里大件家具上都盖着布。林函把搬来的东西靠墙放着，打发走了学生，和衣躺在了卫省的单人床上。
　　以前总觉得这间屋子小，他坐在沙发上，卫省就只得坐在床上了。这沙发还是假借林一彦的名义拉来的……卫省刚到林研所的时候，他跟着林一彦第一次来，那时两个人见面还有些尴尬。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书桌配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柜，卫省的书就靠着墙边向上码。三个人站在屋子中间说话。这也太简陋了吧！看的林函直心酸。
　　后来他发现卫省的书桌利用率不大，配得那把椅子更是让邻居借走打麻将，到现在还没有还。他总是躺在床上看书，屋里的灯源也明显不够。借了他导师的名义买了一张双人沙发给他，不大不小，卫省歪在上面看书正好，来个人串门也有地方坐。顺便还买了落地灯来。让林一彦知道了，狠狠地酸了他一通，骂他假仙。然后今年年初的时候又添了个书柜，屋子里就满满当当的了。
　　现在书柜里的书，有用的卫省带走了，还有一些拿到了办公室里，零零散散的几本倚在书柜里，看着和林函同病相怜。
　　怎么少了那个人，这个屋子就显得那么大了呢……

　　“哎哎哎哎！！林函！！！”林一彦拦住林函，这人就跟僵尸一样从他身边走过，竟然都没看见他。
　　“哎哟，你吓死我……”
　　“你最近这是怎么了？又没睡好？”
　　“这么明显？”
　　林一彦撇嘴点点头。
　　“怎么样？搬过去了？”
　　“是啊。”
　　“楼管大爷没说什么？林研所的宿舍就让你这么白住？”
　　“什么叫白住！我弟弟的宿舍，我给他看房子怎么了！”嘴上这么说，其实林函搬来那天就跟大爷塞了两条中华，现在大爷看见他就乐。
　　“弟弟，呵呵。”林一彦叹了口气，“早干嘛来了，人都走了，守个空房子有个屁用。”
　　林一彦甩手就走了，林函站在那儿，觉得这话听着实在耳熟。现在爱尔兰几点了？卫省睡了吧？这两天搬家，也加上系里有点忙，好像又好几天没联系了，发的短信也像石沉大海……但是林函倒是也无所谓，想着算好时间再打过去吧。
　　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好不好，听说是住在林一彦朋友的家里，吃饭的问题应该不用担心吧？学校呢？
　　越想心越乱，林函掏出手机，又生生地塞了回去……

　　卫省翻来覆去，睡不着。这边夏天天长，不到12点天都不会黑。现在夜里2点了，困劲儿都过了。头两天跟干妈视频，干妈说林函已经搬到他宿舍去了。这事儿他知道，钥匙也是他自己留下的，他以为林函就是说说，没想到这么快。嗯？想来，他到这边已经一个月了。时间还真是快……他想起林函发的短信来，一骨碌爬起身来去摸手机。
　　这两天一直跟着学校的人转，收到短信看了一下就装起来了，想着等不忙了再回电话回去。结果等再想起来，林函那边就是夜里了。
　　现在时间正好。
　　额，他会不会在上课？
　　不然还是不打了，等他打回来好了。
　　额，国内的电话费那么贵，还是打过去吧？
　　打，不打也睡不着了。
　　“喂！”
　　“嗯，是我。”
　　“你怎么还没睡？”
　　“额，失眠了……”
　　“那你睡前喝点牛奶，热热再喝，回来你胃又疼。对了，那边吃的怎么样？还习惯么？那是林一彦的什么朋友啊？可不可靠？家里还住了什么人？你自己小心点！学校好吗？你英语够不够用啊？能不能交流？”
　　噗……卫省没忍住，笑了出来。
　　“呵呵，那个，我是有点啰嗦啊……”
　　“我挺好的，吃得也挺好的，林一彦的朋友叫程颐，我们都叫他程哥，家里还有两个男生，也是中国人。大家都挺好的。学校也挺好的，有个中国留学生跟着当翻译，主要是给李院士，我的英语没差到那个地步呢吧！”
　　说完这些，两个人对着电话竟然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还是林函先说话。
　　“那什么，挺好的就行。那你快点睡吧……电话费怪贵得……”
　　卫省又笑了。
　　“你看看干妈都学会上网视频，还有微博微信了。就你还打电话发短信。”
　　“行，回去我也学学……”怪不得老太太最近总是捧着手机……其实林函不是不会，他懒。觉得怎么都没有一个电话打过去直接，退一步才选择短信。其实他也挺抵触视频的，明明看在眼里的人，却离得那么远，摸都摸不到。这也是为什么他毕业回国就和女朋友分手的原因，异地恋，他做不到。
　　“不用，你这么懒。我这边电话费挺便宜的。我有空的时候会打给你的……”
　　对那人的这点了解，卫省还是有的。
　　“林函？林函？你听得见嘛？”
　　“嗯……刚才可能信号不好……”
　　“哦，我说，我这边话费便宜，我有空会打给你和干妈的……”
　　“好，你快点睡吧。”
　　“嗯，我挂了。”
　　“晚安。”
　　挂了电话，卫省还真有点困了。他不知道林函站在教研室外面，脑子回响着“异地恋”三个字。他和卫省现在能算得上这个“恋”字了吗？
　　但是好像还有很重要的话忘了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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